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清风徐婡 作者:步不止 文案 无爱的人风花雪月,空白的纸书满情谱。 时间与溺爱的故事,用尽生命里最美好的时间去爱去成就一个人。 徐婡很久以后发现,她爱的,恨的,惦念的,都是精心为她铺排过的。 喜欢的,讨厌的,和可遇不可求的都撇不下林景生这个人,一切不外如是。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你今日归来不晚,何时归来都不晚。—— 这是一个时间与溺爱的故事,男主隐忍不渣,女主纯真不绿茶。这也是一个我爱你,你爱我,可你不知道我爱你,我也不知道你爱我。我只知道我不能爱你的故事。适当的狗血以增加观影效果? 文笔有时候不到位还望大家理解因为我平时忙,所以基本都是晚上十一点以后开始写,有时候更新不及时请见谅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景生,徐婡 ┃ 配角:沈颜,萧克,楚延 ┃ 其它:高干,隐忍,虐身,虐心 ================== ☆、一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树上的麻雀不知疲倦的挥动着小翅膀,林景生正望着窗外出神,没听见宋谨皮鞋踩在实木地板上吱吱呀呀的声音,直到手机递到他面前,才从沉思中清醒:   “有事?”   “航班今晚抵达。”   说这话时宋谨特意看着林景生,他神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没听见一般。跟着他时间久了,宋谨也习惯了有时候谁也看不透他。   顺着他的目光,宋谨看看窗外,桂花树开着细碎的花,麻雀欢愉的在枝头蹦哒,这春光是大好,可林景生大概不会无聊到盯着几只麻雀思考人生吧。   “好,知道了。”良久,林景生才应声,抚平衬衣袖子刚才挽起的褶皱,似是有很轻的叹息。   “我们也回家。”   “啊?”宋瑾一愣,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   “别愣着了。去见见老爷子。”看宋谨一脸茫然的样子,推了推他:“走吧,催的紧。再不回去老爷子就要出兵把我押回家了。”   听见笑话似的,宋谨翻了他一眼:“你又不怕……”   “可我也不想。”林景生淡淡的说。   “大宅那边……”   “给他们一点时间。”   林景生在松山这栋别墅离省城至少四个小时路,宋谨估算着时间,匆匆去地库翻找给老爷子的礼物。比起景衡和景茗,林景生在老爷子面前从不拘谨,宋谨觉得也可能他是长子长孙,在这个家里,从小被规矩束缚的太多,后来离开后终于置身事外,倒是放下不少。林景生很会跟人打交道,知道话说几分,所以在老爷子那里十分受用。即便在李秋实这个继母面前,现在的他每句话都是中规中矩,你听不出他喜欢不喜欢你,甚至从他话里挑毛病都会显得矫情。   到军区大院门口天色已经暗下来,知道林景生要回来老爷子的确很上心,车刚停稳就迎上来。早知道老司令对这个孙子看重的很,倒是跑到院门口来迎,跟带兵时的铁腕截然不同,总算有点像个普通人家的爷爷。   林景生知道老爷子好哪口,上好的金骏眉供上,还有老太太喜欢蓝湾大厨做的薄皮云吞,饭盒外面精心包过,每次都是温度刚刚好,还没进门,老爷子就能笑逐颜开。   爷孙两人一路走着回去,本是不苟言笑的人一直带着笑容,林景生问道:“爷爷今天很高兴?”   “想让我高兴你就天天回来。”老爷子叹口气,打量着林景生:“我老了,只能看你忙的没空回来瞧我这个老人家。那老太婆最近跟着我一学生折腾起插花了,天天没事拿个剪刀看我院里的花都不顺眼,看的我心烦。”   “所以您这是被冷落了?”   “唉……你……”老爷子摇摇头:“乐得清闲我唷……”说罢看看林景生的笑脸,不乐意道:“调笑我老人家,你这是又想操练了。怎么?要不要练练?”   林景生笑着搭上老爷子的肩膀:“接受首长演练!”   这二人匆匆回来就跑到后院,乒乒乓乓听着就觉得后面舞刀弄枪热闹的很。老太太急的对着喊:“景生刚回来,你瞎折腾什么。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打起来了!”   “你懂什么!男人除了脑子,还得用拳脚稳江山!”老爷子下手处处不留情,粗实的木棍眼看就要打到林景生身上,却被一反手抓住,用力一推逼的老爷子后退好几步。   “好家伙!敢小看我!”老爷子耍起棍棒来得心应手,也不顾老太太埋怨,跟林景生闹腾的热火朝天。   “这俩人!”老太太嘴上埋怨,脸上却挂着笑容,林景生一年跨进这个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从他亲生母亲苏兰过世后,就更少了。一是忙碌,二是在这总能遇见林秋原和李秋实,虽然不是刻意回避,但林景生还是不愿多见面。老爷子当年定下规矩,林家人不许经商,林秋原这一代是独子,自然是听从老爷子,为国效力。林景衡和林景茗也从来不违背爷爷和林秋原。只有林景生,不是故意唱反调,当年的选择似乎更是为了离开这个家。   林秋原觉得自己做为父亲,在苏兰走后有愧于他,所以没有太多苛责。倒是老爷子当年生了一场大气,给林景生操练了个半死,看他还是硬铮铮要走,老爷子扔了手里的棍子,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回屋了。也全当是默认了,但这事成了老爷子心里的刺,每当跟别人说起,都是连连叹气。   晚餐是老太太亲手做的,林景生回来,必然都是老太太下厨。老爷子的特供茅台早已备好,用老爷子的话说,喝酒就要跟对劲儿的人。他不跟林秋原喝,景衡和景铭害怕他,更别说喝酒了。倒是林景生,从来只有他敢跟老爷子谈天说地喝酒唱戏。林景生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晚饭基本已经结束。老太太张罗着在泡茶,透着老花镜也好奇的听林景生讲电话。   “吃过了,你呢?”   “恩……这两天回不去……”   “好,你也是。”   林景生似是无意看看几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聚焦,顿了顿说:“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林景生很自然的等着老太太追问。   “沈颜?”老太太手里没停,洗好茶,重新泡上,金骏眉金色的茶汤氤氲淡淡的香气溢出。   “恩。”   “你说,沈颜你俩多少年了?还打算拖多久才结婚?你都多大了,沈颜也快有二十七八了吧。”   林景生接过茶杯,冷峻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喝过茶放下杯子,对老太太说道:“奶奶,你就在催婚时候让我觉得你才是正常人家一老太太。”   “嘿……你……”老太太脸上笑起了褶皱:“我平时怎么就不正常了。”   “太仙了……”林景生扶着她的肩膀:“身上没有烟火味儿的老太太……”   “你这是说我平时不做饭吧!”老太太宠爱林景生,他说什么她都爱听。哪怕是这样打太极都深得她喜欢。   酒醒的差不多,茶也喝透,到林景生迈出家门,老爷子打个招呼就回屋了。老太太追出来,贴在耳边对林景生说:“没事多回来。”朝屋里努努嘴:“想你呢!老古董又不好意思说,可劲儿装。”   林景生笑笑,抱了抱老太太,他并非薄情的人,只不过经历的太多事把他推的离这个家太远。宋瑾开车很稳,林景生靠在后座上,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   宋谨从后视镜里看他,看上去真是累极了。凡事他都是这样,滴水不漏。就比如沈颜的电话,每次都来的那么巧。宋谨跟了他20年,有些事他从不多问,心里知道答案也不在面上表达,林景生总有他的想法。   “查查航班,到哪了。”林景生没有睁眼,平淡的说。   宋谨看看手表,九点多了:“八点就该落地了。应该是直接回大宅了。”   林景生睁开眼,似是有沉沉的叹息,他压抑的太狠,宋谨都听不真切。   “明天有什么安排?”   宋谨把ipad递给林景生:“这个星期恐怕都没时间。”   林景生皱着眉,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明天不去了,你看着安排。”   “明天的会议……”   “挪到后天……”   “后天时代广场的项目又要来谈合同。”宋谨无奈的说。   “那就大后天。”   林景生面不改色,随便的把ipad丢一边,完全无视了宋谨一脸黑线。有些事急不得,可也缓不得。强求不得,放手不得,可又万万不能不得。林景生心口发闷,该来的怎么都要来了,十几年的事儿,也不过弹指一挥,每一步他都走的很稳,不敢有丝毫差错。万事不强求,可不求就不会得,千算万算,可这世间偏偏还有个词叫求而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文,求轻拍。 ☆、二   徐婡拖着沉重的行李在胡同中穿行。徐家的大宅子古色古香,春节时徐树棠亲手写的对联贴在两侧,他的行书透着温润秀劲,书的行云流水,偶尔还有闲情做副画,笔致放逸,很是有气势。徐树棠本就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温文尔雅,却很有气场。   在这浮躁的城市里,他这大宅算是一方净土,常有贤人雅士来跟他探讨书画古玩。徐婡从小跟着耳濡目染,闲的时候总帮着研研墨,还能临摹上几笔。   徐婡生就是玲珑心,善解人意,又极为乖巧。被徐树棠养的清雅朴素,落落大方,所以很是讨喜。   三年没回来,离大宅子越来越近,一时间有些恍惚。徐婡想想,离那天已经十五年了,的确太久了。可也就从那天开始,她变成徐婡,成为徐树棠的女儿。也就是那天,她遇见林景生,从此她的生命就顺着那个轨道一路前行。   人总有记忆犹新的过往,快乐的好像都大同小异,而悲伤的则是各有各的痛。那一年江城的冬季格外冷,连日来纷飞的大雪让昔日热闹的大街都冷清了许多。江城福利院的门前,一个小胖妞安静的滚着雪球。小手冻的红红的,鼻涕流出来一点,就被她呲溜一下吸回去。胖胖的小身体笨拙的滚着一个巨大的雪球。   “哎哎哎!茸茸!你……你……”远处一个男孩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跑的太急,笨重的摔在雪地上:“哎哟!疼死啦!”男孩揉着膝盖爬起来,疼的呲牙咧嘴,抓住还在犯愣的胖妞:“茸茸!快跟我走!”   “阿诚!你慢点啦!”茸茸被她抓的晕头晕脑。   “笨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啦!好多你爱吃的饼干!”阿诚还是急的小跑着。   茸茸想想,今天是这个月的第一个周末。没错!每个月的这一天就会有一个超级豪华的汽车送来好多箱子,装满了零食和漂亮的衣服。而她,既能吃又笨的可怜,每次老师发给她的零食她都很珍惜,小口小口的吃着,最后却都被别的小朋友抢走了。   倒是阿诚这个缺心眼的,那么好吃的东西他每次都说不好吃,嫌弃的丢给她。福利院真的是太闲了!他一边说着不好吃还会无聊的去抢她被别人拿走的零食,最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跟她耀武扬威,又像施舍乞丐一样把零食丢给她,再用喂猪一样的表情看着她一点一点塞进肚里。   管他呢!反正好吃好喝的她拿到就好了。   吃饱喝足,茸茸最喜欢的事就是跟阿诚躲在院里的小滑梯下面晒肚皮,畅想一下未来。可今天阿诚似乎并不太开心,他很少有心不在焉的时候。茸茸冻的红扑扑的手拍拍阿诚的肚皮,瘦瘦的根本没什么肉!平时什么都不爱吃,挑三拣四的都丢给她。瘦成这样怪谁啊!   “阿诚,我跟你讲,你以后不要再挑食啦!李阿姨说小孩子要好好吃饭,不可以剩饭的。你现在每次都要我帮你吃完,没有我你可怎么办!”茸茸骄傲的仰着头,在吃这件事上总算她是压倒性的胜利。   阿诚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给她翻一个大大的白眼,而是沉默着,他的眼睛亮亮的,清澈的映着茸茸胖呼呼的样子:“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吃饭。”   “对嘛!你就该这样!”茸茸欣慰的笑起来,不知愁滋味的年纪也理解不了阿诚的沉默,拍着他的肩膀兴奋的说:“那个小熊饼干是夹心的哦,你一定也要尝一尝的,不能那么挑食,总丢给我!”她说着眼睛闪闪发光,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   阿诚果然翻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果然你这种家伙适合当宠物。”阿诚叹口气,站起身,又拉着茸茸的手,往老师办公室那边走去:“茸茸,如果现在让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家,你愿意吗?”   茸茸不明所以的把小手缩在阿诚的衣袖里,暖暖的,想想阿诚的话,然而她并不感兴趣:“爸爸妈妈……我为什么要有爸爸妈妈。我有你,李阿姨,球球,和蕊蕊,还有食堂的赵爷爷,还有给我穿衣服的姐姐,还有……”   “茸茸。”   阿诚打断茸茸的碎碎念,打断她每天沉浸其中的幸福:“茸茸,球球以后会走,蕊蕊也会。他们都想有个家,离开这里。你也应该离开,因为新家里每天都有很多好吃的,有你爱吃的排骨,还有小熊饼干。”   茸茸不以为意,很显然她根本不懂这种程度的洗脑:“可是去新家只能一个人去啊。我不要。”顿了顿,她又想起什么赶紧补充道:“排骨和小熊饼干我也可以不吃的。还是觉得球球,蕊蕊,还有你比较好。呃……还有李阿姨,食堂的赵……”   “停停停!”阿诚叹口气,停下了脚步:“茸茸。我们约定一件事吧。”他捏着小胖妞软软的小手,不忍心破坏她这么多年安稳,快乐的小生活:“我们约定,将来,我们长大成人,不论在哪里,一定要回来找到对方。”   茸茸终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他,挂着鼻涕的小脸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们不是就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找?”   抬头看看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白净的墙面,安静的走廊,每一次,每一次和小伙伴的分离都在他们身后这个房间,而阿诚,拉着她的手,已经站在了门口。   茸茸摇着头,逃跑似的拉着阿诚准备离开:“阿诚我们不要在这里玩,这里不好……”   “茸茸,其实,有好人家决定领养你了,我知道你明白的,这是很幸运的事。”阿诚静静的看着她说。   她有点害怕,想拉着他的手走远一点,可他不为所动,这种决绝徐婡很熟悉,和那么多离开的小朋友一样,对未知的新生活充满期待,又拒绝不了恐惧。   “不,我走了你怎么办?”茸茸急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鼻涕冒出一个大大的泡,沾在了阿诚的衣服上:“我们走吧,马上就该做手工了,今天李阿姨要教我们折纸鹤呢。”   阿诚还未开口,身前的办公室已经打开了门,他们熟悉的老师和慈祥的院长,还有带着眼泪的李阿姨都在里面。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站在他们身边,正朝这边看来。   那些让他们分开的人……   茸茸气愤的看着他们,语气里尽是委屈:“我不走!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让我走!我不要!”气冲冲的小身体,跑到陌生男人面前,狠狠地小拳头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一定是你!我不喜欢你!你很讨厌!”   茸茸回头看阿诚,觉得他似乎应该跟她一样,为命运做点抗争。可阿诚偏偏无动于衷,他只是轻轻按住愤怒的小胖妞:“茸茸,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小胖妞,他继续道:“你先走,我以后也会去新家的。反正我们都约定好了,以后长大就能见面了,对吧。”   茸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着吐出一句幽怨的话:“你不爱我了……”   阿诚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翻他白眼。无奈的戳戳她的小脸:“别哭啦,你马上就有新家了。小熊饼干和排骨……”   小朋友的深情告别让人动容,随着吱呀的一声,办公室的椅子挪动了,吸引的所有人目光都汇集过去。茸茸被大雪幌的视线模糊,只看到刚才挨揍那个年轻男人身后,一个好高大好高大的男人朝这边走来,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茸茸的目光好久才聚焦。愣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她挤挤眼,分不清泪水还是雪水,脸上湿湿的,还有点怕,不由自主的退后两步。   “茸茸。”   他的声音好好听,小胖妞好奇的盯住他的脸,看他蹲下来,好看的脸上挂着笑容。温暖的手指贴在她脸上,耐心的擦拭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的东西。   “你是谁?”除了阿诚她还是不习惯跟别人太亲近。   好看的男人仍旧带着笑容,握着她的小手慢慢拉近,温暖的手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天呐!竟然不害怕了。茸茸这么想着,又闻见他头发上清清凉凉的味道,好舒服。   “我是林景生。”他这么说。   面前的小女孩小声的嘟囔着,林景生站起身,低头看着她,轻轻的叹息。   那一年,茸茸七岁。二十岁的林景生在大雪中缓缓走来,在她眼里,犹如神祗。很多很多年以后,当傻傻的茸茸变成通透的徐婡,当徐婡走过无数的路,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看着她叹息。 ☆、三   茸茸和阿诚坐在墙角的台阶上,拉着小手,看着林景生跟院长在交谈。   茸茸的眼泪像水龙头,源源不断:“阿诚……我……我不想和你分开……可……可是,你也想有个新家的对吗……你想要爸爸妈妈的对吗……”   阿诚从口袋里拿出纸,嫌弃的递给茸茸:“你这么丑,又能吃,还笨的可以,当宠物养还差不多……我呢,当然想有个新家了,我还想很快长大。那样就能早点找到你喽。”   茸茸歪歪脑袋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圆滚滚的小身体跑到比自己高那么多的人面前,扯了扯他的裤腿:“林景生。你带我回家,我要叫你爸爸吗?还是叔叔……还是……”   “哎你……”刚才挨打的男人揪了揪茸茸的头发辫子,被她逗的笑了起来:“小家伙……”   “宋谨。”林景生拍拍他的肩膀,蹲下来看着茸茸,认真的说:“你叫我林景生就可以。”   茸茸想了想,还算满意,这个人好像蛮好相处的:“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不给他说不的机会,继续说:“阿诚他很想有个家,你能也带他走吗?”   看着她期待的小眼神,林景生耐心的跟她说:“茸茸,每个人都有他该去的地方,我可以答应你帮他找到家。”听院长说,那个孩子是警察在滨城抓捕人贩子时救的,当时的警察说,阿诚穿着看上去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富贵人家的孩子,当时滨城也发了几天的通告,并没有类似的报案,不知道当中还有什么差错导致这个孩子这么久回不了家。   林景生皱起眉,滨城……   看看依旧拽着他裤腿的小女孩,无奈的摇摇头:“放心吧。他会找到家的。但现在,你得跟我回去了。”揉揉她的头发,林景生拉起她的小手,往阿诚身边走去:“茸茸,人都会长大的,告别是每个人成熟的必经之路。”看着小胖妞似懂非懂的表情,林景生推推她的肩膀:“去吧,好好说再见。”   茸茸刚刚缓和一会儿的脸色又委屈的掉眼泪了,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懂得,每天都要好好的表现,等待善良的人来挑选他们满意的孩子。被选中,是多么幸运的事,每个小朋友都会羡慕的祝福。茸茸低下头,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阿诚。   要乖,要听话,如果被选中,一定要幸福的生活。   这是李阿姨经常对她说的。回头看看院长,阿姨,还有生活区那边围着看的小伙伴,茸茸第一次觉得幸运原来也是这么难过的事。   “阿诚……”   阿诚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你看,他们都看走眼了。最能吃又胖又丑的胖妞都要走了。”阿诚拉住茸茸的手,勾起小指头:“我们拉勾好吗?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远处的小人儿这种小小的道别仪式让院长这把年纪的人都泣不成声。宋谨皱了皱眉,小声对林景生说:“该走了,晚上去邵将军那边如果耽误,老爷子恐怕又要动武……”   林景生不说话,望着那边的眼神有些复杂,宋谨也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傍晚大雪停了,小朋友们神圣的仪式才全部结束。茸茸坐在后座上和林景生靠的很近,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气场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只觉得这个个子高高长的好看的人并不可怕。   车在雪地上行驶缓慢,到达徐家大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林景生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响着,邵淮安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宋谨知道,电话一遍一遍的响着意味着什么,那边的人跟铃声一样已经没有耐心。而林景生漠然的拒接了。***宋谨心里一句卧槽。翘了邵将军的课又挂了他老人家电话的,估计林景生是此生唯一一个。   徐家的大宅子是徐树棠父亲那一代传的,徐树棠前些年仿着苏州园林又修饰装修了一遍,茸茸像逛公园一样看着眼前的大房子,院中间小池子里的锦鲤彻底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徐树棠走到他身前都没发觉。   “茸茸。”林景生叫她一声,看她回过神来:“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新家。这位,就是你的爸爸,徐树棠。”   后来很多年,宋谨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才理解林景生的用心良苦。他看见林景生把茸茸的小手交给徐树棠,并告诉她,徐婡,这就是你的名字。很好听,可宋瑾并不知道其中深意。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所有美好的一切现在起都属于你。   而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徐树棠的二儿子徐霖也不过十岁。带着徐婡到处逛着逛着,就能说上话了。不过徐霖不理解,那个阿诚到底是谁,这小胖妞句句都是什么,阿诚都会帮我系鞋带!阿诚都可以翻过那面墙!阿诚……阿诚……徐霖骄傲的小自尊被这个胖妞摧残的干干净净。   “你到底还是打定主意了。”徐树棠望着林景生,不过二十岁的少年人,除了在部队磨练出的铮铮铁骨,又有过人的胆识,只不过……似乎也太成熟了点,知道他家里的事,也是无奈,只是这种成熟对于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谁也不知道。做为忘年之交,徐树棠面对他有时也语塞。   林景生不以为意:“我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望着远处的小身影,林景生神色晦暗的摇摇头:“随便决定一个人的人生这种事,我可做不了。这些都是她应该有的。况且,我觉得只有你能养育她,毕竟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将来如果有一天必须面对人生的残酷,再艰难,也会很好的走出困境吧。”林景生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又顿住脚步:“不过我还是报有一丝希望。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既然无力改变为什么不放下过去,投入新的生活。徐婡就是徐婡,她的人生从今天才开始。”   徐树棠点头,希望徐婡能够在这个家里快乐无忧的成长。   “景生。”徐树棠犹豫片刻忍不住开口问:“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苏兰?还是徐婡?”   “都不是。”林景生淡淡的说。   “是为了我自己。”人总要有想去救赎的东西。   徐树棠看着他半天才说:“希望如此吧。”   “走吧,宋谨。”想起刚才挂断的电话,和关机状态的手机,林景生皱着眉。   宋谨看林景生心事重重的样子,也隐隐担忧。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林景生偏偏要背道而驰。而且他现在私下建立起的关系网也是要为进入商场打下基础,但是权贵们谁不知道林景生是老司令最得意的孙子,参谋长和顾老将军也不止一次在老爷子那提过,家中有未婚嫁的小孙女。   如果不出意外,林景生应该留在部队,将来必定是军府大院里这一代人最有出息的。如今抛头露面和那些生意人打交道,老爷子很快就会知道,到时候难免又是一阵风波……   “林景生。你要走吗?”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景生已经坐上车了,又回头看她,跑的慌慌张张的:“林景生。”   林景生挑挑眉,看小家伙一句一个他的名字,她倒是自来熟,于是也不做声,看她想做什么。   “林景生,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跑到通红的小脸急切的看着林景生,渴望得到回复。   林景生看的想发笑,不忍再逗她,于是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林景生回想,他与人做过几次约定。他答应过苏兰她死后不记恨林秋原,他没做到。他答应过老爷子留在部队为国效力,他马上就要失信了。   人生啊,果然不要答应别人太多事。林景生无奈的翻开手机,拨了号……   “楚延,我想在滨城查个人……” ☆、四   江城的雪下了三天才停,路面上结冰到化雪差不多一个星期才看见冬天的太阳。徐婡到大宅这些天,徐树棠怕她不适应,也就一切由着她。   天气也不好,住的房间是林景生让人来拾掇的,粉红的小床和带蕾丝的床单,窗帘,对小女孩特别受用。看她住的挺好,每天神清气爽的,前两天徐澜回来住了两天,带她到不远的商场去买了些衣服,又在外面吃了饭,徐树棠看她回来挺开心,跟徐霖也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话,心里总算安生了。就开始盘算这两天就开始送她去学校。七岁了,没赶上秋天开学,虽说林景生已经打点好关系给她安排到政府小学,但功课能不能跟上还不知道。   徐树棠突然觉得,就像回到了徐澜小时候,那时候徐澜特别黏徐树棠,整天闹着他,现在看徐婡,真的是多了一个女儿,想来心里像一股暖流趟过。   徐婡在福利院养成的习惯很好,听话,懂事,不比一般的小女孩。虽说有些事做起来有些笨拙,可她这个年纪的确是够让人吃惊了。徐霖看着徐婡的小房间,叠的整齐的小被子上面靠着洋娃娃,书桌上也打理的纤尘不染,徐霖觉得受到一万点伤害,放学回来就一头扎进卧室没出来。   后来上学以后,徐婡和徐霖一般放学就都凑在客厅的餐桌上一起写作业,写一会儿徐霖捣乱起来,徐婡都要用看弱智的表情狠狠的翻他一眼。倒是今天安静的很,徐婡自己也不急着写作业,像是有什么心事,自己坐着拧来拧去最后一溜小跑到卧室,翻出来一个崭新的手机盒子。徐树棠说这是林景生准备的,这个林景生怎么什么都给她买呢。拿着手机跑去找徐树棠:“爸爸,你帮我把这个打开。”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用手机了。”徐树棠看她似乎有什么事。   “给林景生打电话。”徐婡大眼睛眨巴眨巴,坦荡荡的说。   徐树棠揉揉她的头发,看她乖巧的样子心里跟融化了一样。说起来,林景生有一段时间没消息了,以前他也是闲了就过来喝喝茶,林景生喜欢来跟他研究些手串,蜜蜡之类的,俩人曾经为了这些玩意儿一起跑去外地买货,林景生买回去都是为了他家里老司令,听说那老爷子就喜欢这些。   最近,应该是没时间吧。且不说林秋原,林军长跟他这个儿子似乎感情并不是太好,很少听林景生提及。但老爷子那里,对林景生寄托了全部的心血,听徐婡这么说徐树棠也有些好奇最近他忙的怎样了。   徐婡听着电话嘟……嘟……的声音,小手拧着衣角。   “徐婡?”   林景生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徐婡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构思好的话全忘了。   “林景生……”徐婡顿了一下,很认真的说:“今天测验我得了98分。”   林景生有些意外,这个号码是他为徐婡准备的,好记,跟他的只差一个数字。忙了这么久他都没空问问这个小姑娘最近怎样,反倒是让她打过来了。   “行啊,挺不错的。该怎么奖励你呢?”   “那个……那个……其实……”徐婡其实是不敢提要求的,虽说所有人对她的善意正在扫清来到   新家的所有不适应,可她还是害怕开口。   “不如这样吧。等我忙完这两天,周末带你去滨城玩吧。”林景生浅笑,这个小家伙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啊?”徐婡还在愣着。   “阿诚的父母有消息了。等我忙完带你去见你的小朋友。”   “啊?”徐婡张大嘴,不可思议又有些兴奋:“林景生你太棒啦!你比阿诚还厉害!”徐婡兴奋的手舞足蹈,林景生能听见她在院里蹦来蹦去的脚步声,不由的笑了出来。   “说话算数!我写作业去了~哦耶!”徐婡挂了电话,看见徐树棠也正看着她微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爸爸,林景生是不是很厉害。”一脸崇拜的表情犹在。   徐树棠看她傻傻的样子忍俊不禁:“恩,很厉害。”小小人儿还不知道什么叫厉害,倒是林景生,真肯下功夫陪她闹。   徐树棠皱皱眉,看徐婡安静的写着作业,心里隐隐有点刺挠。   自上次那场大雪后,天一直晴着。冬天总是干冷干冷的,徐婡怕冷,林景生说今天来接她,她天没亮就醒了。缩在被窝里等啊等啊可算等到林景生过来,她就又开始犯困了。看看表,也才七点啊。   迅速穿好衣服就往外冲,徐树棠看见,拿着大袄就追屁股后。   “穿上点,别着急!这孩子……”看见徐婡钻进车后座,徐树棠把大袄塞进去给林景生拿好。   “你不忙了?”看林景生穿着休闲裤和运动鞋,一副去踏青的样子。   “忙啊。”摘下墨镜,露出泛黑的眼圈给徐树棠看,干涩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这不为了你宝贝女儿的小心愿。”林景生揉揉眉心:“这事解决了也好,她以后能安心在这边了。”   徐树棠点点头:“悠着点,有需要了说。”   林景生笑笑,似开玩笑般说:“老爷子操练我这事儿,没人能替。”   帮徐婡系好安全带,林景生对徐树棠摆摆手,靠在后座上便不再做声。现在老爷子白天给他安排的满满的,晚上还要去邵淮安那个暴脾气老头家听他讲军事。伺候他老人家顺心了,就早点放他走,他才能赶回去忙他自己的事。身心俱疲。   林景生看徐婡乖乖的坐着,摆弄徐澜给她买的芭比娃娃,很是省心。宋谨开车很稳,林景生靠在座椅上想着那些似乎永远忙不完的事,眼睛一瞌一瞌的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觉得做了一个梦,几年前苏兰死的时候他看的真切,为医院劳心劳力最后自己睡在抢救室里,巨大的玻璃门外,林景生孤单的站着。直到苏兰被白色的被单盖上,老爷子和老太太过来,他靠在老太太怀里,手攥成拳头,久久冷静不下来。   林军长很是忙碌,忙到两天前发病危到现在都没能赶来。   十多岁的小伙子,老爷子怕他多想,赶快说:“最近部队在搞演练,你爸那一块太重要,离不了人,不敢出岔子。”   林景生低着头,擦干眼泪,就没再哭一声。   徐婡玩的无聊了,看林景生睡的很熟,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有点凉。车里暖气很足,他还冷吗?   徐婡拉过大袄,小心翼翼的裹在他身上,见他没醒的意思,又把自己围巾取下来。   这一觉睡的沉,林景生反反复复的做梦,又像是陷入了梦魇,怎么都醒不过来。朦胧中感觉自己抱着一个孩子,徐树棠问他,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他说,柳清。   徐树棠嘟囔着了些什么他没听清,于是他大声说,柳清。   林景生惊醒了。他清楚的感觉自己刚才喊出了声,可看看宋谨依旧平静的开着车,徐婡还在摆弄娃娃,这才松了一口气。   浑身热的汗流浃背,林景生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一脸震惊的看着裹在自己身上的大袄,这是充绒量够登雪山的大衣。脖子上围着羊绒围巾,耳朵上……还有巨大的粉色兔子耳护,徐婡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取暖装备现在都在他身上。   宋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在后视镜看见徐婡在他身上忙活着,就一路憋笑到现在,现在看林景生一副小公举打扮,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笑到内伤。而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看林景生睡醒了,惊恐的睁大眼,小手伸到他额头上轻轻的摸了摸,又摸摸自己的。   “林景生!你出了好多汗,你发烧了吗?”   林景生无奈的摇摇头:“我是发烧了,不过你放心,幸亏你用大衣给我捂汗,现在已经好了。”   “真的吗?”徐婡特别高兴,以前在福利院每次生病,老师都给她喝热水,再盖的暖暖的睡上一觉,就好了。徐婡有点佩服自己,骄傲的说:“阿诚知道我这么厉害肯定佩服的不得了。”   林景生叹口气,看着天真的小女孩,看来阿诚这个小子生活的挺不容易。 ☆、五   到滨城的时候正是中午,宋谨停好车出来,就见林景生带着徐婡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吃汉堡。徐婡吃的津津有味,一脸幸福的小表情。   “给,你的。”林景生递给他一个袋子,里面还是汉堡和可乐。   宋谨惊奇的看着这人,他不是最排斥这种垃圾食品吗。   “你还真吃的下。”宋谨兴致缺缺的接过。   “恩,味道不错。”林景生撇他一眼,刚才下车徐婡就看见路边的汉堡店,明明就是眼巴眼望的盯着小朋友们吃着薯条和冰淇淋,巴咂巴咂嘴却什么都不说。   林景生其实挺期待她开口的,他希望徐婡能再外向一点,距离感再小一点。毕竟在福利院住那么多年,想到这,心里有些动容。   “婡婡,以后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开口,知道么?”   徐婡咽着汉堡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挑食的。”   林景生叹口气,她估计还是觉得被领养以后要尽量乖巧一些,所以刻意压着。   “那你肯定也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喜欢和特别喜欢是不一样的。特别喜欢的东西就应该拥有了才能快乐,你说是不是。”林景生有点急切,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说:“算了。你只要记住,你想拥有的以后不需要忍着,你告诉你爸也好,告诉我也好,我们都会给你。”   徐婡点点头,往嘴里塞着汉堡一边说:“林景生。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林景生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会这么说,摇摇头,把袋子塞她手里示意她继续吃。   滨城不比江城的风大,虽说是冬天,艳阳高照的也不显得冷。还让人生出困倦,咖啡馆里暖气很足,徐婡专心的趴在桌子上拿着小勺吃冰淇淋,时不时侧眼看看林景生,他出来带着电脑,很专注的忙着。   “走吧,来了。”宋谨指指外面,广场的喷泉边隐约看见阿诚和几个成年人。宋谨拿纸擦了擦徐婡满是奶油的嘴,拉着她要出去。   林景生有些不放心,蹲在徐婡面前对她说:“婡婡,阿诚的父母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这次找到阿诚,等手续办齐他们就走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徐婡点点头,小大人一样拍拍林景生的肩膀:“阿诚找到家,当然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啦。”徐婡看上去并没有难过的样子。   “我们约定过了的,我也想让阿诚幸福。”毕竟,能找到亲生父母多么不容易。   “林景生,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你又好厉害,简直是太棒了。”徐婡反而高兴的蹦哒起来,一时间有些激动,抱住林景生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急匆匆的就往外跑,林景生摸着脸愣愣的留在原地。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你对她一点点好,她尝到一点点糖,就迅速建立了联盟关系。当然了,对于这个小吃货来说,用吃的收买她似乎是捷径。   阿诚今天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站在父母身边,看上去俨然小少爷的模样。   “景生。”楚延朝这边走过来,虽说喊着林景生,目光却追随着徐婡。徐婡哪有空看这个陌生人,两个小家伙见面就跑到一边叙旧,喜笑颜开的说悄悄话。   楚延昨天说在外地办事,回来路过滨城,想来看看。林景生起初是不愿意的,他们这个圈子他并不想让徐婡接触过早,也不想让人知道徐婡的存在。他太显眼,有些事传的太快不好。   可楚延的性格他知道,八卦的要死。林景生不想自己出面去打听阿诚的事,还得拜托给自己兄弟,只是这人像是捡了什么大新闻一样,热情的不得了。不仅帮他办了,还要追来看。林景生皱起眉:“你怎么回江城。”   楚延摊手:“凑你车啊。我真是办事路过这,今天你又在,刚好一起回。”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楚延……”林景生眉头拧着,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参谋长给你逐出家门了么,你可真闲。”没理会楚延得逞的表情,走到阿诚父母面前。   “二位好。”   阿诚的父母赶紧迎过来,点头称好。又仔细打量着林景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年纪看上去不大,气势却是骇人。前几天副市长的秘书亲自托人给他们联系,说是领导家小少爷急着找他们。两人的生意在滨城,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是不是生意上又得罪哪尊大佛了,这也是匆忙赶回来的。   这对夫妇看上去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楚延办事不太低调的结果。林景生看看楚延,后者表示我很无辜。滨城那位少爷,在部队凑巧喊他一声教官而已。也凑巧被他操练的半死,看见他就想掉眼泪而已。   林景生看看远处,两个孩子还在兴头上,再看这二人的样子,眼神渐冷:“阿诚在福利院八年了,这次好不容易回家,恭喜你们一家团聚。”林景生的声音仿佛结了冰,没有一点温度。   二人脸色也有些难堪,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林景生继续开口道:“毕竟生母不在了,但这孩子性格很好,现在善待他,将来恐怕也不会有隔阂的。”   其实事情到底怎样的,再明显不过了。林景生并不想生出什么事非,况且他只是想帮徐婡实现她童真的小愿望。   女人听见这话急忙说:“说的是!说的是!这孩子我没见过,早知道他母亲不在了的话,肯定要接他回来的。大人的错误,怎么能让孩子承担。苦了他这些年。”说着眼泪竟然真的要掉下来。   林景生冷哼一声:“那最好不过了。”   阿诚的父亲连连叹气,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看林景生不再说话,他主动伸出手并递上名片:“我的孩子,我一定善待他。这是我的名片,请收下。不知怎么称呼?方便的话今晚……”   宋谨挡在林景生面前,接过名片,与男人握了握手:“不必客气了。”   目的达到了,根本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林景生也不想让他们这样难堪,但楚延昨天电话里跟他说的不无道理。给他们一点压力,在阿诚这件事上,才能得到妥善解决。   不过做为父亲,他现在认识到错误开始弥补阿诚还不晚,不管怎么说那孩子终于是要回家了。毕竟是亲生父亲,虽说他只是父亲出轨时犯下的错误,可时隔那么多年,他母亲早就去世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徐婡疯的一头汗跑回来,扑到林景生怀里,看见阿诚的妈妈给他拿着水瓶,还一边给他擦汗,徐婡心里溢出满满的幸福,大概这就是她期待的属于他们的结局。   不论将来的见面在哪里,现在的分别还是来了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烈,徐婡虽然红了眼睛,却再也没有大哭大闹,林景生很欣慰,觉得自己选择很正确,徐婡的性子的确跟徐树棠有些相像,让他抚养徐婡,再好不过。   “林景生,我们回家吧。”徐婡仰着头,对他笑笑。   “好……回家……”   吃了糖的小孩知道回家了。   “我可以再买汉堡吃吗?”   似乎小家伙的心也在慢慢打开。   “好,现在就去。”   “那你以后还带我出来玩好吗?”   确定没听错?是单纯的带她出来玩,而不是为了见阿诚才兴奋的跟他出来玩。   “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徐婡掰着指头算:“汉堡还要给爸爸,徐霖,林景生,阿谨……”   “喂喂,为什么没有我的?”楚少爷处于被彻底冷落的境地。   “因为不想乱花林景生的钱。大人赚钱很辛苦的。”   “哎!你……”   楚延差点被她噎死,再看林景生柔和的表情,越发好奇:“没事养个闺女好玩吗?”   林景生面不改色:“他有爸爸。”   “那你这是养大了当老婆的?别跟我说你是养成游戏玩上瘾了。”楚延一副发现大秘密的模样。   林景生不吭声,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说实话,他对徐婡绝对没有半点不纯洁的想法,他找到这个孩子并把她交给徐树棠,只是那个原因而已。   在他眼里徐婡就是个小孩子,若不是情况特殊,让他抚养徐婡也是可以的。何况她跟着徐树棠,也是有个正常的家庭环境让她成长。   若要说感情……   林景生觉得真是忽略了这点。她毕竟会长大,将来要恋爱,结婚。现在小,全当她是孩子和她亲密些也无妨,但将来,她长大了,他们之间也仅仅差十来岁而已。这样别人的揣测就不是没道理了,这样不好……   林景生无奈的想,这真的是个问题。   “我**不是吧!”见他不吭声,以为他默认了。楚延摇着头自言自语道:“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世界太TM疯狂了……” ☆、六   从滨城回来以后,徐婡仿佛也放下心事,又少了些疏离感,毕竟是缺少爱的孩子,在徐树棠的关爱下,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林景生其实手头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公司的装修也进入收尾状态。这些年活动过的不少人,都已经准备好过来上班。前两天李秋实打来电话,说是想让他这两天回家吃顿饭,马上就春节了,林秋原难得有几天休息的时间,一年到头,他们父子俩,总该见见吧。   林景生应了下来,其实本来今天是想去一趟徐树棠那里,从滨城回来一个多月了,也没有过去看看,不知道徐婡这一段时间怎么样。但突然想起楚延的话,林景生皱起眉,叫宋谨准备车,还是决定回家。   林景生搬出来这些年,与林秋原的联系少之又少,父子俩之间形成默契,但凡是见面,不是老爷子凑起来的场,就是李秋实在中间联络。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饭点儿,但客厅里已经弥漫着米饭的香气。景衡和景铭趴在桌上写作业,看见林景生,匆忙丢下笔站起来叫哥哥。   林景生点点头,走过来随意瞟了眼作业本,看景衡不知所措的样子,开口道:“字写的不错,景茗的还差点,平时练的不多吧。”   林景茗脸红了一下,有点怯生生的说:“练了,就是老写不好。”   “慢慢来,写字就得平心静气,你这写的太急了。”   “他就是赶着写完作业出去跑着玩!急的坐不住!”李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带着围裙,看见林景生回来了,她慌着擦擦手给他倒茶。她总是那么细心,林景生喜欢喝绿茶,绿茶还喜欢喝毛尖,年年采茶的时候她都让林秋原给人交代,林景生喜欢明前茶,即便他不怎么回来,李秋实总给他备的有。   这样的女人,怎么叫林秋原不喜欢。   林秋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景生端着茶杯,在沙发上坐着,后面那俩写作业的今天格外安生。家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回来了?”林秋原脱了军装,军人淡绿色的衬衣让他看上去很精神。   林景生点点头。他这些年习惯了,面对林秋原,现在的他,哪怕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不知道还有哪家人跟他们这一家一样,吃个饭都像演默剧一般。林景衡和林景茗几乎不怎么夹菜,尽管低着头往嘴里扒拉米饭,林景生在心里哭笑不得,他一回来,就搞得像瘟疫来了一样。   “景生,多吃点,你自己住谁给你做饭,听宋谨说你让阿姨也走了?”   林景生点点头:“不怎么回去住。”   李秋实给他夹了点菜,看了林秋原一眼,大概是想着让他说点什么,这父子俩就是给生份的了。   林秋原的确有事要问林景生,只不过他也在考虑要不要开口,林景生成年后他基本就不再过问他的事,以前林景生在部队的时候他想知道林景生的情况只用随便拉个人问问,一天做多少训练喝几口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他跟着邵将军,离他太远了。   考虑了再三,林秋原觉得,做为父亲他还是有必要问清楚。   “景生,你在城西弄那块地是要自己用?”林秋原口气淡淡的,夹着菜,好像是在说你今天早晨吃的什么饭一样。   李秋实暗叫不好,吓得心惊肉跳,这个林秋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景生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点点头:“是的。自己用。”放下碗筷,他看着林秋原说:“开公司。”   餐桌上有一时的静止,识相的两个小子这会儿脑袋都快低到桌子底下了,这顿饭吃的真叫一个压抑。   “恩。前段时间市里有人跟我提了提。那块地挺不错的。弄下来费了不少事吧。”   林秋原早就知道了。林景生一点也不意外,他早就能猜到他的态度,因为林秋原很聪明的知道,   这件事不用他唱黑脸,想走这条路,林景生必然得过了老爷子那一关。   “还好。”   林秋原蹙眉,他明明是费了很大的事弄下来的,这中间经历过什么他也不肯说,毕竟是二十岁的小孩,他这个当爸的在他心里真的连宋谨都比不过。他这性子是随了苏兰,林秋原看着林景生,觉得多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我们林家的家训你还记得?”林秋原也放了碗筷。   “记得爷爷说过,林家祖祖辈辈为国家守江山。”林景生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景衡和景茗很有天分,好好学,将来上军校,前途无量。”   “你这是把你从林家摘出去了?”林秋原有点压制不住的火气,可听上去这话说出来怎么都有点悲戚。   林景生神色淡然:“您要是非这么想的话。”   “那你说,这是为了跟我作对?是觉得林家对不起你?还是……”   林景生不想跟他吵架,站起身来,就打电话让宋谨把车开到门口。李秋实迎过来想劝劝,可这父   子俩的事,她不敢趟混水。林景生都快走到车边了,又转身回去,就站在林秋原身后。   “我妈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那个喜欢了半辈子的人。过了半生都没有多少好光景。后半生也许真该有了,她也没等到。”林景生并不想要林秋原什么回答,自顾自的说:“可能我天生不适合这里,只能自己成全自己。”   林景生说完,看看林秋原僵直的背影,坐上车绝尘而去。   李秋实的眼泪汹涌而至,平时她是不敢在林秋原面前说什么的,今天林景生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有了感觉。   “他终究还是怨我的。”   听她这么说林秋原有点烦躁起来。他站起身,帮李秋实擦了擦眼泪。   “他分明是在怨我。他也大了,有他想走的路,不必强求。”   李秋实还想说什么,林秋原已经转身回房了。这父子俩,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马上就是春节了,林景生透过车窗,看看外面卖对联的,商场促销卖年货的,简单平淡的生活其实挺好的,不是吗。当年的苏兰,如果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能早点发现她没日没夜的工作,自己病了累了仍然要照顾孩子还要顾及病号,到最后病入膏肓还是孤身一人扛着,是不是结局又不一样。但换位思考一下,李秋实这种顾家,又有耐心等候的女人似乎更适合林秋原,像皮筋儿一样,对他的容忍好像都不会疲惫。   林景生不想再去回忆,这个家似乎每次回来都是这样,大家努力装作一派和谐,可实际却不堪一击。   本来打算偷个闲回家睡一觉的,林景生全然没了心情。叫宋谨开到蓝湾,下车就看见楚少爷和许昊的座驾高调的并排停在楼下。   “林哥。”唐翊文在门口抽烟,看见林景生,掐了烟过来打招呼。   林景生点点头:“顾辰回来了?”   “早晨到的。”   蓝湾三楼,是VIP楼层,这种烧钱的地方再弄个会员制,说白了就是花钱都不一定能上来。顾辰在江城关系太复杂,黑白通吃,弄蓝湾这么个地方下面来的人也是鱼龙混杂,三楼这地方,就是为他们弟兄在一起聚的。   果然推开门,一水的自家弟兄,楚延抱个手机玩的正专心,看见林景生,有点心虚所以笑的太过谄媚。   林景生懒得跟他计较,知道他心里有分寸。顾辰坐在窗边,举举手里的红酒杯。   “这都开始了?”林景生笑笑。   “见你一面太难,不会轻易让你走。”   林景生还真没打算逃跑,在窗边坐定,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远处刚装修好的大楼。   顾辰看他有心事,不过也不难猜出来:“怎么?老爷子还不知道?”   “早晚得知道。”   顾辰对他的事心里有数,点根烟,看着林景生,欲言又止。   “早做打算,别玩火。”   “听你的意思,咱俩估计指的不是一件事。”林景生笑笑。 ☆、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蓝湾外面的的灯光全部打开,看着跟天宫一样,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   顾辰是特种兵出身,做事狠厉惯了,又不留情面,除了自家兄弟谁的面子也不卖,知道点的谁都不敢在他场子上放肆。   林景生跟顾辰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有人带着女伴想往里进,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黑卡,让人拦住了。不太识相偏要硬碰硬,唐翊文放下酒杯就下去了,顾辰在上面看着也不吭声,拉着林景生回到桌上。   楚延酒量一般不过三巡就已经高了,高了的表现就是叫嚷着还要喝谁也拦不住,许昊就开始出他洋相。拿个酒瓶引逗他追着乱跑。楚延这种肤白貌美的人平时从头到脚都是没瑕疵的,他这会儿实在不清醒,也不顾形象了,粘到许昊身上撕都撕不下来。林景生就叫宋谨先送他回去,许昊也说喝不动了跟着走了。一时间就剩顾辰他俩了,林景生知道顾辰要问问他近况,也没打算隐瞒。   顾辰大他们几岁,操心也是正常,于是也就坦白。   “想了想,人还是得接回来。”林景生揉揉眉心,这事搁心里就像根刺。   顾辰蹙着眉半天不吭声,时间久了林景生以为他不打算说什么了,他却开口了。   “你这就叫玩火自焚。有一万种方法你偏偏选了最坏的。”顾辰喝光杯里的酒,点起了烟。   林景生知道他这些年抽烟很少了,心烦的时候是个习惯,点一根拿手里解个心焦。   “人这辈子不就是一念之差,还有个词叫机缘巧合。该经历的就算刻意避着说不准还会以别的方式回来。”林景生笑笑,怎么看都有点牵强。   “放你身边就是放在真相最近的地方。等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我怕你引火烧身。”   林景生听见顾辰的话心里还是闷的上不来气,他的确是太年轻,现在难免做出不理智的选择。摇摇头,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们几个兄弟小时候是一个红区大院长大的,光着屁股就开始在一起玩,孬的时候能追着别的小团体打一条街,乖的时候都在部队给老子们争气。除了言子晟留在美国不常见,他们几个一直抱团儿。   林景生从蓝湾出来都快十点了,路上看见个卖烟花的小摊,摊主是个小姑娘,看上去最多是个初中生。叫宋谨停在路边,林景生挑来挑去弄满了一箱,可想想他又不玩这些,不如送到大宅,徐霖和徐婡说不定喜欢。   快春节了学校都放假了,这一点林景生还不知道。十点本该休息的人蹦哒着跑出来兴奋的看着烟花时,他才意识到。这下好了,烟花得放,还这会儿就得放。   林景生说太晚了扰民也不行,徐霖和徐婡一人抱他一条腿,于是最后达成一致,放点不会响的能手里拿的。没一会儿喝了酒又见了风,林景生酒劲儿来的慢,这会儿开始晕起来,反而放的开了,手里拿的不过瘾了还是放单响的,单响的不过瘾又换成双响的,徐霖激动的嗷嗷嗷叫着,徐婡捂着耳朵闭着眼躲林景生身后,什么都看不见也跟着嗷嗷叫,激动的很,想必是在福利院没有这么放肆的玩过。   最后大礼花随着巨响在天空绽放时,徐婡张大了嘴,看的挪不开眼,但实在太响了,又害怕的乱拧。林景生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她,没办法,把徐婡护在怀里,温暖的大手捂住她的耳朵。徐婡只顾着兴奋,脸上出了一层薄汗,小头发辫子拱的毛茸茸的很是可爱。林景生好多年不曾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了,古老的街道,月光将徐婡的影子拉长,那童声稚嫩而纯洁,像一株静默的百合。像是酒意没散,耳边似乎缭绕着温言软语和聒噪的音乐,如果这是一场温暖至极的梦,他甚至有点不愿意醒来?   林景生恍惚一下,却瞬间清醒。酒后又吹过风的缘故,头开始嗡嗡的疼,揉揉眉心,明明月色清冷如瓷,哪有什么暗香浮动,果然是醉了。   那天晚上真就像是一场梦,直到春节来了徐婡也没见林景生再出现。大年三十下午林景生安排人送的新衣服,文具,送到了大宅,徐婡兴奋之余想给他打个电话道谢,却发现林景生电话关机了。林景生自然也是没回老爷子那边,并不是为了回避谁,其实也只有宋谨知道,之前在美国谈的合作年二十九突然接到那边百货公司的通知,希望面谈。公司刚起步,林景生为了表示尊重,夜里的航班就走了,还给宋谨安排了假期。   之后的忙碌顺理成章,林景生的公司团队年轻又有大胆的创意,在美国竞标一举成功,不仅跟著名的奢饰品公司合作,还得到了几家实力品牌的合作权,归期一拖再拖,直到年后才返程。   宋谨在接机口等候的时间不短了,看见林景生出来,匆匆过去接下行李。   “景生,恐怕得回省城一趟。”宋谨脸色很沉,林景生看着就能猜出大概。   “老爷子知道了?”   宋谨点点头:“前两天咱们市里的项目负责人去省城开会,提了礼品去看老爷子。被老爷子连人带东西扔了出来。也不知道在哪打听出来你这关系,难免想攀高枝……”   林景生蹙起眉,他这背景,有心人都能打听出来,他也从未刻意隐瞒,欣慰早知道会有今天。他不过是想不到怎样告诉老爷子,所以只能等他自己发现。   老爷子这些年,所有精力都用在他身上,当这天真的来了,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老人家。   去省城这一路林景生在心里想过无数要对老爷子说的话,可真到了门口才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口。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一切是不是真的因为心里对林秋原无法原谅,对李秋实无法释怀,所以才日渐对这个家疏远。   刚才打电话说过来,老爷子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这会儿看,老人家坐在客厅,手边放着泛黄的家训。   林景生心中明了,走到正堂脱下外套,在老爷子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下。   “爷爷。”   老爷子眼神冰冷,充满威慑力直直的盯着林景生,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培养你二十余年,倾注所有的心血给你,偏偏是你。”老爷子后面几个字是几乎咬着牙说出的。   老爷子大半生在部队,脾气出了名的臭倔,林景生是老爷子的心头肉,悉心培养,从小又让邵将军带在身边,可偏偏他竟然瞒着家里,改了林家的门风,要去生意场上跟那些油嘴滑舌的权势之人机关算尽混为一流!   “林家受过国家大恩,子孙世代俭以立明,为国效力,永不从商。你可知道?”   林景生淡淡的说:“知道。”   老爷子背过身,摇摇头,而后沉重的叹息。   “你不知道。”   林景生不仅是他的孙子,是邵将军最得意的后生。这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的小小子,他现在才发现,真琢磨不透。   “你……还在介怀苏兰的事?”老爷子着实是想不出什么理由。   林景生神色晦暗,动了动嘴,半天才开口:“我只是跟她一样,比较适合平淡自由的生活。”   老爷子听了转身怒视着林景生:“适合?自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爷子甩手扇了他一个耳光,还不够解气,接着又一脚踹到他胸口上。   林景生被踹的喘不过气,老爷子这是用了全力,干咳了半天缓不过来,喉咙开始漫出淡淡的铁锈味儿。   “你跟我这么多年!邵淮安全、心、全、意、教你!现在是如何!翅膀硬了?委曲求全这么多年现在跟我谈、自、由?”   林景生摇摇头,又颓然的低下。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毕竟错了就是错了。 ☆、八   林景生的沉默,让老爷子的怒气不消反增,一生威名却无可奈何一个他。老爷子平生对犯了错误的人从不手软,恨的他有些发抖,抄起桌边的龙头杖就打了起来。   林景生却倔的连疼都不愿喊。他的脾气老爷子太了解,从小跟在他身边,其实是跟他有些像的。他坚持的事,想来也是无法改变的。   想到这里,失望夹杂着浓重的无力感,今天恐怕打死他也改变不了结果,老爷子直直的瞪着林景生半天,长舒了一口气:“不愿留在部队,你就滚出林家吧。”   林景生浑身疼的已经快说不出话,用手撑着地,看着老爷子:“爷爷……此生……是林家人,咳咳……不管我做什么……都是林家人。”   “林家人。”老爷子冷笑,咬牙切齿的说:“景生,是我把你宠坏了。”老爷子拿起龙头杖,缓缓踱步,走远了,声音才传来:“你走吧,我全当你战死在外了。”   林景生心中一窒,颓丧的撑起身子跪好。白衬衣开始有血色渗出,喉间压制不住的深咳带出红色的血沫。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是身体却微微颤抖,额前的冷汗一直不停的渗出。   宋谨送他过来以后,就赶紧去门口等着老太太,老爷子的脾气他很清楚,林景生的倔强他也知道。直到接到老太太两人匆匆赶回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其实林景生的眼前是模糊不清的,不确定是不是肋骨,还是哪里断了,难忍的疼痛蔓延全身,克制着不喊出声,已经用了全身的力气。   他一向很会掩饰自己的痛苦,老太太眼泪夺眶而出,招呼着宋谨去扶他。   “景生,快起来。我看看,伤哪里了。”老太太心疼的说话都开始颤抖,可林景生偏偏使着反力,倔强的非要跪在地上。   “宋谨……咳咳……你……咳咳……”摇摇头,摆脱宋谨的搀扶:“别动我……”   “景生,听奶奶话,咱们先起来好吗?”   林景生摇摇头,没有力气说话了。老爷子的脾气上来,他不指望马上就能原谅他,可他不愿走,怕走了就真的不再原谅他了。   就这么僵持着,下午还好,到了晚上老太太怎么也坐不住了。进屋不知道找老爷子说了什么,显然没有得到好脸色,出来时看上去情绪更不好。   宋谨蹲在林景生身边,看他身子在微微的颤抖,摸了摸额头,温度骇人。   “你这不行啊,景生。怎么烧起来了!”宋谨急的站起身,来回踱步。别说老太太无可奈何,天王老子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   老太太搬了椅子,坐在林景生旁边,苦口婆心的劝到:“景生,听我的,先回家吧。你爷爷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气的,但你想,你在他心里多重要啊!他有多气,就有多爱你,给他点时间吧,你回去养好身体,再来也不迟。”   林景生烧的有点迷糊,可老太太的话他听的真切。   “咳咳……”想说话,张嘴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老太太再次回屋里,老爷子还是靠坐在床头的姿势,阴沉着脸。   “唉……有什么比命重要,你再不去劝劝,命都没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那么重的手,年轻人,打坏了落了毛病将来多受罪。”   老爷子干脆哼了一声,躺倒在床上,背过身去。   “作孽啊。”这算是真的拿这俩人没办法了。   老太太回到林景生旁边,用湿了温水的毛巾给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尽管他这会儿只是轻咳,但没有血色的脸不知道多吓人。   熬吧!看他这样子熬不了多久就得去医院。老太太这么想着,可她还是小看了林景生。   到天色大亮,她靠在椅子上不小心睡过去,又在正午醒来,一切依旧是原样。林景生跪的直直的,时不时的轻咳伴着血沫,身上冷汗出的像淋过雨。   “哎这……”老太太站起身,直接招呼宋谨过来要架起林景生。   “这么下去不行,小谨你使把力。”俩人刚碰着林景生,就痛的他哼了一声,忍了一天这喊出来反而止不住了。林景生其实早就没什么意识了,这一痛清醒了片刻,也只是片刻。看看老太太熬的发黄的脸,来不及心疼,闭上眼倒在了宋谨怀里。   “景生!小谨快点……”宋谨拖住林景生的身子,扛到背上,老太太焦急的跟着一路小跑。   “景生,能听见我说话吗?景生!”宋谨喊喊他,接着说:“我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林景生动了动嘴,发不出声音,浑身又使不上力气,只觉得眼前雾气蒙蒙,任由宋谨背着。   恍惚间仿佛看见几年前,苏兰去世以后,爷爷的老管家宋海生把宋谨托付到林家,那时候宋海生说,少爷,以后小谨就跟在你身边。从此那些难熬的日子,就有宋谨和他一起,同吃,同住,一起上学,一起进部队。   这么多年,他也只肯在宋谨面前示弱。林景生动了动,他费力拉住宋谨的袖子,用微不可问的声音说:“回家吧。”   像他这种恶劣的孩子在老爷子眼里是得不到同情的,是他辜负了老人家的用心良苦。   “好。”宋谨拍拍他,示意他放心。   “睡吧,睡醒就到家了。”   “奶奶,您别跟着去了,老爷子昨晚指定也没睡,您还是留下照顾他吧。”宋谨看一夜未眠的老人家脸色不太好。   老太太担忧的看看林景生,催着宋谨:“你们快走,别耽误,好好照顾景生,我这边没事。”   “放心吧奶奶。”宋谨迅速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林景生微微闭着眼。   “景生,回江城要四个小时,撑得住吗?”   “回去我们先去医院?”   林景生眼皮轻轻颤了颤,闭上眼,沉沉的叹息。   宋谨看他像是又睡了,无奈的摇摇头。看来一会儿得让裴医生到家里等着。提起精神,加快油门。不知道老爷子何时才能消气,宋谨知道林景生心里必定是难过的,现在公司进展太快,没有充分的时间休息,不知道他能否撑住。   苏兰走后林景生其实很少梦见她,闭上眼没多久就看到苏兰的身影,林景生心里知道,这是做梦。   很小的时候林景生就知道,苏兰跟林秋原这夫妻俩和别的夫妻不一样。苏兰的父亲,也就是林景生的外公苏家印是部队医院的院长,对老爷子有恩,年轻时救过老爷子,两人又及其投缘,就有意让二人结亲。苏兰从小就对林秋原有意,兜兜转转快三十多年,才走到一起。那些年的婚姻大多是父母之命,苏兰和林秋原婚后虽平平淡淡,但也生出了感情,第二年就有了林景生。   一直到林景生长大,才明白他们的婚姻与别人不同在哪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举案齐眉,什么叫相敬如宾。但苏兰和林秋原更像是两个同一屋檐下的朋友,人前他们看似天作之合,而平日里苏兰总是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后来她开始忙于工作,林景生记得他在部队时每次回家苏兰都是住在医院。直到苏兰死后,林秋原把李秋实带回家,林景生终于明白,什么叫郎情妾意。   李秋实是他的初中同学,林秋原十几岁情窦初开时就喜欢她,后来婚后断了联络。直到苏兰死后,同学们前来缅怀,才又重新相见。   林景生所在的军队正属林秋原管,前些年做为一个新兵蛋子到部队,没少吃苦,林秋原对他要求比任何人都严,苏兰心疼,有时候说几句,林秋原就会严肃的说,玉不琢不成器。林景生从不埋怨林秋原和老爷子的严格,可自苏兰死后李秋实嫁过来,他就感觉与这个家格格不入,搬出来以后更是鲜少回去。   苏兰临走前对他说,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别学我,太执着的人活的太累。林景生觉得他是理解的,苏兰那时候大概就知道,林秋原所爱并不是她,又担心林景生将来难以介怀,所以想让他离开家追寻自由的生活。她一生从爱上林秋原开始就很累。本是良缘佳话,只可惜,她走的太早,他爱的太少。   心里隐隐的痛,世界上虽有人伤你,可对你好的人还是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好。   林景生睁开眼,室内昏暗,遮光的窗帘只留了一点缝隙,昏沉的大脑还是困倦,伴着耳鸣和胸闷。差点又睡着时,一个冰凉的小手抚到了他的头上。惊的他睁开眼,就见徐婡扎着毛茸茸的小辫子跪在他床头,手里拿着雪糕袋子,正惊喜的看着他:“林景生!你醒啦!” ☆、九   徐婡的眼睫很长,右眼的尾部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看上去就像一滴眼泪挂在眼上,她的桃花眼很柔和,林景生印象深刻。   看林景生睁着眼也不说话,徐婡又探过身来:“你是不是很痛?”小辫子在他的脸上扫过,痒痒的。   林景生笑笑,点点头:“很痛啊。”   看她惊慌失措的跑出去,林景生来不及制止,徐婡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爸爸阿谨阿谨林景生痛啊……你们快点来啦……”   徐树棠进来就先揪着徐婡:“你怎么跑进来了,去,外面玩去。”   徐婡皱着小脸不情愿的走到门口,扭过小脸对林景生挤挤眼。   “这里疼吗?”裴医生手指按压到腹部时,看见他疼的皱起眉。   “胃挫伤,恢复起来比较慢,还有这里……”裴医生轻轻掀开他的上衣,露出厚厚的弹力绷带。   “肋骨的裂纹虽说不严重,但是恐怕会疼一段时间。你身体素质比较好,大多都是皮外伤,还有炎症引起的发热,所以,好好休息吧。”裴医生冲他点点头,又调了点滴的滴速,加了些安神的药物。   林景生的确还是很困倦,确切地说也没什么心情,他很想闭上眼睡上几天,刚才那一觉梦的反反复复,睡的也极其不安稳。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样,他虽然身体一向结实,可毕竟是老人家。   徐树棠看着他,脸上带着些笑意:“一个春节都不见人,原来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徐婡打不通林景生电话,闹着他要来找他,要不是宋谨说林少爷回家摊牌了,这么大事儿他还不知道呢。   林景生没好气的说:“谢谢你关心。”   “得嘞,别谢我,婡婡急着找你玩,我没办法。”   林景生有点困,抓紧时间跟宋谨交代了一点公司的安排,又看徐树棠还在这杵着,想了想还是说:“我有什么好玩的,带她回去好好做功课吧。”说罢眼睛都瞌上了,像是真睡着了。   徐树棠笑笑,这人心情看来真是不怎么地,平日里的沉稳全然不见,全当他是病着的小孩任性罢了,不跟他计较。   林景生就听着徐树棠出去,又听见徐婡哼哼唧唧说不想走,直到最后关门的声音传来,屋里才恢复了静寂。   林景生这才睁开眼,额头上烫的他有些昏茫,刚才徐婡冰凉的小手挨着他的皮肤,那种感觉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沁人心脾。还有那一夜,在老街上,这个小女孩生动的一颦一笑都印在他心里,林景生突然开始发觉,这一切仿佛像一张网,要把他自己牢牢套住,就怕将来真的像顾辰所言,他这是作茧自缚。点滴流入血管,手腕凉的有些疼了,林景生昏昏沉沉的想着,直到被睡意湮没。   身上的伤痛说起来都不是严重的,可真正下床去公司,却是疼的难以忍受。面前谈的合作案基本定下来了,美国那边也急急派人来签约,林景生说忙起来突然就再没有休息时间。   裴医生开的点滴是没空打了,连威胁带逼迫的总算让他给开了一瓶止疼药,林景生像拿着救命仙丹一样揣在衣服兜里,便开始了驻扎办公室的生活。公司本就刚起步,琐事太多,肋骨的疼痛在每次起身和坐下这种动作时来的格外凶猛,直到忙到下午终于落座时,林景生才发现早晨宋谨给他叫的外卖还没打开。疲惫早就战胜了饥饿,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松了松领口,有些烦躁的忍耐着疼痛,又困的厉害。   宋谨敲敲门进来,看见桌上的没动过的餐盒,还有沙发上那个看上去着实不太好的人,无奈至极:“又点了粥,一会儿喝点再睡。”   林景生眼都没睁,哼了一声,宋谨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别睡啊,把药吃了。刚才徐婡打电话给你,没看见吧?又打给我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急匆匆的。”   林景生蹙着眉坐起来:“多久了?”这会儿才四点多,她不是应该上学呢,上课时间她的手机都会关机放在书包里,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我进来之前啊。”宋谨拿着茶杯和药递给他。   林景生还是不太放心,又打过去,响了两声就接通了。宋谨不知道徐婡说的什么,就见林景生脸色阴沉着,挂了电话,吞了药就急匆匆的起身,动作太快牵拉住肋骨,疼的他顿时扶住墙停顿了片刻:“我得去一趟学校。”在林景生的认知里,徐婡那种小女生放在哪恐怕都是不会去惹事的,所以当她说正在政教处时,他第一时间就觉得,她一定是被人欺负了。   市政小学基本上都是些官家子弟,小孩们大多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年龄虽然小但跟着家长见过些世面的也不少。这一点林景生是很清楚的。阴沉着脸走进屋,一眼就看见角落里坐着的徐婡,旁边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老师正在对他们说教,看见林景生进来,班主任站起来又看看他身后,确定只有宋谨他们二人,这才问:“请问你是?”   “徐婡的大哥。”林景生悠然的对徐婡招招手:“婡婡,你过来。”   徐婡慢吞吞的磨蹭过来,想来是怕林景生说他,有些不自在的站到他面前,低着头也不敢吭声。林景生看她这样子又气又觉可笑,他看上去像是要批评她的样子吗?他明明是满脸的心疼。   “请问徐婡的家长来了吗……”老师似乎并不认可这位大哥来处理这件事。   林景生看着老师,很平静的说:“我就是她家长。”   老师虽然年纪不大,但看林景生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要说是家长未免有些牵强。   “她父亲出差并不在家。”宋谨赶紧解释,林少爷心情不佳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少说话为好。   “哦……”老师算是认可了他们这个说法,拉过旁边的小胖同学,林景生这才看清,小胖的脸上有一片淤青,小家伙眼神愤愤的盯着他。   “徐婡同学今天课间操的时候把这位同学打了,还推倒在楼梯上。”老师虽然很平静的叙述着,可语气里怎么听着都有点怪怪的。   “学生之间发生这种恶性事件,我们学校的原则是绝不包庇,严肃处理。”老师正说着,门口又急匆匆赶来两个家长,男的西装革履看着竟然有些眼熟,女的穿着时髦进来就赶快把小胖从头摸到尾。   “儿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女人高呼小叫起来,回头看着男人又看看儿子:“老公!你看这算什么事!当初我说不要来这种公立小学!服务差,学生素质整体跟不上!”   徐婡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听着女人的叫嚣吓的缩在林景生腿边,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裤腿,心里忐忑的不得了,看他的表情冷的能冻死人,徐婡蔫儿巴的像个狗尾巴草。   林景生挑挑眉,看女人吵闹的差不多了,这才退了几步坐下,毕竟他的肋骨还在无时不刻的疼着,他可不想听她一直没完没了的抱怨。   “婡婡,别怕。”林景生看她实在是像个蜗牛一样,拉了拉她的小手,温暖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背,放在自己的腿上,紧紧攥住,仰头看着女人一脸震惊的表情,淡淡的说:“别吓到小孩。”   “什!么!”女人愤愤的站起身,对老师嚷嚷道:“你们学校就这点水平吗?这孩子父母呢?随便找个什么人来糊弄我们!”   “这个……你先消消气,消消气……”老师看了看小胖的父亲,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脸色说不上多不好,于是又对抓狂的女人安慰着。   “您放心,学校一定给您交代。政教处主任和我们副校长马上就来了,他们会做出公正的判断。”   “哼。”女人不依不挠的样子,让徐婡才感觉到,自己这是惹祸了,林景生攥住她的手,她都能感觉他的手越攥越紧,完了,他肯定被她气的不轻,而且……徐婡看看他的衬衣领口,还能看到厚厚的纱布,他还在生病。   唉……心里有些难过,徐婡手心出了些汗,偷偷瞄了他一眼,她还没见过林景生生气的样子,从来她说什么他都是好好好,他一会儿会不会揍她一顿,或者把她交给徐树棠收拾?   徐婡皱着眉头怂怂的站着,听天由命等候林景生发落。 ☆、十   “我脸上有什么?”林景生揪着鬼鬼祟祟偷看他的徐婡,旁若无人的问。   小胖同学的妈妈被他这么无视,显然自尊心受到重挫,上下打量一番林景生,又看看宋谨,两人身着衬衣和休闲西裤,不过二十多岁刚大学毕业的青瓜而已,顶多家里有点小钱,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校长怎么给我们主持公道!”转身对男人说:“他爸,这次学校处理不好,咱们就转学!”   老师看她盛怒之下,且林景生看上去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于是只好清了清嗓子:“徐婡同学!老师刚才怎么说你,打同学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你知道吗?有什么事是暴力可以解决的吗?”   徐婡有些瑟缩的抬起头,小声嘟囔:“可是……”   “可是什么!你现在,要在小胖的爸爸妈妈面前对他道歉,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你是女孩子,不是老师说你,怎么能像男孩子一样顽皮!殴打男同学!你这样对得起父母……”   “老师?”林景生揉揉自己紧蹙的眉,拳头攥的生疼,强压的怒火在心里燃烧了太久,打断了老师的话,右手轻轻的拍了拍老师的肩膀,转而对徐婡示意,让她出去。徐婡有些犹豫,但宋谨推推她,于是她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开个价吧。”林景生顿时目光冷冽,刚才喋喋不休的女人有点吓到,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   “诶!徐婡哥哥,你这……小孩子打架这种事可不是钱能解决的,这是严肃的教育问题!”   老师还欲说什么,林景生踱了几步,慢悠悠的坐下,双手交叉着动了动手指:“哦?我以为你们需要点医药费治疗这位小朋友的创伤,或许还需要心理疏导?”看小家伙浑身散发浓烈的敌意,不服气的攥着小拳头。林景生摇摇头:“或许你说的对,这个学校处事方法和教育堪忧,真该考虑转学。”林景生摆摆手示意,宋谨从手包里掏出信封,放到桌上,轻轻推到女人面前:“既然这么严重,就带孩子治疗一下吧。”   “够了!”小胖的爸爸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从进来开始就一副很有风度的模样现在俨然伪装不下去了。   “这就够了?”林景生笑笑,忽而又冷的寒气逼人:“看来也没多严重嘛。”   “你……”男人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态,老师很识趣的拦在中间,悲哀的发现,如今当老师也是个技术活,一边是不想得罪的,一边也不是软柿子,只能和事佬一般笑着说:“有话好说,别伤和气。”   校长进来时正看见老师为难的夹在中间,看看在场的人,驻足片刻便笑着迎过来。   “快到放学时间了,就带徐婡同学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这话是对林景生说的,不给小胖一家质疑的机会,校长又道:“孩子们之间的误会老师自然会从中调解,教育学生是我们的事,家长们不必为这种事再跑来了,请放心吧。”   校长这话说的其实道理都摆出来了,林景生起身对校长点点头就欲离开,走到门口时才开了口:“希望学校查出原委不要再有下次,我这个人就是护短。”   人天生就有气质这一说的,林景生这种年纪的人,哪里会有如此骇人的气势。小胖父亲愣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想开口,校长冲他摇摇头,又安慰了小胖一番。   “李主任,钱还是收下吧,是徐婡大哥的一点心意。不过,还是希望孩子们以后能好好相处。”   小胖爸爸哑口无言的看着递到面前的信封,心里无限个猜测,官场混了快十年的人,总能猜个大概出来。   校长这个人精已提点过他,再不识相恐怕要惹出事端,于是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了,毕竟是孩子的事,闹大了显得没风度,看他儿子的样子,想必也根本没吃什么亏。   徐婡此时就觉得自己像个蜗牛,拽着宋谨的裤腿慢吞吞跟在后面,偷偷看着前面林景生高大的背影,心里忐忑的想着接下来她会怎样被惩罚。会告诉徐树棠吗,还是会胖揍她一顿,还是说会觉得她事多,然后把她丢回福利院。   徐婡神色黯然磨磨蹭蹭的低头走着,直到撞上林景生的腿,怯懦的仰起头,却是他略带笑意的脸。徐婡不敢吭声,缩在自己的壳里静静等待他发落。   “怎么了?还在委屈?”林景生蹲下来,笑意更浓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徐婡能看到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还有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现在温暖又柔和。没生气吗?为什么?这个人的脾气也太好了吧。徐婡想着想着,眼泪就决堤了,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心里的委屈涨潮一般涌出,徐婡抱住林景生的脖子,头埋进他的肩膀,她能听到自己嚎啕大哭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林景生顺了顺她的发,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徐婡的泪没有持续太久,看到林景生捂住胸口蹙着眉,她才想起他还没有康复,徐婡轻声说:   “林景生,可以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他,因为他每天都欺负我……说我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林景生点点头,缓缓起身,拉着徐婡的手慢慢走:“谁说你没有爸爸,徐树棠就是你爸爸。”   “可是……我明明就是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我以为和他们分享福利院快乐的事,他们就会喜欢我。”   “那就不要再和他们分享。”   “可是好朋友不就是要分享的吗。”   林景生顿住脚步,叹了口气:“我是说你不必让他们都喜欢你。徐婡,你做好你自己,快乐生活就好。”   “可是……”   “你那么好,会有喜欢你的人去靠近你的。”   “是吗?”   林景生笑笑,给她扣好安全带:“是的。比如我,还有你爸爸,徐霖,阿诚,不都是吗。”   徐婡眼睛转了转,对林景生笑到:“好像就是这样啊。那林景生,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林景生愣了一下,永远?他有点僵硬的点点头,摸摸徐婡的头发辫子。永远实在太远了,很多人都在半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看看徐婡笑的满足的样子,无法想象将来她会是怎样跟他告别。如果有那一天,她还会不会记得今天说的话。   把徐婡送回家,宋谨看林景生脸色淡淡的,于是试探着问:“徐婡需要转学吗?这边不适应的话是不是该找个私立的?条件也好些。”   林景生摇摇头:“不用,她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的多。”   “的确,我看徐婡倒是和徐树棠有点像一家人。她不动弹时挺像猫咪的,挠起人来还真不留情。”   林景生笑了起来,宋谨看他的笑容和开心时的笑容有点不一样,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突然脑海里蹦出一句话,喜欢你一朵花时,你会将她摘下。爱上一朵花时你会为她浇水。宋谨心里打了个哆嗦,自己也是够无聊的,瞎想什么,果然天太冷了脑子容易当机。   江城这雪断断续续的下,真正天气转暖已经是三月多了,徐婡二月底的测验分数不错,心情也好,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都迫不及待的给林景生拨了电话。响到最后他才接起,还有刚睡醒时的鼻音,徐婡看看表确定是下午五点多了:“林景生,你们大人不用上学真好,天天可以睡懒觉吗?”   林景生哭笑不得,昨晚忙了一夜到今天开会又耽误些时间,宋谨被他遣去出差,所以他午饭都没吃就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会儿,没注意时间睡到这个点了,胃里正在叫嚣着闷痛。可徐婡怎么会知道,他觉得逗她玩还是很有意思的:“那你就赶快长大变成大人吧。”   “林景生,我上次测验又得了100分。还有啊,我同学,上次打架那个男生,最近和我走的特别近呢!课间操还拿饮料给我喝。”   “是吗?那恭喜你了,看样子在学校不错嘛。”   “那当然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哟,我放假会去看你的。”   林景生一脸黑线的消化着小家伙的话,看来母爱是女人的天性真的没错,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小东西竟然要让他照顾好自己。她当他是福利院里被丢弃的孩子,还是养老院里需要赡养的老人。   “好,一言为定。”林景生挂了电话,看看桌上凉了的粥,无奈的起身奔向微波炉,照顾自己这件事上,没有宋谨他果然是一塌糊涂。 ☆、十一   林景生从老爷子那回来一直没有康复,一边是公司太忙,另外他本人也没有多加注意,胃挫伤说重不重,可这一拖再拖时间久了也被他熬成了胃病,裴医生也没遇见过他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加上又年轻,没有经验对付这种病人,被林景生给急的追着他往公司去。   林景生的公司团队比较年轻,干劲儿足不说,思维又比较活跃,经常是下班的时间因为一个点子又开始开会,讨论,换方案。裴少卿在办公室等了一晌,手机都玩的电量不足了,这才看见林景生从远处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无休止的讨论没有尽头,进来办公室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几个人又研究了许久。   裴少卿看看表,等那几个人出去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叹口气,走到林景生面前把药盒递给他:“这是这一周的药,我已经给你配好了。今天下午开始主任催我回去了。”   “你们主任为难你了?”林景生皱起眉,他的确忙到疏忽了裴医生的存在,好像最近都没有怎么配合他。那个冷面主任恐怕肯定是数落他了。   “没事,裴医生你别担心,我会跟他解释的。”   裴少卿连忙摇摇头解释:“不是,主任的意思是我们也不是私立医院,我一个拿刀的外科大夫不上手术追着你跑实在说不过去,科里缺人。他又担心你,所以派了一个最近来实习的学生,你这病不严重,配水她就可以。”   “这样啊……”林景生转念想了想,其实他还没有严重到让医生跟在身后吧,恐怕又是他那个整天见不上面的外公听说他的情况了,强压着医生们过来的。   对于老人家们的关心,还是坦然接受比较好。邵淮安前两天打来电话,没说什么,最多的还是叹息。林景生从小跟着他,从来没见他脾气好过,现在不骂人反倒唉声叹气,看来真是被伤透了心。听他说老爷子最近心情倒是好多了,从他那里侧面打听林景生的消息,跟又让老太太去联系他回家,但老太太偏偏憋着他自己去联系,老爷子急的团团转。   总算如释重负,每个人终归有自己要走的路,林景生看着窗外,江城这些年变化太大。隔着两条街的蓝湾,依旧散发着奢靡的味道,心里隐隐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却被他刻意的忽略了。人生太苟且,触碰太美好的东西之前,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果然人有时候就是能轻松的骗过自己,就像沈颜的存在。一直到很多年后,林景生依旧记得相识的那天。宋瑾被派出去的日子,他都泡在办公室里,不记得裴少卿走了几天,拉开抽屉毫无头绪的看着药瓶,林景生果断放弃了,陷进沙发里准备小憩一会儿,可疲惫的身体是诚实的,只感觉睡了一个长到没有尽头的觉,醒来时,林景生有些模糊。办公桌上的台灯昏暗,身上什么时候盖了件外套,桌上的半杯水旁放着两个白色的药片,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醒了?”   沈颜在屋里坐了一下午了,看他终于醒来,才从角落的沙发里起身:“醒了就把药吃了吧。”   林景生点点头没有动作,倒是细细打量起沈颜了。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像个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沙发里,亚麻衬衣下面是宽松的米黄色亚麻裤子,及腰的长发束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慵懒又性感。   “需要开灯吗?”沈颜的声音也很好听。让她这种清新又不失性感的小女人来照顾他?他开始怀疑外公的动机了。   “方便你看清楚一点。”沈颜笑笑,打开大灯,明亮的灯光突然亮起,幌的人睁不开眼睛。   林景生难得自觉的吃了药,像是想起来什么:“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会来我这里报道?”   “错,我一周还有一天半假期。”沈颜无辜的说道。   “我一周可以给你七天假期。”林景生站起身,理了理衬衣,对沈颜笑笑:“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的确很妩媚,举手投足间都是男人抗拒不了的魅力,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哪里。   感情就是这样,总分个先来后到。   “我在学校好好的,偏让我抽掉过来实习,我本来以为我会在手术室里从死神手上抢人,或者在急诊室里推着呼吸机争分夺秒。”沈颜神色有些黯淡,面对林景生停顿的目光她有些不甘心的说:“只是没想到走进梦寐以求的医院,在科里住满病人急需医生的时候,我却要来做一个不太被病人需要的私人医生。”   林景生顿住脚步,无奈的举起双:“好吧,其实我没什么事,只不过太忙忘了吃那些药而已。关于苏院长小题大做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找他解释,你不用这么想。”   “但是,在我就职期间我会处理好每一个病人。”沈颜提上挎包,跟在林景生身边,冲他吐吐舌头:“简单给您报告一下明天的治疗。秘书说你明天早晨要开会,所以输液安排在午饭后,不耽误休息。用药会根据今天采血的指标调整,炎症全消了我会给你换成治疗胃的药,不过要是有营养师能……”   “等等……”林景生蹙眉:“我不记得我今天采什么血了……”   沈颜努努嘴,林景生愣了愣,解开袖口的纽扣,他不过是睡了个大午觉,这个陌生的女人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袖子挽起,胳膊的血管上赫然一个针孔,并不明显,看来下针干净利索。   林景生扶了扶额头,看来他真是累昏了头:“我明天就去找苏院长解释,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会尽快还你自由身。”   沈颜耸耸肩:“那就太感谢你了。”她能感觉到林景生身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背上小挎包跟他告别就转身走了,细高跟在地板上嗒嗒响着,亚麻衣料包裹着她玲珑的身影,林景生直到她走远,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现在心里满的什么也装不下了似的,满满都是那个小女孩。已经是深夜,茫然地开着车不知不觉到了蓝湾,本来不打算停留的,可楚延刚好在路边抽烟,看见林景生的车他赶紧拦住。   他们这群人就是这样,一个个遇事能扛住事,没事也特别能闹腾。打小一起长大的,谁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肯定是瞒不住的。凌晨的江城没有了喧嚣,凉风冷咧,林景生的车门大开着,地上的啤酒瓶歪歪扭扭,楚延早就喝多了,舌头捋不直了就呜呜啦啦的对林景生嘟囔:“你就作吧!你有病,不是我说你……该治治……”   “你没病你自己回成么?”林景生一个大嘴巴给他呼到后座上:“楚延,什么时候酒品差成这了?”   楚延笑着从后座上翻腾起来,带着浓重的酒味趴到驾驶座的椅背上,在林景生耳边说:“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醉……是你醉了……”扑通一声趴在椅背上,楚少爷已经睡的七荤八素了。到底是醉还是清醒,林景生嗤笑一声,有些事不是放的远了就置身事外了,有些人不是躲着躲着就不存在的。给许昊打了电话,准备把楚延这尊神请回去,放在他这里,他可伺候不了。许昊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看着后座那个不省人事的人,皱皱眉:“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这里是收容所?我这里是宠物狗寄养中心?”   “你这里是垃圾站也好,这位你请收下。”林景生拖着楚延,许昊打着哈欠帮了把手。楚少爷虽然醉得不轻,嘴里还嘟嘟囔囔:“林景生……你……别作……”   为什么?林景生坐在车上,仔细回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在作。徐婡稚嫩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她的容貌像极了她的妈妈,何玉当年是医院里一等一的美人,部队上的小兵蛋子为了多看她几眼有事儿没事儿都的请个病假去找她看病。而徐婡虽然还小,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何玉的影子,徐树棠那个人温文尔雅,必定能把她教的清雅脱俗。林景生在车里翻了翻,拿了包烟点起了一根,凌晨三点半,整个城市静寂的可怕。   许久没去过大宅,他还是被周围的人影响了太多。人有时候就会思前恐后,冬天忧虑春天,夏至忧虑秋日,林景生丢了烟,沿街的灯一路延伸到老城区,如果人沉浸在过往中无法得到快乐,为什么不能过他想要的生活呢。   放出去的心大概像气球一样再难回来了,既然如此一天也好,一年也好,十年,或者一辈子,时间那么漫长,大概足够他好好去得过且过了。 ☆、十二   江城总是能引领国内的潮流,徐婡上高中的时候学生们中间正流行空气刘海,学校把控的厉害,校长几乎天天站在学校门口一逮一个准。后来学生们把刘海都梳成偏分,放学回家才又哀怨的卷起来。徐婡觉得好笑,任由闺蜜麦子怎么说她不追赶潮流,徐婡依旧是把长发剪到了齐肩,有时候辫起来,下面就剩个小尾巴。   宋瑾把车停稳,抱上车里的箱子,跟着林景生进了徐家大宅。院里的桂花树挂满了花穗,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徐婡的房间在二楼,正托着腮朝下面咯咯笑着,徐树棠温软的声音听的很清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徐树棠本就英俊,上了年纪又有些仙风道骨,现在又被推上了书画协会做会长,天天文人雅士挤堆往他这大宅来。徐婡看他悠闲的浇着花又故意把词句念的像唱戏,在二楼听的津津有味,就见林景生迈着步子进来了。   “林景生!”徐婡喊他一声就起身下楼,银铃般的声音很是清脆,徐树棠回头看看带着风尘的二人,感叹起来:“哎呀,也不知道我这破房子有什么好,天天引的人挤破头来。”   林景生知道他意有所指,不过刚好说到他心坎里。徐婡一年比一年大,眼看再过几年恐怕就要恋爱,现在正是心性不稳定的时候。徐树棠这房子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好在他一向把徐婡保护的好。   “这宅子不错,修身养性,是个喝茶消遣的好地方。”林景生对他礼貌的笑笑,这个老人家现在把徐婡护的,恨不得天天装兜里。   “少爷忙的恐怕没时间过来喝茶吧。”徐树棠叹口气,看徐婡下来了,想说什么也没说出口:   “有机会再说吧。”   “林景生!”徐婡有点兴奋,双手环住林景生的胳膊:“你不是出去三个月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徐婡说着仔细打量他,这人晒黑了点,美国的水土没把他养肥,看着倒是瘦了。   “回来给老师过个生日。”邵淮安九十大寿,林景生提前把工作赶完,匆匆回来去给老人家拜寿。再者……   林景生看着徐婡,唇红齿白,一双仿佛会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正是清水出芙蓉,年轻而生动。   “徐婡,快看这是什么!”宋瑾累的呲牙裂嘴,把箱子搬到桌上,包裹的太严实,拆起来有点费力。箱子一层又一层的胶带揭开,里面又是一层泡沫箱。   “神神秘秘的,我早就知道了,车厘子呗。”徐婡说着嘴上却是笑的灿烂的很:“知我者,林景生也!”   “嘿!你……”宋瑾揪了揪她的头发,愤愤的说:“大小姐!这是我亲手摘的,又亲手装的,还是我亲手扛回来的!你就记住林景生!”宋瑾说着抱起箱子就往厨房跑去:“我现在亲自吃完,让你个没良心的看着……”   “哎哎哎,宋瑾!”徐婡追过去,俩人在厨房里就听锅碗瓢盆一阵咣当作响。林景生笑笑就看着他们俩闹,回头又迎上徐树棠欲言又止的目光,他敛了些笑容:“我很累,不想说什么。就来看看而已,你也别想太多。”   徐树棠摇摇头:“你不是。”他又叹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觉得林景生不一样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对,但是他也说不好,这林景生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现在这些举动,越看越有名堂,徐树棠心里明白着。   “徐婡六月份该考大学了。”   徐树棠点点头:“这孩子的成绩不用人操心,我就是不想让她去太远。”   “恩……”林景生轻轻应了一声,把玩着徐树棠的紫陶茶杯,看上去心不在焉,眼神儿却看着徐婡跟宋瑾端着盘子过来。   “爸,快尝尝,果然新鲜的就是好吃。”徐婡往徐树棠嘴里塞个,又看看宋瑾也在自顾自的吃,林景生坐的稳稳当当也不动弹。   “你怎么不吃?胃病又犯了嘛?”徐婡有点紧张,也停了手里的动作,看林景生是比走的时候瘦了点。   “哪那么多毛病,我不成林黛玉了。”林景生带着笑意说道:“我只是想起你小时候,第一次吃车厘子,撑的趴在床上哭。”   “啊!”徐婡脸一红,顺手就捂住林景生的嘴,塞了个车厘子进去:“你这么损我是不打算让我嫁人了吧。”   林景生拧了拧眉:“你这么小都有嫁人的打算了?”   “才没!我要一生一世陪我爸身边。”徐婡冲他笑笑,接着说:“我这人本来就对男男女女这种爱恨情仇没什么兴趣,你以为学霸是怎么当上的。”   林景生没吭声,她说的是真的,徐婡看上去性格开朗,其实对于感情这种事似乎从来没什么兴趣,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数恋爱分手分分合合几个回合了,而她整天无非上学,回家,最多跟徐树棠去协会里画画,写字。   林景生还想说什么,桌上电话却响起来了,沈颜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徐婡笑笑,戳戳他的胳膊:“快接吧,红颜知己。”   林景生愣了愣,看看她堆满笑意的脸,接起了电话。沈颜的声音很温婉,说是给邵淮安的礼物已经买好了。林景生看看徐婡冲他挤眉弄眼,心里说不上来有些烦躁。   “沈颜……”   他单是喊喊她的名字,不知道说些什么。听她兴致勃勃,他插不上话。   “好了好了,我这边忙呢,家里打扫过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电话听筒音量不小,这宅子又安静,旁人都听见了些,看林景生挂了电话,徐婡感叹道:“沈颜姐真是温柔体贴美丽贤惠,林景生,你哪里修来的福气。”   说着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哪里看得出男欢女爱的情意来。徐婡对这些情爱没有经历,更没有研究,这林景生这么多年从没听说对哪个女人有多上心,这总算身边有了个沈颜,想来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可看他这样子,突然就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徐婡想着,却看林景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马上就想到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难道他们两个出什么问题了?   千万不要啊,感觉沈颜如果不在他身边,这人就是有要当万年老光棍的打算。不敢再多言,弄不清他们俩什么情况,言多必失。徐婡默默的吃着,也不抬头了。   林景生没留多久,徐婡收拾盘子的时候看徐树棠悠闲的还在摆弄茶具,忍不住开口问:“爸,我怎么觉得林景生跟沈颜姐他们俩有点问题啊?”   徐树棠瞥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小小年纪,八卦那些有什么用。”   “老爸,你都不替林景生操心吗?我知道惦记他的姑娘多呢,可你都不担心他这么作下去沈颜姐再跟他分手了!这么好的女人去哪找。”   “恩,这倒是。”   徐婡等着他下文,他却又哼起小曲儿来,一盏茶还温着,茶汤氤氲桂花香气四溢,徐婡心里闷闷的,感觉有点像个蒙着眼的瞎子。难道真的是她太小了,看不懂他们大人那点事?林景生那么好的男人,沈颜那么温柔的女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不知道心里哪里难受,徐婡突然就觉得,林景生这么好的人,老天怎么能让他不幸福。   徐婡对这件事的关注并没有持续多久,离高考不远了,沉重如山的的复习资料堆在桌上,每天做不完的模拟试题,麦子怨声载道,徐婡却觉得格外充实。终于把孤身一人的时间全部填充满了,不然面对成双成对的人,她好像真是个异类。   临近毕业了,班里气压很低,每年逢毕业都要拆了一批又一批小情侣。徐婡琢磨着一道题许久了,抬起头想喝口水,却看见班上长得不错的一个男生正坐在她书桌前面,那眼神看的徐婡有些心虚,她知道这种情况,可她就是没有这种想法。男生小心翼翼的把电话号码输进徐婡的手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期待你的答复。   徐婡记得他平时挺活泼的,突然这么含羞带怯的大姑娘似的表白,难道感情这东西真就能那么蛊惑人心?这个问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十三   徐婡平时生活比较简单,徐霖去外地上大学以后,她经常跟徐树棠在书画协会舞文弄墨。书画协会正在筹备省里的艺术节,本来徐婡快要高考了徐树棠不想让她参加,但经不住协会人们的劝说,徐婡自己也比较积极,于是徐树棠答应她,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可以参加。   同窗六年的李麦得知后剜了她一个白眼,别人都埋头复习已经够吃力了,她还有闲工夫去参加什么艺术节,徐婡这种天生就特别擅长学习的人好像永远理解不了她的痛苦。发现这个事实之后,李麦只能默默看着徐婡自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她悲哀的得出结论,哪怕徐婡天天无所事事,她的成绩仍然在榜首屹立不倒。   林景生看到徐婡发的动态时正在蓝湾,旁边楚延兴致勃勃的给顾辰手下的兄弟们讲他的香艳情史,还有他的终极泡妞大法如何灵活运用。许昊睡在沙发上,被他烦的不轻,一个抱枕甩过去直击他面门:“楚延你帮我个忙。”   “大爷您吩咐。”楚延谄媚的蹲在许昊面前,等待发落。前两天醉死在徐昊家里,吐了个天昏地暗,被这人拍了一套写真拿来威胁他。   许昊蒙住脸翻了身,闷闷的声音传来:“闭嘴,谢谢。”   楚延被忽略的彻底,无聊的翻出手机随手刷了几遍微信,刚好看见徐婡发的宣纸和毛笔。楚延下意识就抬头看林景生,而他已经站起身,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楚延摇摇头,踹了一下沙发上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该谈恋爱了?不然就是脑子坏了。”竟然有点羡慕林景生了,用很多年时间专情的去做一件事,好像人生就没那么无聊了,楚延觉得好像真有点道理。   许昊在沙发上躺的直挺挺的,看着他嘟嘟囔囔的说完,慢悠悠的说:“有病。”   “恩,我是觉得他有病。死心眼,傻。”   “我是说你。”许昊一巴掌拍到楚延的后脑勺:“滚蛋,碍事。”   省里这次艺术节的比赛市里很重视,许多艺术学校都暗地请了专业人士混在学生中去参赛,最近因为公司的事在市里走动频繁,多少有些耳闻。林景生看看时间还早,准备去大宅一趟。徐树棠的工作台是一个长三米的老船木,古色古香很有年代感,徐婡跟着他学这么多年最擅长的还是国画,所以徐树棠从她的优点考虑决定让她临摹张大千的画。徐婡复习完功课就铺了宣纸开始练习,这些年虽然在市里的一些比赛中有些成绩,但省里的艺术节必定不容小视。   徐婡执笔很稳,虽然年轻可笔下技巧自成一派,小时候徐树棠就对她说,画画也好,写字也好都讲求的是一个静字,心无杂念下笔才能纯粹,若一副作品充满了浮躁,就失去了匠心。人经历了太多的事必定难以做到平心静气,而徐婡在这大宅子里的十年光景,仿佛在桃花源里不谙世事。   全神贯注的雕饰一朵荷花,徐婡腰弯的久了有点累,站直了想靠着桌子休息一下,这才发现林景生在旁边研磨。   “你们艺术家工作起来都是这么专注吗?”林景生笑着把砚台推过去:“大小姐,我已经在这里服务多时了。”   “我可用不起你这么贵的服务生。”徐婡笑笑,轻轻放下毛笔,去茶台给林景生泡茶,这人穿着这么正式恐怕是忙完还没回家:“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碗面吧。”   林景生连忙摆摆手:“你赶紧接着画,我看着正起劲儿呢。”他正沉浸在小姑娘专注的神情里,这世间哪里还有这么美好的净土,林景生觉得身心都舒服极了,哪里会觉得饿。   可徐婡没好气的把茶杯塞他手里:“大老板,不带你们这样的,画画其实很累人的。”她推着林景生的胳膊愣是把他推到椅子跟前坐下:“你刚忙完过来吧?你的胃不能饿,我给你做碗清汤面。”   “你老爸如果知道我过来打扰你练习又让你做饭,我估计以后就进不了这门了。”   徐婡冲他眨眨眼,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你安心啦,我老爸去看徐霖了,明天才到家。况且,谁进不了徐家的门,你还能进不来嘛。”   林景生愣了一下,徐家的大门,如果他真的有一天进不来了呢?林景生洗了洗手,站在厨房里看徐婡忙碌,她的手艺很好,就像年轻时的何玉,举手投足间的神似仿佛时空错乱了一般。他插不上手,只能愣愣的看着,思绪万千。   徐婡用一个大碗盛了饭,林景生赶紧接过,徐婡拿着勺子和两个筷子跟在他身后,清汤挂面上面浮着两片清清的菜叶,明明是普通到不行的一碗饭,林景生却感觉香气四溢,拿过筷子就叫着徐婡赶紧过来吃。   徐婡拿了个小碗给他盛了点汤:“你以后吃饭先喝汤,养胃。”   “你小小年纪应该操心点吃喝玩乐的事,我明天得跟你爸说说,别让你太沉闷了,这养生之道哪是你这种小女孩会操心的。”   “兴趣所在!”徐婡翻他一眼,就着大碗,挑了一筷子的面放到林景生碗里:“你倒好,你不是三十出头的人了,把自己照顾的还不如我。”   “婡婡。”林景生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看的徐婡都有些心虚了:“干嘛。”   “没事,很好吃。”他开始埋着头吃饭,不再说话了。如果在人生的漫长岁月里有个人能这样陪伴一生一世,抬头是冷如瓷的月,不见星曜,鹪鹩枝头,他开始希望这碗面永远都不要吃完。   林景生要去省里出差,特意让宋瑾把日期安排到艺术节开幕的前一天,这一点徐婡并不知道。安排好出场顺序,拿了节目表,准备去找点吃的。徐树棠家里有事耽误了,明天早晨才能赶过来,比起别人还在紧张的排练,徐婡有些无所事事。   参演人员都安排在这个酒店里,来来往往人很多,徐婡在餐厅漫无目的逛着,东西价格都标的虚高又没有她爱吃的,正考虑要不要费点时间出去吃或者干脆回房睡觉的时候,徐婡看见远处包间半开的门里,林景生正在跟人吃饭。   世界太小了吧,面前来来往往有人,徐婡就隔着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端着酒杯,陆续有人找他敬酒,这种应酬他应该早就麻木了,因为从他的表情里徐婡看不出半点欣喜,似乎还不如他端着那碗面时整个人温暖的多。   “徐婡。”宋谨过来时徐婡正准备转身走,顺着她的视线,宋谨看了看,指指手里的袋子:“买点胃药。你怎么在这?”   “我正在欣赏官僚主义如何腐蚀这个社会。”看宋谨给了她白眼,徐婡笑笑:“林景生那种性格在这种场合肯定忍的很辛苦。”   宋谨拍拍她的肩膀:“你想看透他,恐怕还得再长几年。走吧,看看吃什么,今晚你吃的都算那些官僚的。”   徐婡跟着宋谨找到一个安静的座位,等着宋谨在菜单上勾勾选选:“我怎么发现,我跟你们两个很有缘分啊?在哪里都能遇见。”   宋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不好吗?饭票都有了。”   “那倒是。”徐婡想,她其实还真算不上了解林景生,这些年她从来不知道他忙碌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生活。不过他对她的好,这一点是无需质疑的,要说这世上除了徐树棠,徐婡最愿意见的人就是林景生了。   徐婡匆匆吃完饭,跟宋谨道了别就回房了,老老实实给徐树棠打了电话汇报一下明天的流程,徐婡算不上紧张,毕竟从小就跟着徐树棠学习了,虽说不是信手拈来但也发挥稳定,徐树棠看她挺放松的也就没多说,交代她锁好门就挂了电话。   徐婡定闹钟的时候看了下时间,十点半了。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窗外的月色冷清,在这异地他乡,想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心里很踏实。隐隐记得小时后跟阿诚在福利院,她总是怕黑,但老师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哄她睡觉,阿诚就会跟她说许多悄悄话,后来在大宅徐霖也会半夜   陪她说话,那种踏实跟林景生带给她的却都不一样。   这是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仿佛只要有他在,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需要忧虑的了。    ☆、十四   徐婡早晨五点就醒了,窗外还是一片黑暗,隔壁隐约能听见音乐声,看来已经有人起来在排练了。走廊里灯光刺眼,柔软的地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与其他人的忙碌比起来,她像个普通的旅客,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   两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舞鞋在她面前走过,路过她身边时刻意看了她一眼,徐婡有点不明所以,透过电梯门上下打量一下自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运动衣,她身上的确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好奇心驱使下,徐婡就走在两个女生的身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共区域的茶座。隔着高大的绿植,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她们正坐着摆弄手机,徐婡若无其事的看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自己疑神疑鬼的挺可笑的,于是就准备离开。   “天天排练排练,排练就能拿第一了?”   听见女生的话徐婡顿住脚步,接着另一个女生就说:“他们这些人懂什么!真是可笑死了。”   “哼,要不是我爸这次亲自出面给咱们内定下来,结果还真不好说。我觉得最可笑的就是那些傻瓜们一个个不眠不休的练习,最后还是拿不到第一。”   女生轻蔑的语气传到徐婡耳朵里,她浑身一僵,这算什么?她满怀热情的在高考前报名,又天天研磨调色,为了一个小瑕疵所有休息的时间都用去钻研。而她们……   “所以说为什么要努力啊,还不如躺在屋里看会儿连续剧呢,哈哈。哎,对了,最近比较火那个叫什么来着,萧……萧克!对了对了,就是萧克!”   “上次他来拍广告我还让我爸打招呼进去探了班,我想见这些明星太容易了。”   “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徐婡听着她们吵吵嚷嚷带着嬉笑的语调,心里像是被狠狠的践踏了一番。是啊,出身好,家世好,真的能决定她们这些凡人的命运。她们是天生高调的公主,而她呢,如果不是林景生将她带出福利院,她恐怕现在早就去打工,拿着微薄的收入过活了。   徐婡深切的发现,她虽然平日里都不是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也从不受出身的影响,在徐树棠的关爱下幸福的活着,可努力了这么多天的东西,和从小到大的爱好,被她们贬的一文不值,委屈,不甘心的情绪翻涌而出,徐婡悲哀的发现,即使她听到她们那么糟蹋别人的努力,她却还是无能为力,甚至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眼泪在眼眶里一直打转,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徐婡漫无目的逛到走廊的尽头,试图擦干眼泪,可越擦越多,她不是个坚强的人,她的坚强只不过是从来没有受过委屈而已。徐树棠也好,林景生也是,从来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确,她虽然不是公主,却也被当公主对待,徐树棠还在赶来的路上,这些日子以来她次练习他都放下一切事来指导,而且她是代表江城书画协会来的,那么多前辈都期待着她的作品……   回房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徐婡刚刷完卡打开门,就被宋谨掰过肩膀。红彤彤的眼睛来不及遮挡,徐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宋谨仔细看看她的脸:“我跟着你好久了,失魂落魄的,发生什么事了?”   徐婡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宋谨,可看她这个样子宋谨更着急了:“有人欺负你?谁?”宋谨左右看看,推着徐婡进屋:“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跟我说说,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林景生。有什么事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徐婡摇摇头,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阿谨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宋谨叹口气,把早餐放在桌上,看徐婡的样子不像是受欺负了,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景生怕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让我去外面给你买回来了。别打岔,你知道你不说怎么回事,我是不会放心的,我去告诉景生让他来……”   “别别别……阿谨你千万别。”徐婡急的站起来,有些慌乱的抓住宋谨的胳膊:“林景生吃饭了吗,阿谨你快去忙吧,我真的没事。”   宋谨怀疑的看着她,她真的不擅长说谎,在走廊里就看见她抹着眼泪心事重重的样子,昨晚不还好好的,除了今早被人欺负了,他真的想不出什么。难道是谈恋爱了?宋谨一愣,看着徐婡,不会啊,徐婡跟别的女生不同,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多上心。   “阿谨,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林景生。我只不过是跟李麦有些小争执而已,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看她可怜巴巴的语气,宋谨无奈的点点头:“徐婡,你记着,受委屈就说,有景生在,你没必要忍任何人。快来吃吧,一会儿凉了。”   徐婡冲他笑笑,接过她最爱的米酒蛋汤,林景生总是这么细心的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对了啊,林景生呢,他吃饭了吗?”   宋谨摇摇头:“昨晚胃不舒服,几种药都吃了也没什么效果。”宋谨看徐婡有点担心,也没跟她说那人疼的厉害了吃了些止疼药才勉强好些。   徐婡抱着碗急匆匆的喝了两口,就擦擦嘴拉着宋谨:“怎么不早说,我要去看他。”   “这就不怕看见你那兔子眼了?”宋谨看徐婡停下来,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拍拍她的脑袋:“快回去再歇会儿吧,他没事了,待会儿我们去看你演出。”   不说这倒罢了,一说徐婡心里又难受起来,又不忍心让他们知道:“好的,你跟他说,我一定努力。”   宋谨哪里会轻易被小姑娘骗过去,回来就跟林景生说了下情况,果然这人马上就不淡定了。林景生穿上衬衣就准备起来,宋谨看他脸色不好就说:“徐婡的性格你知道,她不会受点委屈就跟你说的,恐怕你去也问不出来什么。”   林景生黑着脸也不吭声,等他洗好出来,才对宋谨说:“联系下经理,带我去调监控。”   “啊?”   宋谨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对上:“哦。”   林景生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也从来不做无效率的事,他的人生像一部设定过程序的机器似乎永无休止的按照他的规划在加速前进。屏幕上徐婡低着头趴在窗户上哭泣,宋谨看看林景生,低沉的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清楚的知道,林景生在生气。经理反复看了定格的画面,嘟囔了一句:“这是张部长家的小姐,昨天亲自派人送来的。”   攥了攥拳头又放开,林景生半天不说话,省城里的酒店连服务人员都知道哪个领导长什么样,红区的哪位什么口味,经理自知恐怕那位没眼力的得罪了林景生,也不多言就等着他开口。   “宋谨,你去市里一趟。”看看表,林景生叹了口气:“来不及了,你去门口迎他,直接请到房间见一面吧。”林景生仔细回忆了徐婡这些年,小时候那次被叫了家长,她被老师批评又误解,倔强的都没有流眼泪,他和徐树棠小心翼翼的保护,他从来不允许她受委屈。   徐婡买了瓶冰水,在眼睛上冰了一会,总算看不出红眼圈了,一会儿徐树棠过来,看见难免又要问。林景生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好演出的衣服,素色的中国风棉麻长裙,头发依旧扎着辫子,只不过没有往日那般笑的桃花眼眯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   看见林景生徐婡也有些意外:“林景生,你怎么样了?你的胃不疼了吗?”   面对小姑娘的关心林景生很无奈,明明跟宋谨说了不要多嘴,可他还是告诉她了。徐婡真的长大了,又正是心思敏感的年纪,他有时候说话都开始小心翼翼。   “怎么了?还不舒服吗?”   其实是各怀心事,但徐婡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又扶着他坐下,林景生心里暗暗发笑,每次听说他不舒服小姑娘都把他当林黛玉一样,看她焦急的神色他又开心又不忍让她担惊受怕:“婡婡,一会儿好好发挥,拿出你最好的水平。”   徐婡神色晦暗的点点头,声音在他听来怎么都是有些委屈:“你吃了药好些了吗?一会儿你会去看我吗?不舒服就别去了。我一会儿一定会好好发挥的。”   “不要瞎想,徐婡。”林景生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在台下看着你,你只要用心去做好你该做的,相信我。”   “恩!”徐婡冲他笑笑,长长的睫毛还有些潮湿。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一扇为他打开的窗户,徐婡想,林景生这扇窗的外面,一定是山河浩荡遍地花开的。忍不住又露出笑容,心里的温暖正犹如外面春暖花开的天气。   林景生沉醉在这个笑容里,徐婡的脸年轻而生动,像烟火味道浓重的老城里打着油纸伞的少女,这么多年林景生总算明白,他期许的已经不仅仅是她一回眸的温暖,如果她愿意永远对他微笑,他也甘愿一直沉沦下去。她就像他亲手种在花房里的一株百合,静默而美好,在悉心照顾她生长的过程中,逐渐开始贪图的更多。   他对徐婡如果称得上用心良苦,那么还有他的心甘情愿,如果她可以安宁的生长,他甚至不惜花费更久的时间为她浇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在看吗 可以冒泡吗 ☆、十五   林景生请的客人到来时看到他在房间里等着有些意外,昨天晚上的饭局上为市里几个领导陪客的那个客人,正是林景生。在市里工作年数不短了,林家的老司令的这个孙子他早有耳闻,江城又是邵淮安的故乡,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将军一向偏爱他这个学生,市里很忌讳他们这些红区的人,能不招惹的坚决绕道。   正思索着林景生为什么会单独见他,难道这尊金佛最近盯上那个项目里还能有他一点油水?心里正忐忑时,看见他进来林景生已经礼貌的站起来伸出手:“您好,张部长。”   “您好,林总。”   林景生点点头不打算再客套,对于官场上他实在喜欢不起来:“听说今天的演出张部长担任评委组组长?”   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林景生回答:“是,是,我是组长。”   “呵呵,那就好,我果然没找错人,其实呢,我是有件事要拜托张部长的。”   宋谨憋不住差点笑出来,只好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林景生这种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见的多,自然是能意会。而张部长心里也猜出一二,脸色有些难掩的尴尬:“林总何必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我就知道市里领导办事有效率。我这里有位家属今天刚好有演出,小女孩家平时特别努力,我就怕优秀的人太多她又得不了名次,所以还希望张部长多多照顾。”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林景生这个话说的,让人无限遐想。他话说到这里,看来今天不得不让她女儿放弃第一名,倘若他坚持,风头盖过他嘴里那位家属,就是明目张胆的跟林景生做对了。   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吩咐宋谨给张部长取来两盒上好的茶叶,客气了几番林景生说:“放心吧张部长,这次竞标成功我以后会在省里走动的多些,有机会我们还要详谈今后的合作。”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们之间不必客气,我期待着林总的电话。”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林景生手里的资源如过能给他分一杯羹,足够他吃半辈子了。   后台的化妆师们围着那些跳舞的姑娘们忙的七荤八素,相比下来徐婡的妆很淡,节目本来被安排在开场不久,但刚才却突然接到通知被换到下半场,几乎是午饭前快结束的时候了。有点莫名其妙,徐婡心里冷笑,反正都是内定好的,怎么换她的节目还不都是无所谓。   徐霖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在闲逛,接起就听见那边男生宿舍特有的吵闹声,徐霖喊了一声让他们安静,但很快吵闹声就变成了一串的口哨声,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人冲徐霖嚷嚷,老徐你忒不厚道啊,有姑娘不介绍给哥几个认识……徐霖叹口气,听徐婡那边也没什么反应:“怎么不说话?没上台呢?是不是有点紧张?”   徐婡笑笑,分明没大她几岁偏偏跟徐树棠一样老妈子命:“你那边也太热闹了,搞的我都憧憬大学生活了。”   “嘿……你还真别憧憬,你走了咱爸多寂寞。幸亏你陪着他,不然还不得天天找我麻烦。”   “哎你这什么意思啊哥。爸就在我旁边呢。”   “哎哎哎!”徐霖看看表这就快十点了,昨天还说十点之前都上台了,这会儿还有功夫跟他贫:   “几点演出啊?”   “午饭前吧,临时改了。”   “我也没什么事,就跟你说下,别紧张,你那水平没问题的。哥等你好消息啊。”徐霖那边很吵,但他的声音很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能受徐树棠这种温文尔雅的人影响太深了,徐婡想到他小时候淘的街坊邻居都叫他小霸王,现在却是轻声慢调的着实觉得跨度太大。   “我能紧张什么,你知道我的,哥你照顾好自己,我先挂了。”   徐婡匆匆挂了电话,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自己是该要学会成长了,回想过去总是有麻烦就找林景生,马上就高中毕业了,再等她上大学以后离开这个城市,离开徐树棠和林景生,难道还要去找他麻烦他?   徐婡烦躁的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她这个福利院出来的有运气的孩子,真的被徐树棠和林景生呵护成了温室里的小花朵。   手机又收到了信息,以为是徐霖有话没说完,结果一看是林景生的,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婡婡,心无杂念的完成比赛就好,不要想结果。   舞蹈组的姑娘们刚好化完妆从她面前路过,一个个漂亮的姑娘浓妆艳抹,徐婡看着短信,笑了笑   舒了一口气。上台的时候幕布还没拉开音乐就响起了,徐婡挑的是青花瓷,淡淡的音乐响起,四周灯光开始变弱,徐婡动作轻柔的铺开宣纸,对台下微微鞠躬。前排很醒目的位置,林景生就坐在那里,两手交握在胸前,正对着她笑。徐树棠在他身边,对徐婡点点头。   张大千的作品大多外柔内刚,很适合徐婡,她从小学画就细心又富有灵气,画风很是清雅,不论山水,还是花鸟,在徐婡笔下都是精巧又灵秀。像在家里那样慢慢执笔,徐婡心里突然想起林景生在旁边帮她研墨那晚,他的手指节修长,个头很高,可能是部队里出来的缘故,肩膀宽厚身材很好,徐婡很少见有人能把衬衣穿的那么有味道。脑海里一时间竟然都是他坐在那里安静品茶的样子,还有他挽起的衬衣袖子上精致的纽扣……   手里的笔一顿,徐婡停下片刻连忙握紧,也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这么奇怪的感觉徐婡觉得很费解,好在后面都顺利的完成了,放下毛笔,将画挂上展示台,台下的掌声突然就连绵不断的响起,这就可以了,徐婡心想,她的努力只要她在乎的人看到就可以了。   整个艺术节的演出结束时,评委们从第三名开始宣布成绩,是个和她一般大的姑娘的大提琴表演,第二名是本市的一个舞蹈节目,羽灵。徐婡本来没太在意,但突然想到刚在后台遇到那两个姑娘时她们穿着的演出服,雪白的羽毛柔软的缝制在裙子上,看上去价格不菲。来不及她再多想什么,第一名,国画,荷塘月色,声音已经从台前传来,徐婡捂住嘴愣在这里,一瞬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旁边的姑娘推着她说恭喜,还有羽灵的舞蹈演员哀怨的声音,一直到被推着走向舞台,拿到证书时,徐婡茫然的看着台下,不绝于耳的掌声,和徐树棠为她竖起的拇指,才全然醒悟过来,她拿到了第一名。   徐婡捂住嘴,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有些激动,又为自己早晨那些负面情绪感到可笑,看向台下想看看林景生是不是正在为她的成绩而开心,可徐树棠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徐婡有一点点失望,不过随着颁奖人的恭喜声,也就忘了。如同她和徐树棠所期望的,第一名享有保送艺术学院的优待,徐树棠很希望她将来可以去,毕竟在艺术上来说,这是最好的出路。下了台给徐霖去了电话,又告诉了李麦,她这个闺蜜兴奋的像她自己得奖了似的,一直嚷嚷着回去了要一起吃饭庆祝。   等人们都散去,徐婡回到房间就立刻给林景生打了电话:“林景生,你怎么不在。”   林景生无奈的看着高速路上急速驶过的汽车,他本就没有太多时间,为了徐婡他已经错过了中午   江城的会议,那群抓狂的高层在会议室里完成了午饭,等着他回去。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不知不觉嘴交已经扬起,他想象得到小姑娘兴奋的样子。   “那……好吧……其实我差点以为我拿不了名次,不过,我觉得你说的对,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看到我整个过程,超酷的是不是?”   “恩恩……有点小瑕疵。”   “啊?哪里有瑕疵?”   “如果舞台下面没有那些烦人的观众,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完美了。”   徐婡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林景生,不跟你开玩笑啦!我们回去一起庆祝!”挂了电话,徐婡开心的想跳舞,徐树棠放下手里厚厚一摞邀请函,敲了敲她的脑袋:“醒醒,一点小成绩骄傲什么呢?”   徐婡吐吐舌头,哼着小曲开始收拾行李。只顾着演出的事,早晨的林景生让宋谨买来的早饭她也如同嚼蜡,翻了翻包装袋子,盒子里还有几个小汤包,徐婡把包子塞进嘴里,虽然凉了却还是她喜欢的味道,林景生对她的了解,有时候似乎比徐树棠还多,但要说又有哪里是不太一样的,徐婡只顾高兴也并没发觉。 ☆、十六   徐婡回来便开始全力备战高考了,徐树棠也把书画协会的事全部放下,尽量一日三餐都在家给她做饭。可徐澜却突然来了电话,徐澜的老公是个工程师,这次出了点小意外骨折了,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他的父母又都不在世了,本来徐澜和保姆带着孩子绰绰有余,可现在已经有身孕九个月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她知道徐婡快高考了,所以跟徐树棠说希望他能去岚市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徐澜也觉得很抱歉。   徐树棠挂了电话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徐澜虽然从小就很独立,但现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   徐婡这边又是面临高考,徐树棠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徐婡看的也干着急。   “爸,不行你就去吧,我自己会做饭,我又不会饿着。”   徐树棠看着她,有些为难,徐婡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可是毕竟他这一出去恐怕一直到徐澜生孩子他都不一定能回来,徐婡高考可怎么办。   “不行,我要走了你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快高考了不能大意。”   徐树棠在想,不然再给徐澜找个保姆?这个时候她明明是最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这样是不是太狠心。   “爸,你去吧。我到林景生那去,你放心吧,他肯定不会让我饿死的。”   “没有宋谨他自己都要饿死了。”   他的确能把徐婡照顾的很好,只是徐树棠心里笃定,林景生对徐婡的好似乎正向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安心啦,沈颜姐做饭可好吃了,况且我会叫外卖的,只不过相互照应一段时间嘛,我才不信你能比沈颜姐还细心吗。”徐婡收拾着碗筷,徐树棠的饭没怎么动:“你看你与其这么担心在家里心神不宁的,我也会分心,还不如去照顾大姐。我给你饭热一下,一会儿就给林景生打电话。”   徐树棠叹口气,徐婡真是长大了,他并不想干涉她的成长,可做父亲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不能像母亲一样去追问她的心事,他只能默默的保护她无忧无虑的成长。   林景生得到消息时正在省城回来的路上,徐婡突然给他打电话并且说那么多,而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说要去他那里住上一段时间这句话上。他最近太忙,一直在公司的休息室将就,挂了电话,就吩咐宋谨:“晚上回市区公寓,你把公司的保洁先安排过来连夜收拾一下。”   宋谨应了一声,有些好奇,又在后视镜里看林景生盯着电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差不多也有答案了,这世界上他从来没见过林景生为谁兴师动众,除了徐婡。   “明天我是不是没时间?”   宋谨点点头:“再忍两天,新来的经理马上就到位。”   “宋谨,做饭你会多少?会炒糖醋鱼,排骨之类的?或者蒸包子,馄饨?”   宋谨尴尬的笑笑:“少爷,你说这些我会给她买,或者你可以把蓝湾的大厨借到家里用一段时间。”   “恩,你说的是个办法。”   他竟然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不过家里去个陌生人大概会打扰到徐婡学习,况且他也不喜欢。看他考虑的认真,大概男人的智商遇上心里那个女人真的会一秒变负数吧,宋谨忍不住腹诽,林景生也是个凡人啊。   刚好是周末,早晨天还没亮林景生和宋谨就到了徐家大宅,徐树棠早晨的机票因为赶飞机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交代了徐婡学校的一些事。她的行李不多,有满满一箱都是复习资料,宋谨一个大男人搬着都累的龇牙咧嘴:“徐婡,这些书你都看完了?”   “不然你以为我高中三年在干什么呢。”   “呵呵,佩服佩服。”怪不得都上高中了,脑子里还没有爱情这根弦,徐婡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姑娘的性格看似活泼又火热,实际上骨子里总有点冷清。   最近晚上复习都睡的很少,顶着两个黑眼圈上车,春天早晨乍暖还寒,徐婡裹紧了外套打了个呵欠。   “徐婡,你收拾好就自己复习,我晚上尽量回去。”   林景生说的很认真,徐婡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刚告别了我爸,你这口气让我感觉他根本没出远门。”   “你在我面前放肆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像你爸。”林景生茫然的看着徐婡,难道是他和她的沟通有问题?导致他在徐婡心里一直是和徐树棠一样的存在?   “因为你是林景生呀。嘿嘿……”   徐婡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没心没肺的笑着,林景生面带微笑看着她,心情却有点复杂,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亲密无间,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不是个让她很尊敬的人。   人在感情里就是这样,遇到点海市蜃楼般的回应就足够骗自己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他跟在部队时一样,做事做人都冰冷的让人难以靠近,实际上大概他也是缺少爱的人吧。林景生低下头,看着徐婡昏昏欲睡的脸,漂亮,纯净,让他爱慕又望而却步。   林景生的公寓离徐婡学校不远,是个不算太大的小复式,所有家具装饰都是黑白灰基调的,跟徐家大宅的红木家具完全是从古到今的穿越,还好徐婡是个到哪里都能适应的人。客房是刻意装饰过的,柜子和梳妆台崭还有这粉红的床单,不过一夜间林景生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走了,一会儿你慢慢参观。”林景生拉起徐婡的手,放上一张卡片:“还需要什么你自己去逛逛,别耽误复习就好。”   徐婡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先开口:“从小到大吃我的喝我的多了,现在划清界限就太晚了,婡婡。安心拿着,我忙的时候恐怕顾及不到你,公司很忙,你收好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分心。”   他总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徐婡无奈的接过卡,其实徐树棠给她的零用钱真的很多很多了,而且   平日里吃什么用什么宋谨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送去,对于花钱这种事她忙的几乎没有时间。不过对林景生的好意,她从不去拒绝,也许在心里他就是很近很近的人,从不是外人。   收拾完屋子也还早,李麦的电话突然过来,徐婡累的躺在床上懒懒的接起:“怎么样?搬去你那位年轻长辈家里有什么感受?”   “拜托我好累,而且我还需要去买点生活用品。”   李麦兴奋的在那头喊:“约起来约起来,你的帅叔叔把你自己留家里了吗小美人。”   “喂,不许你那么说他。”徐婡正色道:“不如你现在陪我去买点东西然后让我用林景生发的生活费请你饱餐一顿?”   “喔吼!”   李麦那边噗通噗通听着鸡飞蛋打似的慌乱,徐婡扶额,她们从初中开始就是同桌,那时候李麦就知道徐婡身边有个林景生。李麦想不通徐婡这样通透的女孩为什么在感情上没什么心思,她一个外人看的倒是真切,这世上哪有男女之间纯粹的疼爱,林景生看她的眼神温柔的能化出水,当局者迷,大概只有她看不出来吧。   市中心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一直好的很,旁边就是江城最出名的蓝湾酒店,徐婡跟李麦抬头看看这栋奢华的建筑,李麦忍不住连声赞叹:“婡婡,你知道人活一辈子奋斗为了什么吗?”   徐婡想了想:“安稳的生活,一家人平安快乐吧。”   “唉……”李麦翻了她一个白眼:“你大概不知道江城大多数的人都为了什么在奔波吧,为了能坐在蓝湾顶楼的旋转餐厅喝着红酒,俯瞰这个城市如蝼蚁一样奔波的人。而你,就是那一小撮,天生好命的人。”   徐婡茫然的抬头看着蓝湾的门楼,来来往往进出的非富即贵,敲了敲李麦的头:“那还不赶紧吃完火锅回家复习。”   李麦吐了吐舌头,风风火火的跑去拿号了。徐婡看她走远,自嘲的笑了笑,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她受过的优待太多,不拼命去让自己优秀,她怕还不清。无论是徐树棠,还是林景生,没有人天生就有义务对别人好,也许是从小就一无所有,所以对于这些生命里后来出现的人,徐婡总觉得格外珍惜。 ☆、十七   下午写试卷写的太过专注,徐婡一抬头看天色竟然也不早了,楼下有走动和塑料袋的摩擦的声音,厨房里亮着鹅黄色的灯光,隐约还能听见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是谁?徐婡心里第一个就想,是不是林景生让宋谨过来做饭了?还是家里请了阿姨?   徐婡很喜欢暖黄色的灯光,也许她也是怕孤单的人,这样温暖的光晕总会衬的屋里不那么冷清。林景生双手撑着橱柜,正在认真的看着平板电脑,徐婡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外,踮起脚看看,是糖醋排骨的菜谱。他换上了家居服,舒适的纯棉质地能清晰的看到他修长的身材,这大概是她第一   次这么认真的观察林景生,才发现原来一直用好看这个词来形容他,是多么的敷衍。   锅里的汤沸腾的厉害,林景生慌乱的去抓锅盖,被烫到手又赶快松开,徐婡看他手忙脚乱到处找抹布,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景生看她一眼,他还从未在徐婡面前这样窘迫。徐婡伸手就关了火,又看看炒锅里闷着的糖醋排骨,虽然颜值并不好,但看上去的确是熟了,而且够软够烂够火候,再熬下去恐怕就要变成排骨酱了。   “婡婡,晚饭恐怕被我搞砸了。”林景生无奈的叹口气,解下围裙,他的表情怎么看都有点委屈,和他相处的这么多年他永远都是高大,无所不能的。徐婡突然发现,这样的林景生,似乎更真实一些,而且更可爱?心里暗自发笑,脸上已经掩藏不住笑意:“突然觉得我爸说的很有道理。”   “林景生没有宋谨自己都要饿死了。”   林景生挫败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锅里的汤,顿时丢了勺子一阵反胃,大概是放错了香料之类的吧,简直太刺激味觉了,看来他的厨艺对徐婡高考前的进补没有任何好处。   “婡婡,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吧。”他拍了拍徐婡的肩膀,好在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好吃的可以满足徐婡的味蕾。   “好呀!我们去吃火锅吧!”   “好,我让宋谨去定房间。”   “不要啦。我带你去吃一家你绝对没有吃过的美味。”徐婡兴奋的说着,推着林景生往外走:“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火锅啦,所以你不用这么辛苦做饭。”   林景生看她挺高兴,点点头。大概他眼中的爱情不仅是为她筑起城堡,还是洗手作羹汤的温暖。小时候苏兰总是在家里做饭,而林秋原总是回不来家,苏兰却不厌其烦的重复做着一件事,做好,倒掉,再做,再倒掉。为心爱的人煮饭,与其说为了温饱,不如说是惦念那一点温暖的感觉吧。   林景生笑了笑,摸摸徐婡的头发,小姑娘个头不算低,可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小蜗牛。   对于林景生突然的接触,徐婡并不明白,但她从不抵触林景生揉她的头,倒是像个小西施犬,期待表现的更突出更优秀一点,好让他奖励似的,给顺顺毛。   江城的老城区保留很多解放时的老砖房,有些商人就把老房子改成咖啡馆和书店,还有些有情调的小餐馆。徐婡挑这家火锅店很小,只有一间房,五六个桌子,本来就是碰运气的却刚好赶上了一桌客人离开,徐婡赶快拉着林景生落座。   房子不大,火锅的香气飘散的满屋都是。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和蔼可亲的老板胖胖的,是个憨厚的中年大叔:“徐婡,还要九宫格吗?”   “不不不,李叔,我们要鸳鸯锅。”林景生的胃还是不吃辣椒的好,徐婡冲他笑笑:“林景生,这位是李叔,他的店有十年了哦,小时候徐霖就经常带我来。”   李叔憨厚的笑笑:“徐婡带来吃火锅的人,可都是最亲近的人呢。厨房,一个鸳鸯锅,辣的要川味麻辣的。”李叔吆喝着走了,林景生戳戳徐婡的头:“你脑子里除了学习就都剩下美食坐标了吧。”   “爱美食的人都是热爱生活的人,你听过这句话吗?”   不动声色的听徐婡讲着她的大道理,用热水给她的碗筷烫了烫。生活上他从不是一个细心又有耐心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的细心和耐心都给了她的缘故。   滚烫的红油涮着新鲜的毛肚,只有吃火锅时徐婡才能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大概是看她吃的实在是香,林景生也在红油里涮起了毛肚,他并非不会吃辣椒,而是这些年胃伤了根本,宋谨就很少给他吃这些刺激的东西。   徐婡闷头吃了一阵,发现林景生也在吃辣的,随手就挡住他的筷子:“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吧,这太辣了。”   林景生有些懊恼,刚找到吃火锅的要领,却被强行剥夺了权力:“你怎么跟徐树棠一样唠叨了。”   “是爱……是满满的关爱呀……”   的确,她一句话就足够他开心很多年。   徐婡这种学生几乎从来不用徐树棠操心学习的事,洗漱好已经将近十点,徐婡还是抱着书在看,林景生回家后也就在书房没出来过,工作本来就很多,只不过今天他带回来做了。之前的经理离开后,新聘上的经理还没能过来,这两天没有人给他分担这些。   也许是陪徐婡吃饭心情好所以胃口也好,今天难得放下手头的事安心的吃了一顿饱餐,又因为熬夜工作所以喝了一杯咖啡,胃里隐隐的有些痛感,林景生并未在意。隔着书房的门听见徐婡还在背书的声音,林景生想起来去找一片药吃,刚站起身却跌坐回来。胃里突然一阵绞痛,他闭上眼试图缓和一下再起身,却始终没有力气。   本以为是短暂的疼痛,忍了一会儿还是持续疼的他有些睁不开眼。林景生勉强撑着桌子站起身,摸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洗脸。胃疼不但没减轻还翻腾的厉害了,晚上吃的都吐了,吐完之后一阵虚脱无力的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上。   “林景生?”洗手间外面传来徐婡的声音,林景生吓的有些慌乱,站起身看了看镜子,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怕徐婡多想,定了定神打开门。   “怎么了?”   “没事,我听见你进洗手间了,好久没出来,过来看看。”徐婡盯着他的脸看,看的林景生有些心虚。   “收拾旧文件,有点脏了,进来洗洗。”胃里的叫嚣让他脚下不稳,但着实是不想让徐婡担心,快临近考试她的每一分钟都很珍贵。   “你脸色不太好啊,有没有不舒服?”徐婡伸手想摸他额头,林景生躲了一下,反倒是揉揉她的头发:“快去看书吧,我要去公司了,临时有点事。”   “哎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啊,脸色真的很不好,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好的,我忙完就过去看。”林景生想赶紧敷衍过去,好在徐婡听了也没有多纠缠,一直叮嘱他要去医院,走到门口时还是不放心追上来给他塞了杯热水,和一片胃药:“没有不舒服就先吃了,杜绝后患!”   “是,遵命。”得到小女孩满意的眼神后,他才转身离开。   冷汗淋漓,林景生走到车前,扶着车门眼前一阵眩晕。缓了片刻,才从车里翻了瓶止疼药出来,初春并不算冷,可他开着暖气坐在车里,这样狼狈的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徐婡,想到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一段日子,林景生叹口气,给沈颜拨了电话。   “又不舒服了?”沈颜那边声音有些糟杂,应该是还在医院忙着。林景生除了需要她这个私人医生时会给她联系,其他时候,他们就像陌生人。   苏家印说过,让她24小时随叫随到,他很在乎林景生,苏兰走后他只剩下林景生这个亲人了,而林景生偏偏很能作。   “沈颜……”没有了伪装,他此时此刻的脆弱全然暴露,连说话都只剩下气音。   沈颜轻轻了叹息了一声:“你在哪,我现在就去。”   “办公室。”他们之间他再想不出更多的话。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总要分个先来后到。   林景生给宋谨打了电话,安静的靠在后座上。刚才慌乱下随手也不知道吃了几片止疼药,胃里的疼痛现在才终于减轻了一点,可止疼药的副作用接踵而至,浑身虚浮无力又头晕的厉害,身体这样惩罚他,只是因为他也想像个毛头小伙一样陪心爱的女孩吃一顿她爱的晚餐。   宋谨对于林景生这种情况很熟络,默不作声的赶到,开上车,看林景生按着胃的手露着青筋。看样子是难受的厉害。   “联系沈颜了吗?”   林景生沉默了好久才点点头:“去办公室。”   宋谨没做声,看了一下手边,一张名片安静的躺在车上。是老城区的一家火锅店,宋谨上午才去刷过车,午饭他们又是在一起吃的,对于这张多出来的名片,顿时心中明白过来。 ☆、十八   沈颜中途下了手术匆匆赶到,林景生正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着,宋谨见她过来了就比划了两下,两个人走到办公室外面:“你怎么跑一头汗。”   “连环车祸,手术做一半让裴少卿去顶我的班。”   “那你先休息会儿,他估计折腾的累了,刚睡着。”宋谨指了指杯子:“我去给你泡点茶。”沈颜点点头,什么折腾累了,恐怕又是偷着吃止疼药了,昨天还看了他体检的报告单,胃里的溃疡只能靠长期规律健康的饮食去调养,但别的方面都还挺好的,可转眼又这样。   本以为他身体好些她就可以避免跟他见面,她也是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孑然一身也并非无人青睐,林景生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最近的确想冷静一下。   夜风透过走廊的窗户带着一点点凉意,沈颜轻轻打开门,看着林景生睡的并不安稳,心里有些无法宣泄的委屈和无奈。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白天在医院奔波于危重的病人和手术间都能做到心静如水,可到了晚上却一副心乱如麻的样子。   终究拗不过自己的心,在他面前做不出刻意的疏离,沈颜把包里的药配好,从隔间里推出输液架。看那人皱着的眉和额头的冷汗,心里揪着疼。林景生属于药物敏感的体质,止疼药的副作用在他身上每次都发挥到极致,大多人只是四肢无力和头晕,而林景生总是意识不清又有些嗜睡。这些年沈颜对他的了解甚至多过于自己,针头刺过皮肤药物缓慢的滴进血管里,沈颜坐在旁边愣愣的盯着。   林景生没多久就醒了,沈颜正在呆呆的看着他,脸上有些发烫。然而林景生并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坐起来好久视线还是无法对焦,沈颜这才想起他吃过止痛药,赶紧到他身边坐下:“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听见她的声音林景生茫然的看向这边,他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对沈颜笑笑。沈颜还想再问什么,他就闭上眼又躺了下去,过了半天才睁开看向她:“麻烦你了,这么晚又过来。”   沈颜干笑一声,好客套的一句话:“不麻烦,林先生是我的病人,苏院长特意交代,一定要24小时随叫随到。”她把苏院长三个字念的特别重,她的确是听从苏家印的安排,不然她一定躲的远远的。   林景生没吭声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就打电话叫宋谨进来:“你明早去蓝湾准备好早饭去接我。”   沈颜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心想这人受了罪马上就从良了,还知道交代早饭了。可林景生说完,就看向她淡淡的说:“徐婡暂时住在我这。”   沈颜点点头,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见过徐婡,而徐婡似乎每次都把她当做林景生的女朋友,林景生也从来不与她解释,大概全当她小孩子胡闹吧。沈颜想了想说:“她也快高考了吧,我不上班了去看看她,时间久了不见还挺挂念她。”   “好。”林景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看着那瓶点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急切的想回他那个冰冷的家,让一个男人归心似箭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个他期待的等待他回家的人。   挂了两瓶水沈颜又给他配了些药,已经折腾到太晚,宋谨怕他来回跑会累,就劝道:“不然你别回了,明天还要过来,明天你有些安排……”   林景生挑挑眉,没接宋谨递过来的Ipad,沉思了片刻说:“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在家休息。”   “好……”宋谨点点头,他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只是难得他主动开口。   大概疲于奔波的人生里需要等待和归途,林景生竟在心里生出一种安稳的感觉。动作轻柔的打开门,连钥匙的晃动声都被他掩去,月光透着窗户洒在地板上,二楼的走廊亮着暗淡柔和的灯,如果眼前的生活都是这样平淡踏实,那他真的骗到自己不去想来日方长的事情了。   徐婡早晨出了房门就闻到早饭的香味,是她最爱的小汤包和粥,简单洗漱了一下站在二楼向下看,刚好能看到林景生坐在餐桌旁正跟宋谨交代着事情。这个人昨晚不知道几点回来,大清早却又开始忙碌。额头上的头发睡的有点卷翘,疲态明显,徐婡皱皱眉走过来:“阿谨,林景生是我见过最辛苦的BOSS了。”   宋谨看看林景生,无辜的说道:“你该不会觉得这些工作是我给他安排的吧。”   林景生赶紧点点头:“好像就是你拿来的。”   给徐婡盛好粥,看着宋谨吃瘪的样子,林景生笑笑:“婡婡,看在他特意给你送来早饭的份儿上就原谅他吧。”   “恩恩。”徐婡把汤包沾了些醋,香气四溢:“阿谨,这是哪家的汤包,味道好棒。告诉我,下次我带朋友去吃。”   宋谨一脸黑线,看着两人唱双簧似的,徐婡并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最爱的东西是蓝湾的厨师精心准备的,看似普通确是花了大价钱的。倘若她知道简单一顿早饭就是别人奔波好多天的价值,大概她又该放弃这个爱好了。   吃完饭徐婡催着林景生回房,林景生虽然精神不济可也并不想把大好时光浪费到睡眠里,但小姑娘一路推着他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林景生撇撇嘴:“我的人生还没有幸福到吃完早饭就睡觉,我觉得我恐怕会不习惯。”   “人的幸福是自己给的哦。”徐婡笑着说:“你让它幸福它才会幸福,前提是你要允许它休息,它就会习惯呢。”把茶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徐婡到床边把窗帘拉上,室内昏暗的像是黄昏让人睡意十足。林景生有点郁闷的看着她忙碌到最后把门关上离开,毕竟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点逞强,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觉得这一觉睡的他非常满足,人的惰性真是天生就有的,身体一放松竟然跟着就出来了,看到走廊挂着的时钟才意识到,他竟然睡到了下午。   “醒了?我去给你热一下饭菜。”沈颜和徐婡从房间出来,刚好看见睡眼惺忪的林景生。   “我今天休息,想过来看看徐婡,顺便做了午饭。”看他没什么反应,沈颜先解释道。她越过林景生身边匆匆下楼。徐婡看在眼里,怎么都觉得有点别扭,该不会两人吵架了吧?赶紧拉着林景生的胳膊悄悄问:“你们两个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沈颜姐生你气了?”   “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这么关心了?”林景生被她问的不明所以,这小姑娘的感情线一向都是迟钝又搭错线的,今天倒是开窍,开始感兴趣了。   “我这是对你关心!沈颜姐这么好的女人你如果错过了,恐怕再也遇不到了。”   “等徐树棠回来我问问他,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些。”林景生揉揉她的头发:“你复习好了?”   徐婡听他这么一说,吐吐舌头赶紧回房了。可是心里却好奇的不得了,至于为什么会对林景生的感情大事这么上心徐婡自己也不明白。出来倒杯水的功夫就又站在二楼不经意往下看了两眼,林景生不做声在吃饭,沈颜坐在他对面安静的看着他吃饭,这诡异的气氛压抑的要让人窒息了,大概大人的事真不是她这种小孩子能懂的吧。   沈颜默不作声的看着林景生,他用筷子夹着米粒怎么看都不是有胃口的样子,脸色比昨天是好了很多,可对她来说每天有什么区别。林景生身边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女人能近身,前两年那个动了歪心思的秘书被他眼都不眨的辞退,而她,大概是陪在她身边最多时间的人了,虽然对她客气至极,又很是能容忍她,这些年他身边大多需要女人打理的事她也默默的去帮他做了,也许旁人眼里他们真的是一对,可她知道林景生对她的好终究是不带有感情的。   沈颜不愿意承认一厢情愿这个词在她身上是多么的贴切。   叹口气,把他手里的筷子按在桌上:“不想吃别勉强了,我去给你煮粥。”沈颜准备起身,林景生却叹口气慢慢开口:“不用麻烦了,沈颜。其实你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   “林景生。”沈颜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知道我这些年的心思,如果不是你的私人医生,我也许会躲的远一点。我只是暂时把工作和私生活理不清了,但我想不会永远这样。所以至少现在别推开我,我该离开的时候我会自己走。”   她不再吭声,去厨房把米淘了放进锅里,开始盯着很快就沸腾起来的泡沫发呆。她能感受到林景生说那些话时的无奈,对于自己不爱的人,他向来划的清。 ☆、十九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诡异,徐婡复习完功课也不敢吭声,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唐突的决定,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提出要来林景生家里住,之前那次就应该发现他和沈颜之间有问题了。   但是在屋里呆久了闷的发慌,外面安静的不像有人在家,徐婡实在忍不住了轻轻推开门出来往楼下探了探头,门口沈颜的鞋子已经不在了,他们出门了?隐约感觉空气中有点烟草味,徐婡皱了皱眉,又往前走几步,这才看见林景生坐在客厅的窗户旁手里拿着烟,看不出什么表情烟也并没有抽。   有烟味漫入鼻腔,徐婡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林景生听见赶快把烟头熄灭了,有点茫然的看过来。徐婡本来有点窘迫,可又发现林景生看过来的眼神并没有聚焦,显然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肯定是跟沈颜生气了一个人坐在这里郁闷呢。可能是气氛太压抑,徐婡竟然觉得心里也跟着有些难受。   过了好大一会儿林景生才站起身,直接走到门口穿上外套:“婡婡,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在家等我。”   “哦,好。”徐婡看着他,神色匆匆,他大概是后悔和沈颜吵架了吧,电视剧里都是这样,他追上她,两个人争吵到最后拥抱,亲吻,然后再一起牵着手回家。   答案显而易见,这样不是很好吗。徐婡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习题弄晕了脑袋,心情有些奇怪,有些欣慰,又有点迷茫,还有点难受。   林景生向来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他从小身体素质就很好,自从有了胃病就没少来医院报道。苏家印总是对他不放心,所以才让医生随叫随到方便照顾他。他儿时对苏家印这个外公印象很模糊,他总是泡在手术室里很少回家,或者就在国外的医科大学讲座,是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明天早晨查房的时候把这个病人的资料再整理一份,做成教学案例,在业务学习时给学生们好好讲一讲。”   “好的,苏院长。”   “让实习生们多参与临床操作,手术时带一带,你们都是那一天过来的。”   “是,我们知道了。”   走到办公室门前就听到苏家印的声音,他的语速不快说话特别有气场,林景生等到医生们走了才敲敲门。   “进。”   苏家印没抬头还在翻阅手中的资料,虽然满头白发可西装领带精神的很,林景生也不吭声直接坐到他办公桌对面,微笑着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苏家印没听见动静才抬起头,却看见是许久不见的林景生,有些惊喜:“这是刮了什么风?把你小子吹来了。”   “外公日理万机,我这是特意来看望你的。”林景生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悠着看苏家印这些年收到的锦旗和证书。   “胡说,我看你分明是来者不善。”   “这话怎么说?”   “一年不一定能见上一次面,今天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了,你觉得我这个外公是你白叫的,一点都不了解你?”苏家印笑笑,摘下眼镜又放下手里的资料,走到林景生面前。林景生的个头随了苏家印,很修长比例也很好,苏家印虽然年纪大了可不难看出年轻时肯定也是英俊潇洒。   林景生面容沉了下去,不知道如何开口,思索了片刻才说:“外公如果能猜到我有事,想必应该明白是什么事,沈颜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耽误她。”   “你这话说的,什么耽误不耽误,她不是你的医生吗?乱扯什么儿女私情。”苏家印面不改色,从冰箱里拿出茶叶,坐下开始烧水。   这老人家竟然开始抵赖了,林景生哭笑不得,明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他这一装反倒是觉得多事的是他自己了,于是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沈医生年轻漂亮,恐怕追的人不少,我是怕跟着我时间久了别人容易多想,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谁敢?”苏家印说话慢声细语却处处透着威严,他和林家老司令不一样,能动嘴的他绝对不动手,从小林景生没挨过他的巴掌,却听了不少他的教育。   “外公,我有喜欢的人了。”   苏家印拿茶杯的动作停了片刻,随后脸上露出笑容:“是吗,那太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带回家吃饭?我得安排一下手头的事情。”   林景生叹口气,他家里这些老人家都是油盐不进的主,他只能随便应付了一句。苏家印的态度他明白,沈颜是个家世良好的女孩又是他得意的门生,他自然希望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所以才把沈颜换到林景生身边,一呆就是这么多年。   如果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像沈颜这种女孩他肯定会为之倾心,可偏偏爱情是自私的,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徐婡,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如今苏家印的样子,不带个女孩回家他肯定不会罢休,而他自然是不会带徐婡回去见他。所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然对沈颜来说也是极大的不公平。   苏家印向来是欣赏林景生的,泡了茶两人聊了些林景生公司的事,他跟老爷子对这件事的绝口不提完全相反,他不仅大力支持还总是能出谋划策。相对于在林家这种有权有势的家庭,苏家好几代人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在苏家林景生觉得说话办事要轻松许多。   爷孙俩聊起来也是说不完的话,直到苏家印有个会议即将开始,才意犹未尽的交代林景生没事多过来找他,自从外婆去世以后,苏兰也去世了,苏家就剩苏家印自己一个老人家,虽然位高权重对社会贡献极大,可毕竟年纪大了,林景生虽有想法让他搬过去一起住,可他这个老人家总是忙的连家都没空回,他大概也是有些寂寞,又觉得沈颜这个女孩子吃苦耐劳,所以当作自己孙女一样培养,又想让她嫁给林景生,名正言顺做他的孙女。   林景生从医院出来时天色还早,宋谨问他去哪里时他本来想说回家,可突然又改变想法想去趟超市,结果当他真站在超市琳琅满目的蔬菜前面时,才发现不是一丁点的迷茫。林景生要学做饭,宋谨都忍不住腹诽。   这个时间超市里的人开始多起来,林景生看见新鲜的虾感觉这个并不是很难烹饪,就挤在人群中开始挑选。身边的妇女有些笑笑的说:“你太太好福气哟,很少见男人来买菜下厨的。”   林景生也笑了笑没吭声,倒是宋谨没忍住,林景生冷冷的看他一眼:“你很闲?那你去帮我过磅。”   在超市里虽然太显眼,不少爱管闲事的妇女老太太跑来问林景生的感情状况,林景生耐着性子一一回绝着倒也不急着走,又在零食区找徐婡爱吃的。平日里他很少来这种地方,林景生觉得很难理解超市跟迷宫一样这些大爷大妈总能很快的找到什么东西在哪里,熟练的就像自己家。一路问着找了些徐婡爱吃的东西,又在调料区听一位老太讲了半天,总算弄明白那些瓶瓶罐罐的作用,拿着两大袋子东西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了。   推开门林景生就和徐婡四目相对了,她手里拿着泡面盒子正准备去烧水,而他手里拎着两个袋子,看上去食材丰富的足够家里开个派对了。   “你要做饭?”徐婡前两天的记忆还深刻在脑海里。   “恩。”林景生低着头把食材放进厨房,就匆匆去换衣服。   没看错的话他刚才脸红了?徐婡忍不住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而且她没听错的话林景生又要做饭了,揉了揉空虚的胃,看了看手里的泡面,吧嗒吧嗒嘴,看样子只能认命啊。   林景生对厨房的执着来自于哪里徐婡并不知道,把徐婡赶回房间里看书,林景生就开始按照今天妇女们传授的经验摆弄那些虾和菜。锅里的水沸腾了起来,至少他已经学会带上手套去拿滚烫的锅盖。   林景生的进步果然是神速的,芦笋很嫩虾仁很弹,徐婡满足的吃完推开碗就忍不住赞许:“林景生,你真是太出乎我预料了。”   他听了只是淡淡的笑,徐婡觉得他穿居家服的样子看上去格外柔和,她可以想象到以后他和沈颜结婚了,他们两个在厨房里忙碌,又一起坐在这里有说有笑的共进一日三餐,明明是这么温馨的画面可心里却隐隐有些闷的发慌,有些不明不白的思绪她想抓却抓不住。   “想什么呢,喜欢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做。”   “我在想,你这么好,将来你老婆肯定很幸福啦。”她说这话时不经意的看向林景生。   他并不反驳,反而露出微笑:“没关系,她比我更好。”他眼里满是难掩的笑意,徐婡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林景生的笑容里分明写着浓浓的爱意。她懵懂的觉得,沈颜真是幸福的女人,能被林景生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应该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冒泡啦^_^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我总是挤到半夜? ☆、二十   林景生的时间毕竟有限,偷闲过了周末以后面临的则是堆积下来的工作,业务部的经理已经过来报道了,顾辰从澳门给他挖过来的人才,在酒店管理和商场管理上是行业的佼佼者,听上去挺不错,顺利的话马上就可以给他分担不少工作了,而他就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泡在那些菜谱里钻研。   最近因为手里的项目跟市里打交道比较多,那些官宦子弟稍微能沾上边的都想趁机抱住他这尊大佛,林景生虽然回绝很多,可该利用的关系他也从来顺着就答应,所以最近应酬一场接一场,连着几天都晚归,不仅没有给徐婡做饭,反而回家时厨房的炖盅里徐婡总给他温的有粥。   不管怎样,至少他现在过的不是无人问我粥可温的生活了。   晚上喝了点酒,这种场合所有人的目的不过是让他吃好喝好,林景生回家的时候醉意明显。轻声打开门,平日里徐婡这个时间都睡了,可今天卫生间的门缝里还透出来有灯光。   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眼,浑身的困倦已经汹涌而至,林景生觉得刚闭上眼就要睡着了,酒意也在安静下来以后越来越浓,可睡不到一会儿就一个激灵惊醒了,徐婡进去好大一会儿了吧,还没有动静。   林景生迅速起身过去敲了敲门:“徐婡?你在里面吗?”   “啊?林景生……你回来了吗……”徐婡的确在卫生间,只不过是洗澡时跌倒了,脚好像扭住了,疼的她两眼冒金星,缓了好久还没法站起来。   因为最近林景生都是半夜回来,她的房间离卫生间又近,所以徐婡并没有拿睡衣进来。听见林景生的声音徐婡激动了片刻,本以为自己得救了,可环顾一周,除了同样掉地上变的湿漉漉的浴巾,浴室里干干净净总不至于让她裹个毛巾面对林景生吧。   “婡婡,你怎么回事,需要我帮忙吗?”林景生有些不放心的又敲了敲门。   “需要……呃……不需要不需要。”徐婡试着站起来却又跌坐回去,另一条腿被她压的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   又摸索了半天才站了起来,但钻心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挪步,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林景生,你在外面吗?你帮我拿个浴袍好吗?”   “好。”林景生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酒精的刺激让胃里开始有些难受,他知道再不干预一会儿等待他的又是翻江倒海的疼痛,所以趁着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先摸索着回房吃了止疼药。   徐婡从门缝里接过浴袍换上,这才有些窘迫的打开门,扶着墙站着另一条腿翘着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林景生看见徐婡这副样子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他说着也不跟徐婡商量,直接使了把力给徐婡横抱了起来。呼吸间带有的酒精味道打在徐婡的脸上,有点痒,徐婡感觉自己脸上发烫,小时候林景生抱过她很多次,可那些记忆总有些模糊。而此时此刻在他怀里,他们之间这么亲密无间的接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景生抱起她就开始后悔了,徐婡嫩白的皮肤摩擦在他的手边,少女皮肤特有的触感,光滑又白皙。他蹙了蹙眉,压制着身体隐隐的躁动,抱着徐婡的手臂不禁紧了紧。   两个人各怀心事,林景生把徐婡放在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找点冰块,可猛的站起来时却一阵眩晕,弯腰扶住扶手缓了片刻才直起身,看见徐婡一直低着也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眉毛紧簇在一起。   “很疼吗?”林景生叹口气,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伤口:“这个位置应该不会骨折,先用冰敷看看,明天如果不消肿我就带你去医院。”   徐婡点点头,小声嘟囔:“疼……”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今天到底怎么了,脸红的她不敢抬头。   林景生这会儿醉得厉害,又吃了些止疼药,头晕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拿着冰袋把徐婡的脚放在自己怀里,又把冰袋轻轻按上。   “明天就好了……你不要怕……跌倒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回来再晚点……你是不是还要自己逞强……”   徐婡抬起头,看他慢慢的说着,心里突然复杂又沉重起来,人,真的是会没理由的对另一个人好吗?如果需要理由,那林景生对她的好,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磁性,徐婡终于发现,林景生这么好看的人似乎在哪里都是焦点,而他这么多年以来,在她身边无时不刻的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像吸毒太久的人,一直享用着他的关心和照顾,所以才会在心里羡慕沈颜吧。   徐婡为自己自私又怯懦的想法愈加觉得羞愧,林景生不论作为长辈还是朋友她都没有资格跟沈颜比,毕竟她也想让林景生幸福,如果他必须跟一个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么徐婡觉得,她只能是沈颜。   “林景生,你跟沈颜姐和好吧,我觉得……你们生气的时候你也不开心,我还是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心的,所以……”   脚上的冰袋力度突然增加了些,徐婡有点疼,可抬起头却发现林景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看了好久他才笑了一下,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悲凉:“婡婡……”   林景生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沈颜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我才不喜欢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不想你失去她,我不想让你天天不开心还要借酒消愁,你才不明白。”   什么不开心,他什么时候借酒消愁了?林景生苦笑,他的小姑娘还是太小了,对她说爱还太早,他悉心把她养在温室里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成长,而不是去撮合他和别人。   林景生摇摇头,含糊着说:“婡婡……乖……”他已经醉了,开始有些不知所言,再多说什么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了。手上的冰袋滑掉在地上,冻的冰凉的手直接贴在徐婡的脚踝上,都开始慢慢回温。   徐婡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胸口碎大石恐怕也不过如此,本以为让他和沈颜和好的话她也会为他们高兴,可今晚说了这些似乎心里压抑的更厉害了。慢慢把脚抽出来,开始细细的端详林景生的眉眼,她在大宅里见过来来往往很多人,他们中间或有官家子弟,或有文人墨客,好看的也有,可像林景生一样的人竟再也没遇到第二个。   林景生大概是困极了,眼睛已经瞌上,徐婡抽出身来他也并没有发觉。徐婡这才仔细回想这些年她对林景生的印象仅仅是个对她很好的人,而她并不知道他的一切,家庭,事业,她一无所知。   林景生睡的很熟,身体靠着沙发滑倒在徐婡身上,徐婡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醇香的酒精迷惑了头脑,她不仅充满了眷恋还鬼使神差的靠近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在一起。之后自己都吓了一跳,突然站起身来。失去依靠林景生躺倒在了沙发上,并没有醒。   徐婡有点害怕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那个吻林景生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有点后悔自己的行为,有点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沈颜对她那么好,她却在林景生这里乱来。可徐婡又有点悲哀的发现,最近在有关林景生的事情上,她总是有些冲动。   徐婡不敢再想,去房间找了毯子给他盖上心里祈祷林景生是真的醉了,刚才那些他不要知道。折腾这一出下来已经凌晨,徐婡躺下也了无睡意,来回翻腾着总算睡了一会儿,五点多闹钟就响了。临考试前的这段时间,她总是很早起来去赶早自习。   他还在沙发上睡着,徐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并不敢看他,偷偷瞥了一眼就上学走了。可其实林景生对于昨晚的事并没有太多印象,他记得徐婡崴住了脚,但身体难受的他几乎动弹不得,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迷迷糊糊间听到门铃在响,却怎么都起不来。   昨晚的止疼药大概是过了效果,林景生觉得胃里像是痉挛了揪着疼,扶着沙发坐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和门铃一起执着的响着,身上却像是抽空了力气。   坐下缓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提起一口气站起来,可门口已经响起了钥匙的声音   。徐婡身后跟着李秋实,林景生愣了片刻脸色阴沉下来。   徐婡背着书包,手里接过李秋实的袋子,大概没想到林景生会在家,可看他脸色实在是不好:“你是不是不舒服?阿姨说她敲了好久门……我以为你不在……”   徐婡越说声音越小,她感觉到了点微妙的气氛,又不确定自己说错了什么,林景生浑身散发出来的不友善是她从没见过的。   徐婡偷偷看看旁边慈眉善目的女人,她并没有说她是谁,她只说给景生包了些饺子带过来,徐婡不敢再插嘴,拿着饺子就进了厨房,她果然对林景生的事一无所知。    ☆、二十一   无论出于哪样,徐婡也想不到林景生的态度会突然转变成这样冷漠:“你怎么来了?”脸色阴沉的可怕,徐婡在厨房里都能感觉到阵阵寒意。   李秋实有点尴尬,林景生这么一说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进:“早晨打去公司说你没上班,我想你应该在家休息,最近你也没回去,这给你送点饺子,我放下就走了。”   林景生胃里疼的直不起腰,连话都懒得说,随便点点头又坐回沙发,李秋实没看出来他不舒服,全当他是因为她的突然来访生气,觉得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今天是唐突了,林秋原太久没有见到林景生,大概是心里惦记,看她包了那么多饺子准备送去老爷子家里,林秋原特意交代给林景生送来点,可结果却适得其反。   本就想走了,可想起来还有个人在家,这个女孩很明显还是个学生,李秋实想了想,她不记得林景生有个这么大的亲戚。但李秋实从来不会过问他的私生活,走到厨房门口,徐婡刚好也迎出来了。   “阿姨,你要走了吗?”徐婡杵在二人之间也不敢乱说话,生怕再说错什么。   “我走了,小姑娘,谢谢你。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婡。”   “李姨!”   他们一起开口,而林景生的声音带着怒意,徐婡看看他,来不及想什么宋谨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跑得太急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宋谨,送李姨回家吧。”林景生不着痕迹的扶着沙发起身,朝李秋实点点头转身回房了。   宋谨先对李秋实打了招呼,叫了声李姨,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他出现的这样刻意似乎正是为了送走李秋实而来,如此心照不宣饶是徐婡也终于看出端倪。他做事一向干净利索,他和林景生多年的默契徐婡知道,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李秋实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这出哑剧看的徐婡莫名其妙,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林景生惹什么麻烦,心里有点忐忑的走到他房门前,敲了敲门,可林景生并没有答应。   “林景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徐婡撇撇嘴,有些心虚。满脑子仍是昨夜的那个吻,她连自己都没弄明白这种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徐婡敲门时林景生的意识有一瞬间的空白,听不到徐婡在说什么,胃里的疼痛快将他整个人撕碎,几片止疼药吃下去可药效却迟迟不见,反而让他意识昏茫,听不清声音也说不出话。   徐婡听不见他的回答,并没有放弃,直接推门进来了,却刚好看见林景生弯着腰坐在床边,手深深的按着胃,额头上竟然一层冷汗。徐婡吓了一跳,跪在他面前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不知道他使了多大的力气,手上的青筋都能看到。   “林景生,你怎么样?”她有点慌,并没有发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她整个人在他的怀里,抬头就是林景生有些苍白的脸。   徐婡又叫他两声也得不到回答,只感觉他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看样子是在强忍着疼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徐婡慌忙掏出电话:“我、我给沈颜姐打电话。”   说着就要拨号,可林景生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动作大概牵扯住他的身体,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徐婡……”林景生低着头又缓了片刻:“别打……”   “可是你、是不是需要去医院?”   林景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颤抖的呼出来,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让徐婡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也并不想让沈颜再深陷在他身上,忍了好久,林景生才沉重的叹息,这些他都没有做到。   “徐婡……”   他声音有点小,还是气音,徐婡赶紧抬起头看向他,双眸因为惊慌还有点泪水。林景生看着她眼角那颗小泪痣,笑了笑:“陪我待一会儿,就我们两个。”   “好。”徐婡不再吭声,林景生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她也不敢过问,她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过他,可现在却对他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大概是徐婡看向他的眼神怎么都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林景生觉得有些好笑:“徐婡,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松山有栋别墅。”   徐婡想了想,小时候大概是暑假和徐霖一起去摘过葡萄:“我知道。”   “好,晚上我们回那边住,但是会离你上学有点远。”林景生低着头,徐婡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相信林景生。   徐婡点点头,看他还按着胃,站起身推着他的肩膀靠在枕头上,徐婡又觉得脸上开始发烫了,眼神也不敢直视他:“你别按着了,我帮你揉揉吧。”   徐婡知道他有胃病,但并不知道发作起来竟然是这么可怕,林景生硬铮铮的人竟然在疼痛面前也这么脆弱,他再强大也是个普通人。心里有点难过,好多年了,突然就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压在心里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止疼药大概是开始起效了,林景生开始有点困倦,可心里却一直在做打算,今天是他大意了,李秋实从未来过他家里,她做事从来不会这么冒昧。可今天不仅突然来了,还遇上了徐婡,想到这里林景生又蹙紧了眉。   “疼了吗?”徐婡停下来看着他。   林景生摇摇头,抓住她的手腕:“不用揉了,好多了。”   徐婡如释重负的吐口气:“你吓死我了,你、再也不要喝酒了!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你还要、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撅起嘴,有点哀怨的看着他,难道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林景生很享受她的数落,枕着双臂看着她。阳光很好,顺着窗户撒进来,这种温暖近在眼前如此真实,大概是止疼药吃的太多才会有幻觉吧,他何时天真的幻想过岁月静好,可每次看见徐婡干净纯粹的笑容,仍然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宋谨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就回来了,敲了敲林景生的门,徐婡打开门看他们似乎有话说的样子,就默默退出去收拾东西了,本来她的行李就不多,倒是这间刚为她收拾好的房间着实有点浪费。   “对不起,今天是我大意了。”宋谨走到窗边,低着头若有所思。   “我听说她过来,赶过来已经来不及……”   “宋谨。”林景生打断他,胃里的疼痛虽然减轻不少,可他仍然感觉双手冰冷:“有些事是注定的,怪不了你。”   “也许老爷并不知……”   宋谨道字还未说出口,林景生就苦笑一声:“林军长虽然带兵,可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草包。徐婡这边……”林景生皱皱眉,心里突然间有点绞痛,说一半的话题怎么都无法再开口,有点烦躁的摸摸口袋,他并不习惯装烟在身上,无法宣泄的无力感只能变成深深的叹息。   太早了,一切都比他预想的要早。   松山的别墅在半山腰上,大多是有钱人买来度假的,所以鲜少有人常住。徐婡小时候在这里过暑假,那时宋谨带着她和徐霖摘葡萄,烧烤,所以印象很深。但现在又过来,才发现二楼的书房装潢的格外舒适,木质的地板特意造旧,落地窗边做上了榻榻米,徐婡进门开始就沉浸在这里不愿出去。   “你这样我可是连饭都省了。”林景生依在门边,看她痴迷的抱着书,有些无奈的说。   “林景生,我们早该来这里了。”徐婡并没有抬头,一边说话,还能翻着书,林景生看着很不确定她能否记得他们的谈话。   “徐婡,考完就要报志愿了,你大概想去哪个学校?”   徐婡依旧没抬头,但她也听到了林景生的话:“省里应该要保送艺术学院吧。”徐婡想,她并不想去太远,她走了徐树棠就剩下一个人,她走了,就很久见不到林景生。徐婡抬起头,看他在门边站着,应该是随口问问吧,可她现在并不想去多好的学校,因为太远最后甚至错过他的婚礼。   想到这里不禁有点难过。   还好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晚上放学回来徐婡才发现,宋谨跟林景生一直在书房,家里来了些人看上去是公司里的,并非周末他也不去公司,不过这样挺好,徐婡觉得和林景生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光她很是开心。   以至于徐婡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种微妙的感觉,纵使她不太明白,可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但又想从回忆中找到点蛛丝马迹,才发现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好好的感受,她这样的爱又算什么。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本就不能爱上林景生,时间也没有给她那个资格。    ☆、二十二   离高考还有最后几天,繁忙的复习占用了徐婡所有的时间,林景生好像也忙碌起来,宋谨每天早晨送徐婡去上学都要交代一遍晚上回家自己吃饭,林景生回去会晚。直到临近高考前一天,考场也是宋谨带着她去看的,她和林景生的作息时间完全错开了,徐婡整个人都有点闷闷不乐。   “今晚同学们会不会聚会,来个考试前夜的大狂欢?”宋谨透过后视镜,笑着问徐婡。   “你想多了,今晚大部分人会选择早点上床睡觉,却睡不着,翻来覆去想再复习点什么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考场。”   “那你呢?也是这样吗?”   “我就是模范生的典型啦,当然不需要担心,我对首都的艺术学院很有信心哦,阿谨~”   宋谨皱皱眉,继续道:“今晚景生交代会早点忙完,没什么事的话,就一起吃饭。”   “阿谨。”听他这么说徐婡倒是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问问他:“最近林景生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和沈颜姐生气了吗?”   “大小姐,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八卦。”宋谨撇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我可是关心他们的幸福啦。”   “你要不要关心一下明天的考试?”   “阿谨,你好像一个老人家……”徐婡无奈的低着头,不再做声,安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谨透过后视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要说这世界上的缘分那么多种,为什么偏偏有她和林景生这种,也许是林景生上辈子走完时没喝那碗孟婆汤吧,万千世界花红柳绿都见过的人偏偏惦记这个干净的像一块璞玉的丫头。   看见徐婡此时天真的样子,宋谨笑笑,有点心痛:“徐婡,现在这样简简单单挺好的,我有点希望你不要长大了。”   时间太残酷,所有人只能任其摆布,被蹉跎成庸俗的样子。宋谨不知道该说什么,林秋原大概总会知道徐婡的存在,林景生眼下恐怕已经做好了打算,徐婡茫然的听着宋谨说完,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夏夜的风开始有些闷热,路灯的光晕里围着成群喜欢光亮的小虫子,徐婡下车就看见码头上的人群里最显眼的那个人。   林景生忙碌的时候太多,总是见他穿衬衫很少有时间穿的这么轻松休闲,与这个见过无数次的人见面,徐婡今天却觉得有点紧张。码头上几乎都是情侣,她和林景生走在他们中间会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徐婡深呼吸一下,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林景生本来在发呆,看见她过来时有点怯生生的样子,转眼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徐婡:“考前紧张?”   “没有啦……”徐婡小声嘟囔一句,开始发觉自己对林景生的感情后,徐婡总觉得无法正常跟他交流,他的眼睛很亮,面对他似乎总能把她看穿。这种暗恋的萌芽,大概只能湮没在她心里,徐婡咬咬牙,抬起头对他笑笑:“我们来这里要干嘛?”   “带你去放松一下,今晚不适合闷在家里复习。”林景生揉揉她的头发,搭上她的肩膀。   这种亲昵在以前徐婡觉得很受用,可现在脸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怕被他发觉只能低着头。   高考前又不是周末,游轮上大多是些旅行的人,不算拥挤,林景生护着徐婡走过狭窄的过道,走到二楼独立的小隔间里,江湾美景尽收眼底,木制的桌椅非常精致,大概是精心准备过的,花瓶里的百合还带着水珠。美好的景色是会让人放松,徐婡惬意的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眯起眼睛。   林景生站在窗边,暖风吹过他的发梢轻轻起伏,徐婡看的有点入迷,原来林景生一直都是这么令人着迷的男人。   服务生端着托盘上来摆好,精致的菜品散发着香味,这样的氛围怎么看都有些暧昧。灯火珠帘,郎情妾意,举案齐眉,徐婡脑中突然生出了不少词汇。   “你还记得你刚上小学时,我带你和徐霖来吃饭吗?”   “怎么不记得。”不仅记得印象还很深刻。徐婡很怕水,那年游轮出发前林景生公司突然有事,又不想坏她的心情,就让宋谨带着她和徐霖在船上玩着等他。   结果吃遍美食以后,徐婡便开始哭着要找林景生,徐霖和宋谨都没办法,最后宋谨只能抱着她在船上来回转悠。林景生忙完,坐着快艇就赶过来了,徐婡记得很清楚,虽然他没有踏着七色彩云,可他乘风破浪过来的时候她便笑逐颜开,那记忆她没有刻意去想起,现在突然触碰到才发觉,原来林景生这个人早就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   “你小时候什么都怕,即便这样也不是娇滴滴的性子,还什么都想尝试。”林景生对她笑笑,往她盘里夹了点菜:“现在长大了却不像小时候,那时谁欺负你你就欺负谁,可现在反倒学会隐忍了。”   林景生说完低声轻叹了一下:“在家里有我们护着你,但出去了以后难免有顾不到的时候。”   “那我就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谁欺负我了,你带阿谨去扁他就好了。”徐婡虽然笑着,可心里不免有些伤感。不知不觉已经在他和徐树棠的庇护下生活这么多年,等离开家出去上学,就意味着要离开他们。   “或者我干脆在江城念书好了,我也不想让爸爸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徐树棠这两年年纪也不算小了,身体总要有人照顾。   林景生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要说的话,可他什么也没说,徐婡是这么觉得。   转眼间那天晚上的月色和霓虹已经是记忆里的事了,高考大家都很重视,家长起早贪黑的蹲守在校门外。徐树棠和徐霖都发过来电话,无非还是交代她不要紧张。徐婡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几场考下来发挥的不错,但考完报志愿的事但是在她心里一直举棋不定。去首都的艺术学院或是留家里照顾徐树棠,总要选择一个舍弃一个。   高考后的日子突然间闲散了下来,除了去学校扔课本以外好像再没有什么激情,林景生去美国出差了,从她考试结束就再没见面,下成绩以前跟李麦一起在附近的城市玩了两天,放榜那天晚上俩人还兴奋的在宾馆刷着电脑。终于,徐树棠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徐婡的火车刚到站,听说徐树棠回来了,兴奋的急着往家赶,行李箱不重,徐婡单手提着,另一只手还拎着路口给他买的西瓜。   大宅门口停着林景生的车,徐婡愣了一下,他回来了?可随即就是争吵声隐约传来,徐婡皱皱眉,轻轻放下行李和水果。   “你这么做你有经过她同意吗?谁允许你替她做决定的!”   “你知道争吵没有意义,她必须走。”   “你弄清楚,他是我的女儿!”   “所以你更应该理解。”   林景生和徐树棠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徐婡还不曾记得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而这个问题的□□竟然还是她。   徐树棠在叹气,空气中慢慢飘过来烟草味道,是林景生抽过那种烟,徐婡站住脚步没敢往前。   “你早晚有一天会害了她。”徐树棠的声音仍旧带着愤怒。   “不管你怎么想,这是美国的入校邀请,我放这里。”   徐婡抬头看看,并没有下雨,那大概就是眼泪滴在地上了。从她被林景生带回来,她就没有问过为什么,而如今他似乎又要送她出去,她是不是仍然没有权利问为什么。   小时候福利院里大一点的孩子说,被领养以后要乖,不要任性,那样会被人讨厌。她从来不敢说不,他们也从未为难过她,纵然心里千万个为什么,如今徐婡仍然觉得问不出口。   林景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徐婡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眼神。林景生丢了手里的烟也没有说话,与往日不同,他也会有没有底气的时候。   徐婡对他笑笑,就要与他擦肩而过,林景生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徐婡……”   徐婡并没有回头,虽然他铺的路她并不想走,可心里却恨不起来。这种被真相隔离在外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徐婡搭上林景生的手背,松开他的手指抽出了胳膊。   “如你所愿。”徐婡轻飘飘的声音充满了疏离感。   他跟林景生本就是不会相交的线,也许她离开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坏事。她的感情大概就像那天的吻,只能悄悄的。   手机上还有她的成绩,还要高出首都艺术学院,徐婡叹口气,删了图片。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换上笑脸:“爸,您回来了,我在路口买了西瓜。”   徐树棠宠爱的捏捏她的脸:“让爸爸看看,有没有瘦了啊?”   虽然大家各怀心事,可屋里仍是传来欢声笑语,林景生苦笑一声,俨然这里已经没有他留下的必要了。送她走,他又何尝不难过,对于她,他从来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忙,抽时间更,绝对不跑路! ☆、二十三   生活似乎在那天开始就趋于平静,林景生拿来的通知书里还夹有机票,徐婡没有再多问什么,但心里总是觉得也许会等来一个解释,可是一直到出国的日子来临也没等来任何人。   徐树棠沉默之外,也不愿再谈起这个话题。在徐婡眼里徐树棠年轻时也该是个放纵不羁的才子,徐婡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不愿意却仍要听从林景生的安排。徐霖放假回来就听闻她要走,兄妹两人大半年没见一见面就该分别,徐霖也闷不吭声的,但徐婡知道,他在生气。也许他不愿林景生一个外人插手家里的事,经过这些天的考虑,徐婡开始觉得出国未必是不好的选择。留下来必定会让自己越来越失控,对林景生的感情与其将来痛彻心扉倒不如现在断的干净,也许在外面看看新的世界,再回来时便能坦然面对他不再心跳加速了。   卧室的窗户开着,徐婡站在窗边收拾好行李,低头看见院里的桂花树,枝繁叶茂,这些日子有一枝已经伸到窗前,林景生每次过来她都可以在二楼看他,原来以前躲在窗户后偷偷的看着下面,看他和徐树棠在院里喝茶,她都会觉得心情舒畅,大概那时她对林景生就不再是单单的喜欢了。   徐婡拿出手机,除了李麦白天发来的微信,再无其他。与林景生的对话还在高考前的某天,他说正在买虾,今天我们的晚饭。   可如今却突然形同陌路,徐婡总觉得有些不甘。   我明早就走了……   徐婡的手指敲打在键盘上,写写删删。最后还是退出了微信,本就是他买的机票,还用她提醒?   只不过在心底她还是拒绝承认而已。   “婡婡。”徐霖在门边敲了敲,看徐婡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于是指了指手里的袋子:“啤酒,要不要?”   “楼顶?”徐婡笑笑,伸出手。   “这算是我给你举办的私人送行派对吗?”徐霖拉着徐婡的手,踩着狭窄的楼梯:“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的,婡婡。”   “我没有不愿意,能有机会出国发展,多少人梦寐以求,我为什么不去。”   徐霖回过头看她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如果真是这么想那就好了。”   “哥,我只是有点担心爸爸自己在家,这两年他身体总是不太……”   “你不用担心爸,我毕业会回来。现在问题是你,一个人外面我怎么放心。”   徐婡拿过啤酒喝了一口,半天才说:“在我明明行的时候总有人觉得我不行,什么事都替我做好,可到我不知道行不行的时候,却又觉得我行,让我一个人去面对。所以呢,我到底应该是行不行?”   徐婡笑笑,看徐霖阴晴不定的表情试图安慰他:“我跟你开玩笑的嘛,哥。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爸爸,你说我行不行。”   徐霖没吭声,低着头坐在她身边默默的喝着啤酒。徐婡呼口气,靠在徐霖的肩头,明明是这么好的晚上,却连颗星星都没有,闷的人发慌。   行不行呢,是个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的问题。分别那天对林景生说了气话,大概是心里觉得,想要更好一点的告别,所以才会一直有点难过,徐婡叹口气,徐霖买的啤酒怎么能这么难喝,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逼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原来爱情会让人变的这么矫情。   江城已经热了起来,夜里的灯光和霓虹到凌晨还在闪烁,蓝湾的玻璃幕墙变幻着颜色,里面外面依旧是两个世界。宋谨在三楼的VIP包间外面墙上靠着,手里捏着快燃尽的烟头,见顾辰面无表情的过来,对他点点头。   “还在里面?”顾辰隔着门上的玻璃望望,里面灯光太暗,看不清什么。   宋谨点点头,把烟灰弹进垃圾桶:“明天徐婡出国,他恐怕今天心情不太好。”   顾辰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推开门进去。说再多终究还是这样,像吸了毒的人,大道理都懂,就是戒不掉。   顾辰打开大灯,正在吧台调酒的楚延就看了过来:“辰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辰不说话,目光直直盯着伏在吧台上手里还拿着酒杯的林景生,他一向稳当很少失态,楚延调的这种摔杯太烈平日里林景生从来不碰,顾辰皱皱眉拿过他手里的杯子。   林景生抬起头看着他,看样子醉的不轻,视线始终也无法对焦最后只得作罢,笑了笑,去抓顾辰手里的杯子。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楚延吆喝了一声,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看顾辰脸色不善,忙说:“水,纯净水。”   林景生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便伏在了吧台上,楚延撇撇嘴,想说他终于消停了,可话还没说出口,林景生就坐了起来,双手揉了揉脸苦笑一声:“假酒吧,顾辰,醉不了啊。”   “既然你没醉,那就能听懂我的话,放手吧趁现在。”顾辰脱了西装外套,从吧台拿了杯酒,淡淡的说。   林景生笑笑,点点头:“像你对温暖放手那样?”   顾辰脸色似乎更黑了,楚延手一滑玻璃杯应声而落,顾辰并没有生气,沉默了半天才放下酒杯,兀自添着酒喝着。   “既然喝不醉就别浪费我的酒了。”   “不要,这大概是我唯一能浪费的东西了。”   他好像拥有很多,又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真正在乎的人从来守不住,守住的又总让他们不快乐。而心里大概又是空的,得到再多却都不是想要的。   “说这么多,你还是醉了。”   顾辰放下酒杯,看了看他,虽然低着头但眼睛里因为酒意而充满水汽,哪像清醒的模样,而他自己又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   “醉了倒好……”   “你以前胆子不挺大的么?怎么学会逃避现实了。”   面对顾辰的调笑,林景生摇摇头,有点重心不稳的起身扶住椅子的靠背:“我大概是赌不起了。”   林景生摆摆手,有些步伐不稳的走向门口,宋谨跟着他,想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徐婡,但看他似乎醉的厉害,也并没有要去哪里的意思,嘴边的话也就咽下了。   林景生不爱喝酒可酒量并不差,今天大概真是喝太多了,上车以后便倒在后座上,宋谨问他回公寓还是去哪里,他也只是呓语。   宋谨不禁皱了皱眉,这又是何苦。   这世上转瞬即逝的东西有很多,可林景生对徐婡恒久不变的温柔他自己似乎永远不知疲倦。这样看来,一生太短暂了,人真得自己成全自己。   机场高速上川流不息的都是车辆,徐婡透过玻璃看着外面,阳光从上午开始就炙烤着江城,天气太热,人都感觉疲倦了。手机被紧紧攥在手里,车里冷气开的很足可手心还是出了一层汗。   徐婡看看表,只剩三个小时了,她心里那些期待开始逐渐变成失望,已经隐隐觉得今天见不到那个人了。   徐树棠和徐霖去泊车了,徐婡看了看依旧黑屏的手机,心里微微发酸,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拨了林景生的号码。   近来这些日子徐婡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离开鸟巢的雏鸟,突然间在嗷嗷待哺的幸福中醒来,这种孤单让人措不及防。   本来以为接通后林景生会温柔的说,徐婡,照顾好自己。又或者是,等我,我马上就到机场了。不论哪一种,徐婡甚至想,哪怕他一个笑,她都会原谅,不再想那些为什么的问题。   然而林景生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最后一遍响了两声就关机了。徐婡不明白,甚至在想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缘分就是这样,从来不同情任何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论你怎么争怎么求,该结束时断然不会继续,苟延残喘都没有。   徐婡收起电话,按下了关机键。江城的夏天热的离谱,阳光有些刺眼,有人在机场外面抱着痛哭,有人扔下行李飞奔向另一个人的怀抱,原来这张机票后面隔着的不仅是千山万水而已。   林景生在混沌中醒来时,窗外的阳光看上去热的要生出火来,胃里的痛感有些奇怪,不像平日里的刺痛,闷的像是被锤子锤过一样。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机了,手表大概是被宋谨取下放外面了,林景生晃晃胀疼的脑袋想撑着床站起来,却又跌坐回来,无力感遍布全身,想想徐婡是午后的飞机,不知道现在到机场没有。林景生咬咬牙,站了起来。   脚步有些虚浮,似乎是起身用力过猛胃里开始一阵翻腾,谁知突然剧烈的疼痛汹涌而至,林景生捂住嘴想去洗手间,却在片刻间喉头一热,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口中的铁锈味道令人作呕,可胃里每次抽搐吐出的竟然都是血。   头晕的有些站不住,林景生顺着墙滑坐在地上,黑屏的手机掉落在地板上,在失去意识那一刻,林景生有点悲戚的想,徐婡大概会生他气吧,可这样似乎是没办法去送她了,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他甚至可以想到徐婡今天穿着清凉的连身裙,鬓角的汗水把头发结成一缕,年轻又生动的脸干净的像夏天的清风。   这一切看上去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林景生笑了笑,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晚了。不过终于把徐婡写走了,呵呵哒~ ☆、二十四   纽约的夏天没有想象中的燥热,午后的风微凉,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徐婡拿着有点褶皱的文件袋站在离学校不远的工作室发呆。   “徐婡?你有心事?”带着黑框眼镜的华人帅哥,走到她面前,痞痞的笑着。   言子晟是她一个星期前认识的,刚来到纽约那天拿着入学通知书,徐婡犹豫了片刻,没有迈进校门就转身走了。她并没有什么艺术梦想,所以国外的艺术学院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   拿着成绩单换来医学院的通知单时,徐婡心里生出了报复的快感。   只顾着走神,转身跟言子晟撞了个满怀:“老板,你也太闲了吧。”   言子晟是她见过最轻松的老板,每天游手好闲的样子真怀疑他怎么养活这个工作室的员工,回想起那天,在医学院出来,言子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问她需要不需要一份安稳的工作和舒适的住所,徐婡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徐树棠打来电话问了些这边的情况,徐婡第一次撒了谎。自从对林景生动了心,似乎生活开始乱的理不出头绪了。   “你拿着那份入学通知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完全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会感兴趣替你解决了。”   “没人能帮我。”徐婡叹口气回到座位,她的计算机技术只能说是后天努力,先天根本没有那个天赋,可言子晟却声称他喜欢工作室里充满美女,徐婡抬头看看,的确除了老板没有任何男人了。   “喂喂,你这种看不起我的表情是怎样?”   言子晟不依不挠的追问,坐在她旁边的位置,那种痞子一般的笑容让徐婡感觉被看穿了心事一般不自在。   “老板,员工守则里没有类似员工必须跟老板汇报私生活或者分享心路历程这样的规定。”   “没关系,一会我加上就好了。”   言子晟手拖着下巴看着他,左右摇晃着脑袋。徐婡叹口气,长的倒是无可挑剔,可惜是个傻瓜。不再理他,徐婡敲打着电脑,思想却仍旧不在状态。   江城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天色昏沉的黯淡无光,沈颜关上窗户,潮热的空气被阻挡在外,这种鬼天气,跟人的心情一样烦闷。   “你醒了?”沈颜回过头,见林景生已经睁开了眼,连日来他昏沉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即便醒着也是沉默,现在看来大概是休息的够了,眸子里恢复不少清明。   “沈颜?你怎么没回家。”   “我给你拿了点粥,我让奶奶安排的人走了,你又不喜欢陌生人留在这,还是我来吧。”   沈颜说着,把粥盛进碗里,动作很轻,林景生不做声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头还会疼吗?你吃太多止疼药了,这次胃出血跟这个也有关,不要想别的,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工作。”   “恩。”林景生出奇的配合,任由沈颜一勺一勺的把粥喂进他嘴里。   前些天宋谨把徐婡的事情跟他说了,林景生惨淡的笑笑,天意难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换了电话,换了学校,用她的方式宣誓着愤怒。   心里突然抽痛一下,沈颜见他低着头不吭声,以为他又不舒服,林景生却突然抬起头,对她笑笑:“不用草木皆兵,我很好。”   “你才醒来没多久啊,不过刚手术过没几天,你又嗑药太多,这都是正常反应,累了就好好休息。”   沈颜帮他把床摇平,愤愤的看着他,他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   “沈颜,我奶奶请来的人留下就好,还有宋谨……”   “你安心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不是不喜欢陌生人在这里呆着吗?”   林景生看着窗外,视线凝固在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听见沈颜的话。   “林景生。”   沈颜又叫了他一声,见他回过神才说:“伯父和李姨来看你的时候,李姨有问过我徐婡的事情,我想了想这些年,你不会是……”   “你知道什么?跟她说什么了?”   林景生看着沈颜,盯的她觉得浑身不舒服,赶紧说道:“不,我只是……”   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沈颜张大了嘴,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你……对徐婡……”   “你跟她说什么了?”   林景生脸色不太好,但显然是对这个问题很焦急。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只说了我不太清楚。”   沈颜低下头,悲凉的叹口气,眼泪瞬时间就充满眼眶,原来是这样,他身边从来容纳不下别人,偏偏徐婡一直待在他身边。   “你对徐婡……是不是……”   “是。”林景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他并不想伤害沈颜,可爱情里从没有两全之策。   “你……”   林景生看她的眼神从未躲闪,沈颜有些慌乱的抹抹眼泪,拿起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衣:“我……我先去查房,一会儿再来看你。”   林景生抓住沈颜的衣角,动作有些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吓的沈颜赶紧退回来:“你慢点!”   “沈颜。”   林景生歇了口气,拉着她坐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我会很快整理好自己,你,徐婡她知道吗?”   林景生摇摇头,从床头拿了张纸递给沈颜:“擦擦眼泪,一会儿主治医生哭着出去我可没法解释了。”   沈颜破涕而笑,擦了擦眼泪:“我就知道我我也不差,如果那个人是徐婡的话,我勉强承认我输了。”   沈颜对徐婡的印象始终停留在清纯辫子和连衣裙上,现在仔细想来,这些年她真的忽略了太多,那些细节她从未捕捉过,现在看来,感情里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   林景生出院那天李秋实一直张罗着让他回家吃顿饭,林景生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只能答应下来。这两年林景衡和林景茗一个留在部队,一个去了国家安全局,家里倒是安静了不少,连林秋原都难得靠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见林景生回来了,林秋原放下报纸,指了指桌上泡好的茶:“知道你回来,你李姨早晨就开始准备了。”   林景生坐下,对着他礼貌的笑了笑:“胃不好,医生最近不让喝茶了。”   做为父亲,他从来都不够了解他的儿子,只是想要替李秋实在他面前加分而已。   林景生低着头看着桌角出神,果然一会儿李秋实就过来了,收起桌上的茶杯,有点抱怨的说着林秋原:“景生胃刚做过手术,你怎么给他泡这么浓的茶。”   林秋原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清了清嗓子催促她去准备饭,李秋实的厨艺是得到老爷子认可的,当初她还是有点小名气的明星,苏兰去世后,老爷子担心林秋原没有人照顾,所以那时对李秋实的评价极好,林景生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她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后妈,可对于林秋原言语中的偏爱和袒护,林景生没来由的烦躁。   李秋实算是大家闺秀,说话声音也很温和,每次席间都是给林秋原和林景生夹菜,而苏兰,想到这里林景生皱下眉头。   “景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李秋实放下筷子担忧的看着他,林景生摇了摇头顿时失了胃口。   过来吃饭不过是想听听他们对徐婡的事情了解多少,而不是这样装作融洽的一家人坐下其乐融融的吃饭,尤其是景衡和景茗那两个小伙子也不在家,他更没了回来的意义。   林景生站起身说了句我吃好了,就想躲去沙发那里不再看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的夹菜唠家常,可刚站起身,就听林秋原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坐下。”   林景生挑挑眉,心里开始揣测他这又是玩的哪出,也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怎么?翅膀硬了,在我面前可以不要规矩了?”   林秋原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怒意,李秋实不动声色的拽拽他的袖子,想提醒他这态度似乎有点不太好。   林景生笑笑,也没打算语言上占他什么便宜:“父亲有什么要教诲的,直说就是了。”   “教诲?你弄个丫头在家里这是哪出?当初你要出去做生意我就警告过你,咱们林家干干净净,别给我……”   “干净?”林景生打断他的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这世界上干净的人是不少,但咱们家并没有。”林景生叹口气走到一边,直视着林秋原。   “你……”   “你在给我胡说一句试试看!”   “你尽管在外面酒池肉林,你……”   林景生轻蔑的笑笑,唇齿间流露着鄙夷和淡漠:“你呢?”   “不觉得你做的事比酒池肉林还要恶心吗?我这样果然还是随了林军长……”   “你……滚!”林秋原抓住餐桌上的筷子甩了过来,林景生退了两步,他并不想拿自己的身体陪他泄愤,李秋实识趣的开始安抚那个抓狂的人,林景生笑了笑,退了出去。   宋谨看他面容惨淡的出来,就知道他们父子之间肯定又争执了。林军长自从有了李秋实,他自己显然不觉得,人太执着于一方面就会忽略另一边,宋谨叹口气,回头看林景生,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难过或是失落的情绪。   “要不要联系一下徐婡?”   林景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她在外面挺好的。”   他每一步路都是蹋稳了走的,眼前的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之于未来的幻想里,他和徐婡还有更长的路。林景生笑了笑,宋谨看他的样子,这种周身散发着温暖的感觉,大概只有在提起徐婡的时候才会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这次更新拖了太久。 7.24号在回家的高铁上接到电话,陪伴九年的狗不在了。 明明早知有这一天,仍然是不愿意接受。 大概是在一起的时间太美好,所以我们都会贪图那些时间,忽略了其实我们已经走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平时太忙了,但是会坚持更新,时间上把控不住,但会一直写。 谢谢蹲守这里的每一个人。 ☆、二十五   爱情本身就是从美好的开始中逐渐接受各种不尽人意的失望,林景生做事从来不会不留后路,可在徐婡这件事上,大多数时候连自己怎么迈出下一步好像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徐婡好像真的忙碌了起来,医学院的课程安排的满满的,徐婡成绩一直比较优秀,汤姆斯教授非常看重徐婡,言子晟虽然吊儿郎当的可工作室里总能接到许多大单,忙碌的同时意味着徐婡再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每年过年的时候想回家看徐树棠,可汤姆斯都要去英国的医院当客座教授,总会点名要徐婡一起过去,这种机会对于每个医学生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徐婡自然无法拒绝。   当初徐婡走了以后没多久就对徐树棠坦白了学校的事,徐树棠虽说平时脾气温和可还是有些气愤的找林景生去理论,却被宋谨以林景生出差了为理由并没能见面,徐树棠不轻易发一次脾气,感觉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里堵的厉害。   林景生就这样突然失去了联系,徐树棠生气的同时也有些纳闷,大概是他以前在大宅走动的太频繁了些。除了这两年报纸上不断开始出现关于林景生公司的新闻,前阵子似乎某个八卦杂志还拍到他和女星乔菲在某个酒店夜宿的新闻,似乎这些东西就是他存在的证明,别的再无其他。   总觉得事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什么连不上的地方,徐树棠想不明白,但徐婡的状态似乎越来越好,这就足够了。   市医院是个永远不缺生意的地方,徐树棠停好车的时候开始犹豫要不要进去,徐婡的电话就准时过来了。   “爸,你到了没有?”   “婡婡,你还真准时。”   “还不是你,每次让你体检一下好难,你今天乖乖做检查,去内科找我师兄他已经在等你了。”   徐树棠笑了笑:“我只是有点咳嗽,你真是小题大做。”   “老爸,如果你再这样轻描淡写,没有好好检查的话,我会考虑回去押着你进医院检查的。”   “真的吗?我还真是有点期待你回来呢。”   “爸!不要开玩笑啦!”   “好了好了,我已经到内科了,不跟你讲了。”   徐树棠挂了电话,忍不住咳了几声。徐婡的师兄安远刚从美国回来没多久,徐树棠听她提起过,知道他家世好又有才华,一直就对安远印象不错,看上去不太爱吭声,可对他热情又认真。   一上午陪着徐树棠抽血,做b超,到做胸透时他接了个电话,才抱歉的说科里来了个重病人,让徐树棠一个人留下检查。   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单身,国外进修刚回来的,看上去跟徐婡关系很好的样子,如果发展成男女朋友倒是也不错。   “徐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沈颜下了手术就看见徐树棠坐在放射科门前的椅子上,脸色看上去有些蜡黄:“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颜啊,没事没事,我就来做个体检。”   “你脸色不大好,一个人做检查?要不我陪你吧。”   沈颜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塞进他手里,自己也端了一杯坐下,这才解开口罩,脸上一层汗水。   “刚忙完?你去休息吧,我等结果出来就可以走了。”   沈颜抚了抚他的肩膀:“没事叔叔,你坐着吧,一会儿我帮你催催。”   徐树棠点点头,看着沈颜突然想问问她关于林景生的事,欲言又止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沈颜,林景生他……这两三年他忙些什么怎么突然……”   “我们要订婚了。”沈颜对徐树棠笑了笑,脸上有些红晕。   “哦?是吗……那……恭喜恭喜啊!”   徐树棠愣了片刻,明明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沈颜这么说大概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太相信,沈颜看着林景生的眼神充满爱慕不错,可林景生那个人总能让人觉得他冷清的仿佛无情无爱似的,徐树棠想了想,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他并不知道,所以再多想问的话也不好再问出口。   林景生远离徐婡的人生,未必不是件好事。   “徐树棠,徐树棠在吗。”   放射科的工作人员出来,手机拿着报告单,沈颜赶快起身接过来。徐树棠很肯定自己身体没问题,这么一上午检查下来折腾的的确是累人,想拿了结果就跟沈颜告别,再去跟安远交代一下也好让他跟徐婡交差。   可沈颜看了看,又拉着放射科的那个医生两个人指着结果不知道嘀咕什么,说着说着沈颜的表情逐渐变的凝重起来,徐树棠看向她的时候,她刚好告别了那个医生望过来。   徐树棠看见她的眼神,心里一凉。命运的长刀有时候还真是躲不过。   “徐叔叔……”   沈颜眼眶有些红,徐树棠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可他与沈颜不过是几面之缘,他早对林景生说过,沈颜是个善良的女人希望他珍惜,那时林景生冷着脸问他为什么,他还记得那时的回答,眼睛漂亮的女人大多是善良的。林景生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突然就浮出了微笑,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沈颜跟徐树棠一起找到了安远的办公室,等他忙完看了结果,又翻出之前的结果反复看了看,右手拿着钢笔在桌上轻轻的敲了敲,像是斟酌了一下才说:“从这个检查结果上来看是肺ca。”   徐树棠恍惚了一下,点点头,还没有多想什么先按住他的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安远搭上他的手背,安慰的拍了拍:“叔叔,我还要给你安排更进一步的检查以确诊。”   “别告诉徐婡好吗?”   这种突然而至的意外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徐婡知道了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回来。   见过绝症病人的哀嚎,也见过家属的痛哭,徐树棠的安静让安远有点无措,这总归是别人的家事,他不敢多说,可他是一个医生,首先明白的是让一个绝症病人瞒着家属独自承受治疗,并不是多好的选择。   徐树棠笑了笑,看来冬天是个很适合离别的季节。   街上到处开始张灯结彩迎接圣诞,小雪刚停,皮鞋踩在雪上留下清浅的痕迹,林景生进来的时候徐树棠正在泡茶,毛尖用热水烫了一遍,再重新沏上,林景生脱了大衣挂在他面前的椅背上。   “你知道我要来?”   他从来不爱喝毛尖这种口感清淡的茶水,每年书画协会有人给他拿来毛尖他总是用来招待林景生。   “三年不见,你还是改不了明知故问的毛病。”   “除了你,我想不到还能有谁会跟徐婡讲我的事情。”   “早上突然打电话回来,哭成那样……”   徐树棠说着抬头看着他:“瘦了?”   林景生从进门眼神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等他这个老人家念叨完才叹了口气坐下,的确是他让沈颜告诉徐婡的,不管怎么说徐树棠是她的父亲,她总该有资格知道他的情况。   “你觉得你瞒着她就是对她好了?”   “林景生。”徐树棠突然看向他,定定的问:“你跟沈颜要订婚了?”   “你听说了。”   林景生淡淡的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不爱沈颜,别耽误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   林景生反问他,这种理直气壮好像真能瞒天过海一样。徐树棠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慢慢道:“以前我不敢肯定,但今天我突然想明白了。”   “林景生,但凡事有徐婡的事,总有你插一手。”   “我这个做父亲的反倒没有一点存在感。”   “你说呢?”   林景生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是,也难怪你会这么想。”   “当年你何必又让我认徐婡这个女儿,现在我既然做了他父亲,有些事我还是希望我们一家人来解决的。”   “当初你要送她出去,将错就错现在她生活的挺好,如今也就等学成归来谈婚论嫁,你是不是也可以放心了。”   林景生蹙了蹙眉,耐心听他说完,门外的院子里植物都落上了一层雪,把杯子里残余的茶水倒在地上,迅速的晕染了一片,林景生笑了笑:“你身体调理的不错,中气十足。”   “别打岔。”徐树棠愤愤的说着。   “那你也不用再拐弯抹角。”   徐树棠茫然的看着他:“你不能这样……你……”   “抱歉。”林景生搭上他的肩膀:“这个问题大概困扰了我很多年,仍然找不到答案。”   “你这样只会害了你们两个。”徐树棠拿下他的手,语气生硬:“我不同意,你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   林景生笑了笑,穿上外套转身离开。徐树棠看着他的背影,在落满白色的院子里到充满烟火气的老街上,怎么看都有些萧瑟。   大概是天冷的缘故,人心才总是忍不住感觉悲伤和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  徐婡回来啦~ 终于写到故事开头,快要见面啦~ ☆、二十六   得失离散,周而复始。   泪水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徐婡才惊觉在大宅门前驻足了太久。院子里的灯光映出来,化雪后夜里空气湿冷,从院落深处飘过来淡淡的茶香,徐婡吸了吸鼻子,喊了一声:“爸?”   客厅的大门敞开着,徐树棠匆的迎了出来,三年了,徐婡还是第一次回来。   “头发都这么长了,怎么照片上都没看出来呢?”   徐树棠高兴的很,赶紧接过徐婡的箱子:“走,进屋,外面凉。爸爸给你煮了阳春面,巷口的王叔听说你回来,中午还给你送来一瓶自家做的辣酱。”   徐婡笑着搂住他的胳膊,听他从进门就说个没完,记忆里徐树棠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他总是爱的很深沉,徐婡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拉着进了屋。   “哎哟,丫头,怎么还学会撒娇了。快,把面吃了,趁热。”   清淡的阳春面看上去一清二白简单朴素,可徐树棠总是熬上一锅高汤来做,生活中的每个细节,他都是这样认真的对待,除了他自己的身体。   徐婡吃了饭,徐树棠又端来茶水,金骏眉的茶汤浓郁,在白瓷杯里晃荡,徐婡按住他的手,抬起头:“爸,别忙了,把……病历拿来……让我看看吧。”   徐树棠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倒也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但看徐婡脸色不好,他倒是有些心虚,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不敢多说话了。   “爸,这上面患者主诉写了,咳血,乏力,腰痛腰酸,胸闷,月余。”徐婡盯着病历并没有抬头,屋里安静的只有翻页的声音。   “徐霖工作太忙天天加班,我不想他来回跑,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想你担心。”   “明天我去医院见见安远,我们的老师汤姆斯教授也会视频讨论一下病历。”   徐婡翻看了半天才说话,也没有刻意责怪徐树棠,有些烦躁的把长发挽起,徐婡把病历整理进包里,像是酝酿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微笑:“老人家别熬夜了,快去睡吧,你放任自由的生活结束了,从今天起由我接管了。”   “嗨!你爸这辈子你还不知道嘛,随性惯了,要是条条款款的约束我,闺女,说不准我会翻墙逃跑的。”   “那我得考虑缩小你的活动范围了。”   徐婡推着他往卧室走去:“快点睡哦,一会儿我会来检查的。”   “好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总行了吧。”   人生就是这样,徐树棠年轻时因为生的英俊又有才华,徐家也是江城出了名的书本网,可这两年看他,是真的显老了,大概是生病的缘故背影看上去有些佝偻,徐婡心里很不是滋味,强忍着泪水收拾了行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总是幻想拥有一颗吃不完的糖果,得不到的时候再难过也顶多是心里委屈一会儿,可得到了以后就再也无法接受失去的感觉了。   这个冬天漫长的好像不会再迎来春天了,医院外面的停车场一片白色,门口的车辆排着队往里进,指挥停车的大叔大声喊着奔波着。徐婡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像俄罗斯方块一样到处填塞的车辆,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很是拥挤啊。   “昨天的结果我昨晚都看过了,徐婡,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很乐观。”   安远看她低着头没吭声,于是把片子挂在灯箱上继续道:“昨天内科的专家已经跟我再三肯定了,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肾脏,现在眼下不建议手术。”   “师兄,你为什么不像老师说的那样,多说些安慰的话给我听呢。”徐婡转身过来,手里的资料攥的很紧,关节都有些青白。   “你不需要那些,我觉得你更需要我们今天最快的讨论出治疗方案。”   “走吧,我约了外科和内科的专家一起讨论病历,等我们讨论出结果,汤姆斯教授会给出他的建议。”   徐婡点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安远身后,医院的走廊里到处可见形色匆忙的人,悲欢离合每天都在上演。   病历讨论的结果并不理想,徐婡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跟徐树棠商量什么就给他办好了住院手续,徐婡没有在医院多停留,就匆匆赶回家帮徐树棠收拾住院用的东西。   徐树棠东西不多,可他院里那些花花草草的他总是担心不回来浇水和养护,它们难以度过这个冬天,又将宣纸和笔墨收好,这么一折腾再回到医院安顿好,天色已经黄昏。   徐婡跟徐霖和徐澜通了电话,拿着饭盒想去食堂给徐树棠买点粥,明天就开始治疗了,早晨难免要抽血还有一系列检查,许多老病人已经吃完饭了,在走廊里聊天或是散步,徐婡没有心情,在徐树棠面前还要强颜欢笑,出来才觉得累的离谱,安远加完班,出来刚好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摇摇头跟了上去。   “徐婡?你自己怎么样?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你就告诉我,不要逞强。”   徐婡抬头看看他,轻轻叹口气:“癌症患者的家属正在度过接受现实这个时期,你放心吧师兄,我没事。”   “可你的样子看上去我真的没法放心。”   “那么多病人和家属,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徐婡……”   安远抚了抚她的头发,皱眉道:“你还小,不用这样逞强,偶尔哭鼻子也没关系。”   徐婡撇撇嘴有点不好意思,他的话跟那个人好像,每每开口总把她当做小孩子。   “徐婡?”   安远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并不知道徐婡因为什么走神,只当她是心情太过悲伤才有些魂不守舍。   徐婡回过神的时候,以为自己眼花了,前面不远的护士站,宋谨正在跟护士打听什么,林景生在他身后被挡住半边脸,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护士的眼光时不时的朝他瞟过去。   徐婡下意识的就想要落荒而逃,可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宋谨已经隔老远喊她的名字了。   只好硬着头皮笑着打招呼。三年,他们之间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像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恋人,可明明又不是。   林景生的目光并不在徐婡身上,而是盯着安远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而后才开口:“你回来了。”   徐婡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长高了,头发都这么长了。”   “恩。”再找不出更多的话来,徐婡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曾经那么依赖的人现在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我来看看你爸,我们……”   “好的!爸爸在房间里,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带你们过去了。”   徐婡说罢,拉着不明情况的安远就想走,也没看见林景生的眉头皱了皱,倒是安远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他和宋谨点了点头,才跟徐婡一起走了。   走廊上的人来来回回路过,林景生看着她越走越远最后拉着安远走进电梯,这才收回目光。刚才的护士路过这里看他没什么表情杵着,以为他找不着路,热情的迎过来:“徐树棠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林景生点点头,对她笑笑:“那就麻烦你了。”   三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若是可以他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送她离开,可林秋原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一旦引起他注意着手调查起来,当年那件事便会重新被翻出来。   林景生叹息一声,不得不承认,徐树棠说的对。对于徐婡,现在平静的生活就是最好的结果。   徐婡闷着头拉着安远只管走,下了电梯差点一头撞进门口路过的推车,被安远一把扯了回来。   “徐婡!”安远喘口气说道:“你不是去餐厅吗?”   “对不起师兄,让你见笑了。”   “刚才那个人,如果我猜的没错,就是你口中那个'关系很好的长辈'吧?”   徐婡点点头,手指在饭盒的盖子上轻轻划着,她永远都是这样,看见林景生心里就会有难以控制的情绪,或者安稳,或者悸动,或者是紧张。徐婡抿抿嘴,她的确爱上了他,但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从他送她离开的机票,到徐树棠生病到今天,虽说恨不起来,但爱,她也不会再轻易给了。   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还是早点认清自己比较好。   “你喜欢他?”   安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个人在默默的纠结,觉得有点可爱,忍不住想逗她。   “恩,以前是有过。”   “以前?我怎么看你现在还这么怂。”安远清了清嗓子:“不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他的情绪,更不会因为他打个招呼就一声不吭起来逃跑的。”   徐婡翻他一眼,嘟囔一句:“你又不是学心理学的。”   “……”   对于她来说,怂不怂并不是关紧,相对于以前的缄口不言,说出来,就是心里放下了。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二十七   二十七   徐树棠的化疗开始了,徐婡跟学校申请了假期,她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徐树棠了,尽管那边学业正是关键的时候。得知这个情况以后,徐霖也决定出差回来就请假,一家人总算要聚在一起,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林景生那天来过之后就没有再来,可沈颜只要上班时间有空就会来看看徐树棠。   徐婡知道他们快要订婚的消息时,正端着饭盒走到病房门口。沈颜穿着白大衣,头发挽了起来,徐婡正准备进去,就听见徐树棠的声音。   “沈颜,真抱歉,我这个样子,恐怕下周你们订婚我也没办法参加了。”   “叔叔,景生已经有打算了,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没打算大办。”   “也是,也是,林家也是名门望族,这要是订婚的事公布出来,免不了一堆应酬。”   “说的是呢,简单点就好。”   沈颜笑的很开心,那种幸福的无法言表的感觉从她的脸上溢出,徐婡攥紧了饭盒,舒了口气才推开门。   早知道有这天,可真的要来了心里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大概真的是她前两年太幼稚,把依赖和习惯当□□情,而离开林景生,她过的一样风平浪静。   “徐婡,快让我看看,几年没见了,真的越来越漂亮了。”   “沈颜姐。”   沈颜抱了抱她,松开时又细细的打量她,徐婡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暗恋过别人男朋友是件很羞耻的事。   沈颜看她有点怪怪的,权当她是心情不好,安慰了两句就离开了。可徐树棠看她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本以为时间消磨了爱意,可徐婡终于还是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给的假象,如果不是再次跟林景生这样见面,可能还会一直自我欺骗下去。   徐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饭后在医生的办公室多逗留了一会儿,没有注意时间,走出医院才发现已经太晚了。路边的树被刮的沙沙做响,门口看车子的保安都钻进了屋里,整个街道安静的不得了。   早晨现金都交了住院费,徐婡看见旁边刚好有ATM,明天大概还是要用钱,于是翻出钱包准备去取点钱。   储蓄所外面的灯光忽明忽暗,徐婡刚从ATM的隔间出来,就感觉脖子下面一凉,瞬间就撞进一个人胸前,被人从身后箍着身子,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闲的格外恐怖:“钱包拿出来!把所有钱都给我掏出来!”   徐婡恍惚了片刻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这是遇见抢劫的了。连忙说:“好的,你不要伤害我,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快点!别给我耍花样!”   徐婡不敢跟他硬碰硬,只能顺从,从包里掏出钱包打开,刚取的现金都在里面。但男人一把抓过来以后看了一眼,显然是不够满意,手里的刀子对着她的脸拍了拍:“小姑娘长的不赖啊,你不想我给你毁容的话就别耍花样。”   “我身上真的没有钱了,这些就是我全部的钱。”   男人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对徐婡阴渗渗的笑了笑:“真的没钱了?我看你还有点姿色,要是你拿不出钱,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前面不远突然传来关车门的声音,男人跟徐婡一起看过去才发现路边停着一辆车,灯光太昏暗,隐隐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朝着这边过来了。   “妈_的!”男人咒骂了一声,拉着徐婡往旁边已经关门的电话亭后隐了隐,又在徐婡耳边嗤笑着说:“小姑娘,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动不要乱说话,不然我可不知道会不会失手捅了你。”   徐婡配合的点点头,惊吓之余开始迅速的思考该如何惊动过来的路人,如果不求救的话,可能会错过唯一的机会。   来人可能是来取钱的,应该是个男人,欣长的身影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下不算清晰,徐婡能感觉的身后的劫匪有些紧张,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子力气又大了些。   可不远处来人并没有往取款机那里去,在原地站定一会儿后竟缓缓朝他们藏身的阴影里走来。犹如神祗的高大身影让徐婡想起了那年,林景生在雪中朝她走来的样子。   身后的人终是扛不住了,有些急躁的往后挪了两步,可就在这一瞬间,前面高大的男人从口袋里不知道掏出了什么,狠狠的丢了过来,刚好砸中劫匪的脑门,啪的一声在徐婡耳边响起,然后落地。   是个手机。   劫匪踉跄了两步,骂骂咧咧的站起来,徐婡机灵的准备开溜,却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才感觉到衬衣柔软的质感和袖口的黑曜石扣子莫名的熟悉,心里一窒。   昏茫的灯光下,林景生冷厉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陌生,面前的劫匪已经站了起来,一边爆着粗口一边拿着刀子对峙着。   林景生不慌不忙的看了眼徐婡,问道:“受伤了吗?”   徐婡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没有。”   “那就好,到那边去等我。”   似乎是没有受过这种冷眼与忽视,劫匪有些生气的挥动着刀子就要扑过来,林景生却动了动嘴角笑了一声:“找死。”   握住他持刀的手腕一扭,男人吃痛的叫了一声,刀便落在了地上。   “练过?”男人有些震惊的看着林景生,没有一丝紧张反而也笑了起来:“想让老子栽你手里,没那么容易!”   男人索性不去捡刀子了,活动了一下手腕挑衅的对林景生勾勾手指头。看来并不是个小毛贼,也并非虚张声势,一般的小贼遇见练家子早就落荒而逃了。   有意思。   林景生解开外套脱下,随意丢在地上,寒冬天里和他单薄的衬衣形成鲜明的对比。男人显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没等片刻拳头就招呼过来,林景生欠了欠身躲过去,用手肘狠狠地砸在他的背上,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看的徐婡有些心惊胆战。   这种不专业又上了些年级的劫匪显然不是林景生的对手,可毕竟是练过的,也算过了些招,打了两个回合下来怎么看都没有优势,男人有些抓狂的逮住机会捡起地上的刀,直直的要捅过来,却再次被林景生扼住手腕踢倒在地。   “如果你适合而止的话,我考虑听听你的情况。但如果再试图去捡刀子,恐怕我就没有耐心了。”   林景生说完,看着男人趴在地上喘息了几声后,有些凄凉的坐了起来,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却很单薄也很破旧。   林景生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肩膀,淡淡的说:“你当过兵?”   男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有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在白色的雪上砸出一个小坑。这冬天虽然冷,可刚才活动了一会儿身上有些燥热,林景生扯了扯衬衣领子,回头看了一眼徐婡,还站在不远处焦急的看着这里。   “原首都军区,38军,112师,林景生。”   看着男人错愕的表情,林景生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你在部队练那些招式,不是让你有朝一日出来胁迫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遇到了难处,又是第一次这样吧,太生疏了。”   年过半百的男人呜咽着哭出了声音,这世界不公平的事太多就像他的委屈好像很重很重很长很长无法诉说:“我女儿……生了很重的病……急需要钱……”   林景生烦躁的摇了摇头,不等他说完就开口道:“你在这里等我。”   把徐婡送到车上,将车子发动起来,直到暖风从空调里出来,林景生才抚了抚她的头发,拿了钱包折返回去。可怜的人太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悲伤的故事。   林景生自嘲的笑了笑,他虽然看上去并不可怜,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拥有的不是他想要的,想要的他却无法拥有,谁又能说他不可怜呢。   徐婡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等林景生回来的时候还是急切的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这么多年以来的一切仿佛都不重要,而他每次出现总能唤醒她沉睡的心脏。   “吓坏了吧。”   林景生突然这么问,徐婡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吓坏了,你就来了。”说罢偷偷侧眼瞄了下林景生,老天似乎特别偏爱这个男人,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时间的痕迹,冷峻的线条看着很舒服又养眼。   脸上有些发烫,徐婡赶紧低下头,怕被他看见。   “今晚还敢回家住吗?”林景生还是不放心她,看徐婡脸有些红,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空调吹的……”   林景生打了把方向,偏离了去老城区的路口,路灯下街上安静的没有一个人,徐婡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这些年她的平静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看见他。而真正的心静如水,却是经历看见他的悸动之后,与他在一起才会有的。   大抵是无法回头了。她爱林景生,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徐婡不知道林景生为什么要带她回家,可她也不想再去问,经历了刚才那一番生死之间的插曲,内心有些贪婪此刻的温暖,如果今后她每次迷失在回家的路上,都能被他遇见顺便捡回家,那该多好。   可偏偏他们之间不能拥有美好的爱情,他可以捡她回家也可以捡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给她像是爱情的温暖却又狠心的亲手推开她,这种伤害好像比不爱她这个事实还要残酷好几倍。   明明下周就要跟沈颜订婚,现在却出现在她面前,就像在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块石头,又荡起阵阵涟漪。   她的生活,总有林景生出现。 ☆、二十八   松山的道路和后院的植物都被白色覆盖,徐婡站在窗前还能想起上次住在这的细枝末节,书房的咖啡壶似乎还残留着上次离开时的温度,总感觉这种慢吞吞的煮咖啡的方式不是林景生的风格,可事实却是他真的平心静气的在倒腾那个老爷车一样的机器。   好的咖啡豆如同陈年佳酿,味道在屋里漫开,屋顶是她喜欢的鹅黄色灯光,徐婡忍不住欺骗自己一切似乎都是开始的模样。缩了缩肩膀,明明喝的是咖啡又不是酒,怎么会有幻觉。   “冷了?”   林景生放下杯子过来,眼神定定的看着徐婡,就像老酒馆里正在进行的慢时光突然断了琴弦,温馨平静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徐婡赶快摇摇头,面对他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   林景生却突然对她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   他总是这样!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却觉得你应该明白一样不给任何解释,他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徐婡愤愤的躲开了他的眼神,想转身逃离这里保持一个安全距离,却被林景生拽住了袖子,下一秒,就被他拉进了怀里。   背后突然贴上他的胸口,林景生的脸紧挨着她的头发,这种背后拥抱的姿势似乎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徐婡一时间愣住了。   “别动。”   林景生的声音越发暗沉,甚至有些恳求的感觉,吐息间热气打在她的耳垂上,脸和耳朵不争气的瞬间红了起来。   “你……林景生……你……”   “不要说话。”   林景生收紧了手臂,这种环抱的姿势对他的个头来说肯定不舒服,可他仍旧像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般,不容她打断。咖啡壶咕嘟咕嘟的翻滚着浓郁的液体,白烟在窗户上形成一层细密的水雾,徐婡彻底不敢动弹了,他们这些大人的脑子里想什么,她似乎永远不懂。   过了好久林景生都没有动静,徐婡想扭过头去看他,才听他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徐婡。”   对不起?   徐婡不争气的有些想哭,这么多年自己在外面总是忍不住想他,想他和沈颜在一起痴缠的时候她一个人疯狂的工作学习,她并不是圣人,这种得不到的滋味并不好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大概就是这样吧,徐婡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林景生的手上,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这份卑微的爱,那样像他这么好的人,才能没有一丝愧疚的和沈颜安心,快乐的生活。   “我很想你。”   如果他们是两个分别已久的恋人,大概听到这句话徐婡会感动到流泪。可他们并不是,所以徐婡自然而然的觉得林景生是将所有的愧疚陆陆续续的以这种方式讲述出来。没有爱何来恨,没有期待哪有失望,一切说到头还是对林景生持有不磊落的爱,所以才会对当初的离开耿耿于怀。   松山的别墅很适合度假,林景生从不是高调的人,所以这里的装潢并不是华丽的,而是有些北欧的极简风格,徐婡洗完澡出来看见客厅的灯熄灭着,而林景生站在窗前正在静静的抽烟,今晚被他抱着的时候,他的指尖就有淡淡的烟草味,徐婡觉得越发看不明白他这个人了。   以前跟现在不同,以前她会傻乎乎的觉得在感情上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现在逐渐长大,她反而开始觉得,并不是林景生心事重,而是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正在愈演愈烈。   他的眼睛似乎结有一层冰霜,室内温度很高都融化不了。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景色值得他半夜驻足在这里,而指尖的烟只是在孤独的燃烧着。她没敢问出下周订婚的问题,而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发现,他似乎过的不如她想象的好,明明应该很幸福的人,看上去很寂寞。   徐婡对这种错觉疑惑不已,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她住过的卧室里纤尘不染,干净的睡衣和床铺就像她从没有离开过,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唯独不同的是她应该再也不会在某个晚上偷偷的去吻他。   这一夜的事像翻过去的书页没有再被提起,她和林景生默契的如同萍水相逢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联系和关心,江城在冬季的末尾里,迎来了最大的一场雪。   徐树棠的精气神被化疗夺去,而医生和家属能做的并不多,徐婡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甚至忘了这周是林景生和沈颜订婚的日子。   徐霖守在医院一天了,徐婡做了点汤装进保温桶里准备给他送去。老城区的街道里积雪没有清除,厚厚的,踩一脚下去雪都湮没到脚腕,徐婡看着门口一片平整的雪地上有一排脚印孤零零的落在不远处,一个穿戴严实的年轻人正拿着一张纸仰头挨家看着门牌号。   长款羽绒袄包裹到小腿,鸭舌帽和口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露出来的皮肤不难看出他的肤色很白,帽檐下的碎发被挑染成灰色,这种打扮还真是少见。但自从经历过那晚的抢劫以后,徐婡小心了很多,面对陌生人总有些警惕,看着那个穿着怪异人找来找去终于走到徐家大宅门口时,徐婡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徐婡?”   怪异的人很惊喜的就要扑过来拥抱,徐婡差点尖叫出声连连后退:“站住!不许过来!你是谁?”   怪异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装束的问题,往四周探了探头到处看看,确定这里没什么人烟时,才摘下帽子,然后是口罩,露出清秀的脸。   “是我。”   徐婡震惊了片刻,这家伙的容貌很出众,全是万里挑一的长相了,可他跟林景生不同,林景生那种天生的冷冽和气质很有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却心生欢喜。眼前这个看上去痞痞帅帅的年轻人,有些莫名的熟悉,徐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在哪里见过他,只能尴尬的问:“你好,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是……”   “茸茸,是我。”年轻的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一如小时候滑梯上保护她的少年。   徐婡捂住嘴,愣了半天缓不过来。直到他再次靠近,结结实实把她拥抱进怀里,两个人隔着厚重的衣物拥抱在一起时,徐婡才反应过来。许是太久没有经历让人开心的事了,一时间激动的竟然有些哑口无言,嘴张了半天都不知道没有说出一句话。   “茸茸,我好想你!”   第二个对她说思念的男人,可这次她却不用顾忌任何人的想法,徐婡使劲点点头,抱紧他:“阿诚,我也好想你!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傻瓜,我快冻死啦,你还做什么梦。”   “啊!对不起!快进来快进来!”   这才发现大门还敞开着,徐婡赶紧拉他进来关上门:“你怎么这副打扮?”   阿诚无奈的揉揉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我五年前就出道了,拍了些广告,偶尔写写歌什么的,这些都是造型师弄的。”   见她一脸迷茫,这才说:“我叫萧克,你听说过吗?”   徐婡仔细想了想,似乎李麦整天挂着耳机听歌的时候是说过有个叫什么克的吉他少年,那时她并没在意过。   “萧克,萧克。这么叫你我还真不习惯。”   “徐婡,徐婡。”萧克反复念了念这个名字,最后对她笑笑:“你叫什么名字都好听,不过藏在这深宅大院里,很难找呢。”   “你……”徐婡本想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还未问出口,萧克似乎就看了出来。   “一言难尽,我回来的时候你刚好出国了。”他懊恼的把手里的纸摊开,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茸茸,还好我找到了你。”   萧克把手里的纸揉成团,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看徐婡提着饭盒准备出门的样子,撇撇嘴道:“我是不是又差点错过你。”   徐婡无奈的点点头:“我准备出去了,你呢?现在住在哪里?过的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居无定所,颠肺流离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萧克站起身看了看表,眉头不情愿的皱起来:“徐婡,我得去机场了,等我忙完这几天就约你见面好吗?”   徐婡点点头:“你不要着急,好好工作,我会等你的。”   萧克满意的笑笑,掏出电话联系了助理,他们一伙人过来分头在老街上寻找徐家大宅,听说找到了经纪人利姐听上去比他还高兴,如果再因为找人而耽误行程或者是心神不定的录制现场节目,恐怕她就要抓狂了。   萧克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匆忙的小跑着上了一辆白色商务车,徐婡看着车远去的影子直到消失不见才开始动身,阿诚曾经是年少的她唯一的依靠,而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又再次见面,就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又重新回到一起,这总算是近些日子以来最好的消息了。   徐婡存好他的电话,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今天,是林景生订婚的日子。午后的太阳映着雪怎么看都有些刺眼,收好手机提着饭盒,沿着车辙印记慢慢的走着。   思来想去还是拗不过自己,掏出手机编辑了短信轻轻的发送出去,徐婡总算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林景生,祝你们幸福。   他和沈颜都是她喜欢的人,他们幸福,这样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人物回来了…… 林景生:他哪里重要?你竟然把别的男人弄出来你是不是找si? 我:…… 林景生:说好就我一个男主的! 林景生:你这样我没法演下去了! 林景生:再见! 徐婡:喂,那是我失散已久的重要的人! 林景生:我知道,我对你们的见面也感到非常开心,我太开心了,看我表情你就知道了 (?ì _ í?) 呵呵呵呵呵呵亲妈马上开虐,但我能力有限不知得多久能写到囧 ☆、二十九   徐树棠但这两天胃口太差,总是吃不下东西,徐婡煲的汤他今天难得多喝了点,徐婡连日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点。   病房里的清净在傍晚时分被打破,徐树元和苏梅提着鸡蛋和牛奶来探病时,徐婡往徐霖身后躲了躲,这两个不速之客她虽然只见过一面,可印象实在是不怎么好。   “哥,你这两天身体怎么样?我跟小梅来看看你。”   徐树元跟徐树棠长得并不像,徐树元的母亲是徐家老爷子的小老婆,因为出身不好,年轻时为了进徐家闹过不少次,却一直到死也没被徐家承认过。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很仓促,并没有来得及交代后事,徐树棠对他这个弟弟太过了解,看见他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托你的福,我最近身体不错。”   徐树棠在病房里晃了晃腰,又抖抖腿,惬意的哼着小曲儿。苏梅把塑料袋里的水果拿出来调了些放进饭盒里,笑着说道:“大哥,你就是平时太操劳了,搞那个什么书画会长劳心劳力,人老了,哪操得了那么多心。”   “人老了就是该忙一点好,太闲了容易生是非。”   “呵呵,大哥说笑了,我去洗水果。”   苏梅的脸色有点尴尬,路过徐霖和徐婡身边,对他们笑了笑。   “徐婡,我带你去楼下散散步吧。”   徐霖看她脸色不好,想叫她出去,可徐婡觉得这个时候出去不太有礼貌,也没应他,倒是徐树棠听见了对他们摆摆手说道:“去吧,你们先回家吧,今天早点回去休息。”   “爸爸……”   “跟你哥回去吧,我这儿没什么事。”   徐婡点点头,跟在徐霖身后。路过门口时又碰见苏梅端着水果回来,脸上看着春风得意,心情不错的样子。   “怎么,你们这就走啦。得,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徐霖不接她的话拉着徐婡就走,徐婡总觉得有些尴尬,小声说了句:“再见,婶婶。”   苏梅也不知道听见没,徐婡有点不放心的回头看看病房,却被徐霖拽了拽衣袖:“走吧,别愣着了。”   外面的雪不知不觉又下大了,徐霖让徐婡等着,他把车开到医院的大厅门口来接,明明快天黑了,大雪却映的满世界亮亮的。   “徐婡,不用再想了。”   徐婡茫然的抬起头,心里明白徐霖说的什么。她与苏梅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美好,那年她满怀欣喜的放学回家,却听见客厅里传来的对话。   苏梅的声音不像南方女子的腔调那么柔顺,有些沉沉的,说话不急不缓,一字一句。   大哥,您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身边突然弄个丫头出来,咱们徐家也是有脸面的人,传出去别人怎么想?私生女,野丫头,这些都是好听的。现在人心险恶,最可怕的就是别人的谣传,大哥这把年纪带个小女孩,况且徐霖徐澜都不在家,你们两个难免会被人说闲话,什么乱_伦啊之类的,大哥您是有身份的人,这些诋毁可承受不起……   “徐婡,你在想什么?”   “啊,没有,我只是……”   “你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来管。”   从小徐霖挺调皮的,可现在身上已经完全没了小时候影子,徐婡看出来他刚才一直在忍着没吭声,恐怕多少顾忌徐树棠的面子。   在家里吃了饭徐婡打算早点睡的,这两天脑容量明显不够用了,而且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幸福的人肯定正在庆祝,而她,连说句祝福都酸的可以。   近期照顾徐树棠虽说没有奔波劳碌,可心里大概是一直提着,一直也是早出晚归,徐婡挨着枕头竟然还真的睡着了,以至于电话响第一遍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见,直到再次响起她才半睡半醒的摸到电话,才九点多而已。   看见林景生的名字,徐婡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喂。”   电话那边隐约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不是很稳,徐婡喊了两声他也并不回答。   “林景生?你找我有事吗?”   “奇怪,是电话故障了吗。”   徐婡嘟囔着想挂掉电话重新拨过去,可电话刚从耳边拿开,林景生的声音就传来了,有些低沉,徐婡能听出来,他喝了酒。   “开门。”   徐婡一愣,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脑海里隐隐约约也感觉有些奇怪,林景生有些反常,他们两个之间越来越奇怪,这种感觉莫名的让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来不及多想。   徐婡打开门的时候他正伏在门边,水蓝色的衬衣被他□□的有些皱,大衣被他胡乱搭在肩上,看样子真是醉的厉害,听见门响他抬起头,步伐不稳的就想过来。   “林景生,你自己开车过来的!宋谨呢?他怎么把你自己……啊……”   “不许动。”   林景生突然抱住她,香醇的酒味儿在附近散开,脸拱在徐婡的发间蹭了蹭,有点像个跟主人示好的大狗狗,徐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闪了一步。   “林景生,你喝醉了!”   林景生站在原地没动,院子里没有开灯,下雪的缘故所以并不显得黑暗,徐婡看他没什么表情,以为他醉的厉害,却又被他刚才热情的拥抱吓的不轻。   “林景生?我扶你去客房好吗?”   他反常的样子徐婡从没见过,记忆里他喝醉了从来不会做奇怪的事情,于是全当他意识不清醒,徐婡走近他搀住他的胳膊想拉他进屋,可这人纹丝不动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景生!天气冷,我们进屋好吗?你站……唔……唔唔……”   雪夜里万籁俱寂,隔着他单薄的衬衣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林景生的手紧紧勒住她的腰,带着酒味儿的唇瓣有点冰凉,挨着她的嘴时,凉的徐婡一个激灵。   不知道他喝的什么酒,连这个吻都有点甜。林景生的怀抱把她箍的很紧,像是狠狠按进怀里,又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爆发,凉薄的嘴唇掠夺般的包裹住她,而后贪婪的吮吸着,这种突如而来的的疯狂,徐婡心里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他醉的不轻,认错人了。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手,两个人的嘴唇摩擦的都有点红,林景生轻轻的喘息着,徐婡看了看他,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这里。那眼神里,看不出一点醉意。   “林景生,我不是沈颜。”   “我知道。”   “……”   雪松上的雪大概是太过厚重,一下跌落在地,发出噗的一声,徐婡低着头捏着衣角,心跳快的难受。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院里,抬头是清冷的月亮,林景生动了动嘴,咳了两声。   “啊!快进屋,外面冷死了。”   徐婡拉着他的手往一楼的客房去,刚挨着他就被冰凉触感冰的一个哆嗦,而林景生任由她拉着,脚步紊乱的跟着她。   客房徐婡经常收拾,徐树棠有些外地的书友画友或者学生过来,总会住在这里。林景生喝了不少酒,又吹了凉风,头开始晕了起来又有些昏昏欲睡,可看见徐婡忙活一通后充满求知的看着他,忍不住笑笑。   “你,今天订婚顺利吗?”   “沈颜姐呢?”   “你半夜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林景生皱皱眉,努力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有点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订婚了?”   “啊?你……不是……那你看看我是谁?我不是沈颜……”   “……”   林景生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他的确是从订婚宴赶过来的,从省城一路开着高速回来,徐婡太小了,很多话他从来不敢多说,很多事,他从来不敢对她做。   可她现在越来越大,意味着她将会离他越来越远,这种不在可控范围内的事,他不敢赌。   老爷子上了年纪,已经越来越衰弱,林秋原那里,也不止一次劝诫他婚姻大事。这么多年他沉浸在照顾这个小女孩这件事上,没发觉时间原来过的这么快。   昔日的老师邵淮安亲自移驾到省城参加他的订婚宴,一家人表面上和和睦睦,可林景生心里明白,林秋原要的就是一个安心,如今林家这个不可控的人能顺利订婚,再结婚,再安安生生过一辈子,再好不过了,林秋原自然乐得拿老爷子压他。   今天的酒,喝的有点过了。林景生挫败的叹息,这么多年稳稳的脚步一下就打乱了,从上次徐婡遇到危险后,他便让宋谨差人暗地里跟着她,可就在昨天,萧克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林景生不得不承认,危机感在他身体里萦绕着,一切虽然还不是时候,可他压抑的太久,一旦崩盘却也覆水难收。   徐婡看他似乎难受的厉害,又有些不放心,于是走过来想摸摸他的额头,谁知手刚伸过来,却被他轻轻握在手里,又将她拉到身边。这次的吻是并不疯狂,如同林景生平日里对她的温柔,浅尝辄止,他只是在她嘴上啄了一下,就放开了她。   这是一种奇怪到无法言说的感觉,这个冰凉的晚上,她被心爱的男人夺去了初吻,还是两次。 作者有话要说:  8.21 今天更新不了了,这一章写的很卡,马上就写到新的阶段,节奏也会加快 剧情上也要有些进展啦? 准备重新认识林景生吧~出镜率高起来了 这个文章本来的定义其实就是个虐文,只不过前面写的拖沓温馨的太多,但毕竟还长着呢,所以虐的也很多在后面 结局只想顺着剧情走,文笔有时候不到位还望大家理解 因为我平时忙,所以基本都是晚上十一点以后开始写,有时候更新不及时,但我不会弃写的 谢谢每个围观的人 ☆、三十   一个吻如果代表不了什么,那两个呢?   这恐怕不是喝醉或是玩笑可以解释了,谁会在这种冰冷的天气里顶着酒意跑来跟她开这种玩笑。   “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徐婡不敢回头急匆匆的跑出去,脑子里始终都是空白的,直到接了热水端着回到客房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林景生对她做的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房间里传来咳嗽的声音,徐婡推开门却看见那人鞋子都没脱掉,歪歪扭扭的靠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眉头皱着,衬衣被他扯的敞开领口,毫无防备的样子。   都说相由心生,那像林景生这么英俊的人内心是怎样的呢?可惜从来看不透他,徐婡伸出手帮他把皱着的眉抚平,动作很轻,似乎是有点痒,林景生把脸埋进枕头里蹭了蹭难受的哼了一声。   徐婡忍不住笑了笑,想帮他抽出身下的被子,林景生的长腿把被子压的紧紧的,徐婡使了把力仍然纹丝不动,于是拍了拍他的脸:“林景生,醒醒。”   “喂,林景生。”   “太冷了,你盖好……”   林景生咕哝着翻了下身却顺势拉住徐婡的胳膊,两个人一下就抱在了一起,徐婡吓的不轻挣扎着想起来,才发现林景生没有醒来,而是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他平日里整天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原来还有这种属性。   徐婡抽出胳膊坐了起来,心情复杂的厉害。虽然不明白他跟沈颜之间的问题,可沈颜对她真的很好,在林景生面前,她的怯懦大部分来自于羞愧。   像个身陷沼泽的人,明明需要人拉一把,却又不敢递出自己的手。这种安全感的缺失,大概永远也无法改变。   雪后的早晨格外冷,天刚亮的时候大宅的门锁就被敲响了,徐婡本来有些失眠睡的就晚,听见门锁声猛然惊醒,恍惚了一下匆匆下楼去开门,这个时间谁会来。   大宅的门厚重,开启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徐婡问好的话还没说出口,苏梅就兀自走进来了,高跟鞋踏在院子里的落雪上,咯吱咯吱的响着。   徐树元拖着行李跟在她身后,目光环绕着院子看了看,最后落在影壁墙上的浮雕,一个大大的徐字,冷冷的笑了笑。   “徐婡,去帮我收拾房间,我们今天开始就过来住下了。”   徐婡愣愣的看着她,他们惦记这徐家老宅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趁徐树棠生病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未免也太过分了。   “婶婶……”   苏梅看着她笑笑,目光里却寒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徐婡,你叔叔他不喜欢吵闹,找个安静的房间哦。”   “可是婶婶,你们突然过来,我没有提前准备……”   “我们过来住,一家人方便照应。平日里虽然来往不多,可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再坐视不管,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徐婡点点头:“谢谢叔叔,婶婶。”   苏梅没有应声,徐婡知道,她这个叔叔和婶婶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就像他们从来不被徐家接受一样。   “徐婡,这个房间是谁在住?我看这里阳光不错,你叔叔他身体不好,你知道的,房间通风好的话对身体也好呢。”   她指着二楼徐婡的窗户,微微笑着,脸上的善意看着不像假的,声音带着些谦卑和真诚,看到徐婡默不作声的样子有些得意又轻蔑的勾勾嘴。   “徐婡?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霖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径直走到苏梅的面前又说了一遍:“不怎么样。”   “叔叔,您想过来看爸爸,我们很欢迎,医院附近的宾馆我可以帮您定好,就不劳烦您跑这么远来家里了。”   “你这孩子!”   “咱们都是一家人,婶婶过来也能帮你做饭,收拾家务。你们都忙,哪有时间。”   苏梅撇了他一眼,徐树元根本就无视徐霖的话,开始往楼上拿行李,面对苏梅的话徐霖也有些哑口无言,可他也并不愿意他们欺负到徐婡头上。   “也好,叔叔婶婶年纪大了,来回也不方便,楼下我收拾间客房出来给你们好了。”   苏梅没有接话,表情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徐婡记得小时候叫她时就是这样,那些恶毒的话,她总能风轻云淡的说出来。   “徐霖,你叔叔和你,和徐家总归是连着血脉的。”   她笑意更深了,走到徐霖面前热络的挽住他的胳膊说道:“谁是里,谁是外,可得分清楚了。”   “你!”徐霖推开苏梅的胳膊,嫌恶的看着她愤愤的说:“我爸即便生病了,这个家还是他老人家说的算,徐家该由谁说的算,是老祖宗的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只听我爸的,不好意思了,叔叔!”   他把叔叔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走到徐婡面前,有意的把她护在身后。   苏梅脸色有些难堪,可能她总觉得徐婡是懦弱的很好欺负的样子,而徐霖毕竟是徐家的孩子,心里总是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这里苏梅有些失望的对徐霖道:“婶婶以为你很聪明的,看样子你的脑袋里面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徐树元在院里转了一圈回来,站在苏梅旁边,她仿佛是有了底气,又是带着笑意,明明是对徐霖说话眼睛却是看着徐婡:“徐霖,你用要想想,你爸爸年纪不小了,有些流言蜚语可是承受不住了。”   徐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徐婡捏着他的衣袖一直没吭声,自己都没发觉因为力气太大,手心都攥出了汗。   “这么早是谁在扰人清梦?”   苏梅还欲说什么,身后一道懒懒的声音传来,几个人都诧异的看过去,林景生睡眼朦胧的靠在门框上,看上去真像是被吵醒的。   徐霖傻了眼,看了一眼徐婡,看的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往他身后又躲了躲。   “你是谁?”   苏梅不妨家里有外人,可眼见林景生挺年轻的看上去又不像徐树棠的客人,再看徐霖诧异的样子,心里猜出个大概,于是更是得意了。   “哟,徐婡,这家里怎么还带了人回来。”   林景生没有理她,而是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徐婡的胳膊把她拉到身边:“徐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去省城?你行李还没准备好吗?”   徐婡看看他,点了点头:“我……我忘了……”   “对不起,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徐婡匆匆的往二楼跑去,林景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冷下了脸。   徐树元和苏梅在打量着他,林景生这种气质的人街上并不多见,一方面他从小受的教育好另一方面在部队多年练就的身材也是极其标准的,个头本就高,这种气场下苏梅多少有点怕了,愣是没敢开口。   “看够了吗?”   林景生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厌恶的说道:“看够了滚。”   “你!”苏梅被他这么一说,气的脸都红了,指着他,往徐树元身边靠近了点。   虚张声势的样子,让林景生鄙夷的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你觉得我不打女人?”   “哼,你在我们徐家指手画脚不觉得不合适吗?”   徐树元多少顾忌点面子,并不想在这里闹起来,于是拽了苏梅的袖子,示意她收声。   “敢问这位朋友,你是谁?为什么住在我们家里还要插手我们的家事。”   林景生无意与他们纠缠,于是耸耸肩:“你们的家事我并不感兴趣,我只带走我感兴趣的,并奉劝你们一句,惹麻烦的时候请擦亮眼睛,别再惹到我的人。”   徐霖不可思议的看着林景生,心里思绪万千。徐树元和苏梅没有再纠缠下去,林景生冷着脸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好惹,直到徐婡提着行李箱下来,院子里都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哥,我去两天就回,你别担心啊。”   徐霖虽然不放心她,但毕竟跟着林景生总要好过在家里面对着苏梅,于是点点头说道:“那你照顾好自己,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恩。”   徐婡默默的走到林景生身边,抬头看着他,老天爷真的很会开玩笑,她明明很喜欢他,却又总在窘迫的时候被他遇见。   林景生对徐霖点点头,拉起徐婡的手腕,临走前又回过头看了看旁边的二人,对徐婡说道:“今后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二楼也好,一楼也罢,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看谁不顺眼,大可不必忍着。徐婡,想争的就去争,争不过就抢,你记住,开心就好。”   他走着,声音也并不大,却刚好足够院子里的人听见,徐婡松开攥着的拳头,手心的一层薄汗遇见凉风冻的她一个哆嗦。   “林景生,我们这是去哪?”   林景生无奈的看着她,把她往副驾驶一塞:“总得让我先找地方洗个脸吧。”   的确,她都忘了林景生是被他们吵醒的。每次睡觉起来他的头发都是乖乖的样子,侧脸看上去也很柔和。   昨夜的雪停了,车上也蒙上一层白色,车里的暖气很足,手心已经不再冰冷,徐树棠的情况每况愈下,如今徐树元也开始坐不住了,这个冬天漫长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来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写,虐要一点一点来~ 跟着剧情走不想为虐而虐,所以爱之深才会有恨之切! 故事还长…… ☆、三十一   林景生在医院的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出来时徐婡正趴在扶手上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这两年徐婡也许是成熟了点,话却变的少了,看上去也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长发的样子比起以前多了些温婉,林景生看着心里觉得有些暖意,便笑了笑朝她走过去。   徐婡刚好回头看见他站到身边,经过昨晚和早上这一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没之前那么诡异了。   徐婡看他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一擦吧,你用凉水洗的?”   林景生无奈的接过:“有的洗就不错了,好歹不用蓬头垢面的出去。”   “对了,你现在什么打算?”   林景生四下看看噪杂的环境,蹙了蹙眉:“既然都出来了,就先别回去了,你家那两位长辈看上去可不是省油的灯。”   徐婡点点头,攥着拉杆箱的手又紧了紧。   “林景生,你别跟我爸说,他现在状态不好,不能受刺激。”   林景生点点头,拿出把钥匙递到她手心:“松山的,你过去住吧,让宋谨接送你。”   徐婡这才抬起一直垂直的脑袋,不明白的看着他:“林景生……”   “恩?”那人不以为意的笑着,邀请女人回家住的样子就像问你今天早点吃的什么一样随意。   “你这是……”   “我们……”   “我是说……我们两个……昨天……你喝醉……”   林景生这次笑出了声,而后双眸定定的看着她,看的她浑身不自在,良久才慢悠悠的说:“昨天从省城跑回来挺累的,不过没醉。”   “啊?”   徐婡彻底蒙了,还想说什么却结巴了起来:“那为……为什么……”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林景生也不忍逗她,看了看时间:“好了,你留在这里,我安排人把你爸换到高干病房,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又说:“我还要去一趟省城,争取晚上赶回来,你回家等我。”   林景生拍拍她的肩膀,这才匆匆离去,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徐婡能看见他打着电话,很忙的样子。   所以,现在她算什么?小三?或者说好听点,第三者?林景生一定是疯了吧。   而事实上林景生并没有疯,宋谨看他悠闲的靠在后座上,调侃的话跑到嘴边又赶紧收了回去,差点憋出内伤:“所以我怎么理解你们现在的关系?”   林景生瞥他一眼,又低下头专心翻阅着新闻:“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回去?”   “我都不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要走,你都惦记徐婡多少年了还能等不了这一天半天的。”宋谨很是郁闷,林景生是个很少冲动的人,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可他听说萧克回来找了徐婡的消息后,显然情绪是波动了。   “我今天去接沈颜。”   “林军长会不会怪罪,把昨天刚订婚的未婚妻留在林家,自己却连夜跑了。”   林景生翻阅新闻的手指顿了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已经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宋谨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高速行驶的车辆方向一个不稳朝旁边滑了一下,与相邻车道的车差点挤在一起。   “不用惊讶,好好开车,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总好过我们交代到高速公路上。”   宋谨也吓出一身冷汗,车速也慢了下来,倒是还有些不敢相信,林景生苦瞒了那么久的秘密林军长居然知道,这对父子俩的定力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说点缓和我心率的话题吧,我觉得,徐婡这次回来对你有点不一样了。”   “哦?”林景生很感兴趣的看着他:“徐婡虽然很乖巧听话,可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接受别人给她安排的人生,况且……”   林景生深深地叹口气:“如果不是她出去太久,徐树棠恐怕也不会病到这一步,她恨我怨我都是正常的。”   “我不是说这个。”宋谨有点无语的说道,恨铁不成钢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感觉她还是很在乎你的,这么多年以来虽然我们一直把徐婡当个孩子,可如今她长大了,你不能再拿看小孩子的眼光去看她了,如果这样想的话,徐婡对你的态度,更像是因为在乎你,才会对离开这件事难以介怀吧。”   “你工作之余对这个还有研究?”林景生调笑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宋谨却耸耸肩道:“旁观者清。”   而后林景生好像真的陷入沉思,看上去是在认真考虑他的话,宋谨赶紧又道:“景生,我觉得……你在徐婡面前总有点,不够……自信的感觉?”   不够自信吗?   林景生茫然的想,好像真的是这样,这一路他走的小心翼翼,走的步步稳妥,甚至对徐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都是反复思量过的,直到昨天的冲动,像是规划好的路线突然走了岔道,今天早晨徐婡问起来,他竟然有点害怕的走掉了。   是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得不到,又害怕得到了再失去。   林景生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还不知道恋爱和失恋是怎样的一个经历,在年少时带着徐婡交到徐树棠手里时,他从对这件事的惦记,到对徐婡人生的负责,再到对她的喜爱,直到现在对她的渴望,这个繁复的过程中仿佛已经磨掉了他人生除了工作之外所有的时间。   到达林家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李秋实张罗着让厨师给沈颜炖的汤,上了桌就先盛出一小碗端到客厅,沈颜正在沙发坐着跟景衡聊天,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李秋实似乎对她特别的喜欢,盛情难却,她又一句一个自家人,林景生这个后妈,似乎做的还算合格。   林家的气氛总是随着林景生的出现而改变,多少年都如此。林景生勾了勾嘴角,对餐桌上已经入座的林秋原点了点头,叫了声爸。   林秋原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万年不变的仍是严肃,似乎昨天订婚宴上跟老爷子和邵将军谈笑风生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林景生走到沈颜身边,看她正认真的喝着汤,便明白这肯定是抵不住李秋实那种深得人心的热情。   “哥,你事情解决了?”   从收到徐婡的信息开始,他的心里就有些慌,昨晚临时扯谎说公司有事,急急的离开,景衡看上去真的有点担心。   “放心吧,解决了。”   “那就好。”   景衡说着往林秋原那边看了看,见他正看着报纸没注意到这里,这才凑在林景生身边压低了声音:“哥,咱爸这情绪是不是不大对劲?你订婚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觉着他不疼不痒的。”   林景生笑笑说:“林军长见过大世面,当然任何事都看的淡。”   “不是这么说吧,哥你也别不相信,我觉得咱爸听说你要订婚时挺高兴的。”   林景生看了看沈颜,说道:“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这辈子如果连这个心愿都满足不了他,我后半生恐怕都要在后悔中度过了。”   “至于林军长……”   林景生叹了口气,对景衡道:“他能开心自然是最好。走吧,入座吧。”   景衡还在思考着他的话,但似乎并不能理解,到入座了还是忍不住对林秋原察言观色。   他这个哥哥虽说做了林家明令禁止的事,可似乎他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林家的事,为什么跟父亲就是八字不合的样子呢。   这顿饭却吃的异常安静。   除了李秋实不断给沈颜夹菜,笑意盈盈的说些家长里短的事。这种家和万事兴的假象看上去倒是很逼真。   可惜林景生从来不相信。   “景生,吃完饭到我书房来下。”林秋原放下筷子站起身,就上楼了。   林景衡刚吃了一口饭,米粒还在嘴唇上粘着,抬起头看着林景生,看他还是嘴角挂着笑,这气氛诡异的还不如他们吵一架来的痛快。   李秋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林景生夹了点菜:“景生,多吃点,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林景生放下筷子,沈颜刚好看过来,于是拍拍她的肩膀:“我上去一下,你在这等我。”   沈颜有点担心的点点头,李秋实看她这样又怕是被林家这两父子吓到,赶快安慰她:“没事没事,这部队的人就是脾气倔,你别怕。”   “嫂子,你别担心,我爸跟我哥就是这样,有个词你知道吧,相爱相杀。”   景衡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沈颜却觉得心里慌的厉害,她活这么多年向来踏踏实实,简简单单,第一次扯谎,就是跟林景生拿终身大事扯的这个弥天大谎。   林景生心里对于林秋原的态度已经猜出了大概,所以并不惊讶,推开书房的红木大门,径直走到林秋原的身后,淡淡的喊了一声:“爸。”   这是今天他对林秋原说的第二句话。   啪。   响亮的一声,林景生被林秋原这个巴掌打的一时间眼前发黑,往后退了好几步,嘴角瞬时就渗出了鲜红的血。   林秋原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从区里回来厚重的黑皮鞋还未换下,硬质的鞋底踹到林景生胸前,就见他倒在地上,有些痛苦的呻_吟一声,而后捂住胸口重重的喘息起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 作者有话要说:  下手有点狠了, 下章可能写到点关于徐婡的身世之谜 如果以前的情节是内敛又平缓的 接下来就到了适当撒狗血的时候, 欢迎拍砖~ ☆、三十二   林秋原的震怒并不在他意料之外,林景生擦了擦嘴角的血慢慢站了起来,笑着说道:“爸,什么事能把你气成这样?”   “你……”   林秋原上前一步,又要一巴掌打过来,却被林景生抓住了手腕,他看向林秋原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疏离感,饶是林秋原也有点震惊,动作犹豫了片刻,就被林景生一把推开,向后踉跄了两步。   “林军长,你这么掉以轻心可不行。”   林秋原面子有些挂不住,冷哼了一声,把桌面上的资料摔到林景生面前:“那你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林景生轻咳了两声,翻开资料,不出预料上面详细的记载着徐婡从福利院开始到如今的资料,林景生翻了两面就合上了,对林秋原笑笑:“爸,你想了解这些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费功夫,我比资料上知道的详细多了。”   “哼。”   林秋原看他不掩饰,便也不想再绕圈子,于是带着猜测的问道:“我不知道一个孤儿,为什么能让你这么执着?”   林景生又笑笑,语气轻浮:“商场上的人就是如此,玩玩而已,三妻四妾也正常,是没有军府大院的人干净。”   “你从小就有个毛病,不会撒谎,十四岁在军部打翻了你爷爷的砚台,弄花了布防图,你还记得是怎么被发现的吗?”   林秋原轻轻道:“你的耳朵红了,景生。”   “我一开始并不想管你的事,可是你知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林景生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起来,压在腹部的手不着痕迹的攥了起来。林秋原说的什么,他心知肚明。   “景生,你来告诉我,柳家出事那一年她刚好进了福利院,她去徐家那一年,你又刚好离了家,这种巧合是我在胡思乱想吗?”   林景生并没有沉默太久,有些发白的嘴唇抿了抿:“你都调查清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没错,她就是柳家当年失踪的孩子。”   林秋原被他呛出的话气的发抖,迈着大步走过来就要动手,却被林景生抵住胳膊,他笑了笑附在林秋原耳边说:“对了,是我和我妈把她弄出来的。”   “混账东西!”   林秋原的怒气没有发泄出来,又被林景生堵回来,顿时又想动手,门外却传来敲门的声音。   楼下吃饭的人大概是听到了他刚才的怒吼,李秋实试探的敲敲门,想劝劝他,谁知林秋原正在气头上,对着紧闭的门大吼了一声:“滚。”   果然门外片刻间就恢复了安静,与他的怒意相反,林景生始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抓狂的样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林、景、生!”林秋原刻意压低着声音,双手撑着桌面试图让自己冷静。   林景生却风轻云淡的说:“想看看你知道这件事时,是愧疚的,还是愤怒的。”   “果然,是愤怒的。”   林景生轻蔑的看着他,林秋原半生在军队,整个人总是威风凛凛的,难得有这样抓狂的时候:“不过你放心,林军长是没有污点的,而徐婡,她今生都不会知道,她的父亲,她的家庭,都是那场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   林秋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慢慢坐下,而后片刻间就恢复了理智:“你威胁我?”   “不不不,这次你可误会我了。”   林景生把资料拿起来,慢慢的放进碎纸机,看着那些纸变成碎片:“既然爸都知道了,那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我们各有各的人生,没必要揪着我不放,更不用自掉身价的去关注我。”   “笑话。林景生,你以为你跟她会有你要的结果?”   林秋原看他动作一僵,继续道:“你敢跟她在一起?如果她知道这么多年害死她父母的人一直伪善的帮助她,你猜她会怎么想?”   “害死他们的,是你。”林景生抬起头,淡漠的看着他,继续道:“从小到大你的铁石心肠我已经领教过,柳家出事那年,徐婡还在襁褓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的父母都是政治犯,那她将来的人生是怎样?”   林景生叹口气,手掩住嘴咳了咳:“还不如做个无牵无挂的孤儿。”   “所以你们就将她放在那个福利院!在我身边,在邵将军身边蛰伏七年,就为了有朝一日翅膀硬了跟我作对?”   “你……很好!”   林景生笑了笑,嘴角有一点血迹渐渐渗出,惨淡的摇了摇头对林秋原说道:“我从没有想过跟你作对,我不过是不想跟你一起走下去。我妈这辈子太爱你,却不想我走跟她一样的路,她不过是帮我做了选择。”   林秋原望着他,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林景生的叛逆,大概就是从柳家出事开始的。是他太忙,忽略了太多。   现在细想来,似乎这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以前苏兰在世的时候,和柳君良的妻子何玉都在医院上班,关系也不错,所以林景生大概那个时候就见过他们的女儿,柳清。   那场政治变动连累了不少红区的人,中央格外重视,柳君良跟随他多年了,他们相互协助曾经一时也是挚友,可那场变动里,他终究是把柳君良推到了风口浪尖,那场风波结束时,柳家的人死的死,病的病,一夜间仿佛都销声匿迹了,那个小女孩,他本以为会在哪个乡下的亲戚那里过着避世的生活,没想到林景生却将她留在身边。   这些年的叛逆和父子间的矛盾,仿佛有了明确的方向,林秋原压低了声音,对着林景生道:“别试图拿她的存在提醒我当年的事情,别忘了,如果她知道实情,又会怎样对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为了扰乱我的调查,你还把她送到国外,所以,咱们之间是谁更怕那个真相。”   林景生不着痕迹的压了压钝痛的胃:“爸,这就是我们和你不同的地方。”   “我们……”林秋原放在桌上的双手攥成拳头,冷冷的说:“你妈也和你一样,做事从来不经过头脑。任何事随心所欲的去做,倒是一点也不计后果。”   “谢谢夸奖……”   “我倒是觉得,她做的一切,很好……至少,为你减轻了不少罪孽……”   林景生说完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喉咙里有些滚烫的液体带着腥气涌出,他有点压抑不住的低声呜咽了一下,随后有血迹顺着嘴角流出。   林秋原皱着眉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并没有动容:“无论你做什么,你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说完看着林景生似乎转身想走,林秋原清了清嗓子:“从部队离开的时候我记得你身体很好。”   林景生攥紧门把,冷笑一声:“我妈刚进林家时身体也很好。”   “啊……忘了说……”   林景生勾勾嘴角,笑意满满的回头看着他:“咱们林家人可能特别擅长心安理得的生活,所以我跟徐婡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顾虑。”   林景生轻轻带上门,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整理了下衣服便下楼了。林秋原在他的童年里,留下的除了严苛的教育就是离开家的背影,而如今,他每次在林家不欢而散,竟然麻木到没有一丝难过,李秋实迎过来时有点担心的样子,林景生却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倒是看景衡也杵在旁边。   “哥……你跟爸……”   “别学我。”林景生笑了笑,拉起沈颜的手,对景衡和景茗而言,在林秋原的庇护下享受他们该有的人生,才是最好的。   沈颜并不知道徐婡与林家的渊源,只当林景生与林秋原是父子之间的误会,但是但是能动手绝对不动嘴的林家,这种家规倒是罕见。   不过部队上的人大概都是这种脾气,林景生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手心出了薄薄一层汗,沈颜解开他衬衣的扣子,有点吃惊的捂住了嘴。   “你恐怕得去一趟医院,检查一下肋骨。”   林景生这次出奇的配合,竟然点点头然后睁开眼看了看她:“没断。”   “你……”   沈颜觉得他这种病人如果在医院在医生面前根本得不到任何同情,翻了他一眼,双手又覆到他的胃上,一片冰凉。他的皮肤在部队那么多年都没有多么粗糙,倒是有点细腻,这种大概是天生的,只不过前两年那次手术留下的疤痕,虽说缝合的很细密,可还是留下了痕迹。   “沈颜。”   林景生转过头,静静的看着她,而后对她笑笑:“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了。”   他从来不想伤害沈颜,可是再往下走的每一步都是更深的伤害。   “我知道,我们说好的。”   沈颜说完想了想,又道:“这么多年老朋友了,即便不是情侣,也该照顾好你。”   “况且,是我说要跟你订婚的,到现在我也能相信了,如果几年的朝夕相处都不能让一个人爱上你,那就不要再浪费几年时间了。”   林景生摇摇头:“不,你很好。”   沈颜点点头,双手在他的胃部轻轻的揉着:“我不会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边一辈子,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多年在我无法释怀时,让我留下。”   “是我要帮你的,你不用多想,我也希望你这么多年付出,能和徐婡好好在一起。”   林景生像是笑了笑,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景物,深深地叹了口气。   命运不是放过了那些犯错的人,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卷土重来,如果他能避开徐婡,何尝不是对他们两个最好的安排,可惜他不行。   爱情如蛊,哪怕是穿肠毒_药,他也要在爱过她以后再慢慢的腐烂。 ☆、三十三   大雪过后不是春暖花开而是化雪的冰冷,徐婡跟萧克走在松山别墅区的马路上,路灯把身影拉的很长,徐婡手插在兜里还是冷的有点发抖。   下午萧克突然间打来电话要一起吃饭,可耽误了些时间等见到面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于是就在松山附近比较冷清的小餐馆吃了碗馄饨,徐婡其实是有点心不在焉,林景生早上走的时候说是晚上尽量回来吃饭,可现在还没消息。两人关系又处在这样模糊的境地,徐婡犹豫了几番,也没有拨出电话问他。   看见徐婡心不在焉的样子,萧克敲了敲她的头:“喂,你知道多少少女梦想着跟我一起吃顿饭吗?”   徐婡呆呆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所以呢?”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这样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嘛!”萧克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徐婡在网上看过一些他的微博和贴吧,这样的语气对那些粉丝来说很是受用。   “没想到这么冷清的小餐馆,老板娘的馄饨却做的这么好吃。”   “你是猪吗?都不挑食的?”   徐婡翻他一眼,侧眼看看他,碎发没有做造型,顺毛的样子看上去和那天的摇滚少年判若两人,于是笑了笑又瞪他一眼:“大明星,我从小就是个珍惜粮食的人,别人不懂你还不明白吗。”   徐婡说着垂下头,幽幽的叹口气,萧克看着她,笑了笑:“是啊,还没有问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可看你的样子,应该不差,松山的别墅,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住的。”   “你呢,你过的好吗?”并不想在他面前提起林景生的事,徐婡叹口气反问他。   “就这样呗,被父母送出国,念书,认识些朋友一起玩音乐,出道,混迹在外表光鲜内里腐烂的娱乐圈。”   “不论何时何地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不就好了吗。”   徐婡黑溜溜的大眼看着他,语气有些认真,但在萧克看来她的样子总有点可爱,不适合讨论这种沉重的话题。于是伸出手揉着她的头发道:“还是那么傻。”   “好了,别说这种倒胃口的话题了,来谈谈你吧,你家不是在老城区的徐家大宅子吗,怎么又住这里?”   徐婡撇撇嘴:“说来话长,只是借住在一个长辈家。”   “恩……”   萧克看着她,也不说话,两人就走在路边的法桐树下停了下来,萧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她的肩上就这样一直没有拿下来,两人突然间的安静让气氛变的有些奇怪,仿佛是一对恋人在这黯淡的夜色里深情的对望,徐婡恍惚了片刻下意识想抽身,萧克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而后脑袋埋进她的脖颈。   萧克是她曾经最亲的亲人,包括现在他们时隔多年又站在一起仍是亲密无间的感觉,可这种亲密的接触,徐婡的排斥却没来由的充斥在脑海里,像一个不能抵抗的指令,想推开他,却被抱的更紧。   “茸茸,让我抱一会儿。”   “我真的很想你。”   “阿诚……”徐婡想要推开他的双手停留在半空,只能顺势拍了拍他的背,小时候总是被他这样安抚,现在想来那时候他的那些幼稚无端的话,都是一种默默地保护,想到这里心里也柔软起来,在这个城市里她总算多了一个亲人。   “恩恩。”   徐婡的安抚对他很是受用,可萧克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在他肩上蹭了蹭,看上去竟然有点像一只邀宠的金毛寻回犬,徐婡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许笑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   松山的路上路灯本就不多,住户就更少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他们身边匆匆略过,徐婡还没有看清楚,就听见前方一阵急刹车,这动静在空旷的马路上着实不算小,连萧克也抬起头不再哼哼唧唧的逗徐婡了。   车子挺稳后竟然开始倒车,没多久就平稳的停在了他们面前,徐婡心里咯噔一下,总算认了出来,这是宋谨开的那辆车。   林景生打开窗户,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只是看了徐婡一眼便盯着萧克打量起来,徐婡这才发现她和萧克还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倚在一起,这种心情很奇怪,莫名的难受起来,她并不想让林景生误会什么,于是徐婡赶紧抽出身,这动作让萧克也愣了一下,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本以为这种尴尬的镜头还要持续多久,可林景生很快便收回目光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怎么还没回家?”   “呃……跟朋友吃了晚饭,这就回去。”   “走吧。”   说完林景生就摇上窗户将萧克无视了个彻底,萧克本就是被娱乐圈捧在手心炙手可热的小爷,遇见这种情况突然冒出了邪火,可徐婡却乖的像个小白兔一样对那人点点头,跟他匆匆道了别就要上车,仿佛今晚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敷衍,她只为了等待这个人,或者是回家。   这种突然的想法让他没来由一惊,萧克压着火气跟她道了别,看着车子启动了,才气愤的对着法桐狠狠地踹了一脚。   林景生透过右视镜将他的行为尽收眼底,他收回目光神色有点复杂的不知在想什么,车里一时间安静的让人压抑,连一向活泼的宋谨都像不存在一般。   松山的马路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下了车以后徐婡乖乖的先去开门,然后回头看宋谨对林景生嘱咐着什么,这才看见林景生的手上还贴着输液贴。不是说去省城一趟吗,什么时候去了医院?   林景生走过来看她还愣愣的样子,推开门对她说:“进去吧,外面冷。”   徐婡跟着他慢吞吞的进屋里,借着灯光才看清楚他的脸色真的非常不好,甚至有些灰败的样子,而林景生一向是很少喊痛或是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那种人,徐婡有点不放心的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大概昨天喝了酒,已经没事了。”   “你这样子也叫没事?”徐婡夸张的扶住他,这人的样子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你快去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徐婡!”   林景生抓住她的袖子,语气里的急切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心里确实在生闷气,去医院做了检查又匆匆赶回来,却看见徐婡和那个人抱在一起,这种画面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来的措不及防。   这么多年对这份感情的放逐,想抓紧又想推开的纠结,最终还是欺骗不过自己的内心,林景生神色复杂的看着徐婡,灼灼的目光看的她脸上发烫,而林景生始终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徐婡有点尴尬的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有些紧张的相互摩擦着,她没有做错什么事,却又像做了不可饶恕的事,面对他,大概是心里那几分暗恋的情愫在作祟,总是让她底气不足,有些心虚。   “没,没什么事,你早点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徐婡最终觉得沉默绝对不是良策,只能试探的说着又偷偷观察他。   林景生轻咳了两声,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可并没有回答徐婡的话,而是摘下她的围巾顺手丢在沙发上,身体又向她靠近过来,在徐婡惊愕的目光下,挑起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徐婡连日来被他吻过几次,可这次并不是蜻蜓点水般的,林景生环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扶在她脑后,唇齿间的掠夺意味明显,灼热的温度贴在一起的瞬间,徐婡只感觉自己瞪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林景生鼻息有些急促,徐婡能闻到他身上带着浅淡的消毒水味道,他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就停下这个吻,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紧紧的把她箍在怀里,徐婡很喜欢他身上那种特有的香味儿,甚至以前去研究他的洗衣液究竟是什么成分,可现在才发觉,这种带着暗香的味道像是他特有的男人味儿,有些成熟又有些舒适,徐婡开始闭上眼任由他继续这个绵长的吻,心中甚至有些狡黠的想,哪怕明天他又跟沈颜在一起,这一刻她也不想松开手了。   林景生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咳了两声,一手扶在墙上缓了片刻又看向徐婡,小姑娘坦坦荡荡一副你随便吃随便享用的样子看的他忍不住想要笑,他对徐婡太了解了,这些年她像一张白纸,性格虽然温顺可骨子里也是有着烈性的,没有毫无理由的吻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恨,宋谨说的对,徐婡面对他向前的步伐,也从未退却过。   远方要走的路也好,世上无常的事也好,她已经长大了,终究会开始自己选择人生。而他,哪怕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真相,也想在此之前得过且过。    ☆、三十四   从小到大,林秋原对他从来不留情面,在医院输了液刚刚好一点的胸口又疼了起来,浑身突然一阵无力感涌来,林景生扶着墙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徐婡看出他有点不对劲,赶快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样?”   “我扶你去屋里。”   胸口堵的说不出话,走路都有些打飘,任由徐婡扶着躺下,林景生缓了许久呼吸才顺畅起来,侧头看徐婡无措的坐在床边,有点委屈的看着他,小声嘟囔着:“我要知道你不舒服,不会在外面吃饭的,你应该跟我说让我陪你去医院。”   林景生点点头,握住徐婡的手:“怎么?突然开始检讨了。”   徐婡吸了吸鼻子,看着他:“现在好了,搞的我好内疚。”   “恩?内疚什么?”林景生咳了咳笑道:“不关心你的室友,去跟别人约会?”   “不不不!”徐婡急的赶紧解释道:“是阿诚,萧克,他现在叫萧克,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所以……”   “所以就情不自禁的抱在一起?”   林景生皱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徐婡有点无奈,大概他真是误会了。   “啊……”   徐婡把头埋在床上,凌乱起来:“事情不是那样的,真的!”   林景生看她这样反而笑了起来,眼前昏沉一片,拉过她的手往身边靠近一点:“过来。”   “唔……”   她对于林景生最近突如其来的暧昧还没有彻底的适应,这种感觉就比如暗恋了多年在心中一直奉在神坛的人突然转身过来,背后带着刺眼的光芒,实在不太真实。   “乖 ……不要动……”   林景生刚才在医院用了消炎镇痛的药,徐婡在身边不自在的蹭来蹭去,现在头晕的更厉害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轻不可闻。   他这么一说徐婡就真的乖巧的住了口,然后伏在他的床边不动了,这些日子以来,从未好好看过她的样子,林景生有点贪婪的想多看两眼,可是身体难受的厉害,最终还是闭上眼跟着呼吸慢慢也变的平稳。   徐婡叹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烫的惊人,早晨还好好的人怎么晚上就变成这样了,有点不放心的拍拍他:“林景生,你为什么不住医院,要不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那人恍惚中应该是听见了,可是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模糊地点点头大概根本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看他这样,恐怕是医院也去不了,徐婡忧心的看着他,又去冰箱找了点冰块包裹进毛巾里,温度这么高,物理降温效果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林景生的家里有些常备药品,徐婡轻轻推推他看他没什么反应,有点担心的问:“林景生?你怎么样?能不能起来吃药?”   林景生看上去睡的很沉,徐婡试着用水杯到他嘴边喂水,可水却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   “喂,林景生……”   徐婡拿着药片正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突然涌现出电影里的片段,嘴对嘴喂药这种桥段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可现在这样子,好像也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了!   把药片放进林景生嘴里,徐婡喝了一大口水,犹豫片刻便朝他凑了过去。没错,她是未来要做医生的人,并非因为他是林景生才这么做。可无论内心怎么安抚自己,主动把嘴唇贴上去时心里还是紧张到狂跳不止。   徐婡扶住他的下巴,将口中的水渡了过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林景生却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她。胸口强烈的疼痛刺激着大脑,可睁开眼却看见这个小姑娘正伏在他身上含着他的嘴唇,林景生猛然惊醒,口中的水来不及下咽,一下呛的猛咳了起来。   “咳咳……咳……”   徐婡红着脸帮他拍着后背,蜗牛一样缩了起来,这次简直是糗大了,像是个偷腥被抓住的猫,真想找个洞躲进去。   “你……没事吧……”   “咳咳咳……”   林景生面带笑意的看着她:“你这是……咳咳……在吻我?”   “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徐婡脸红的像能滴出血来,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不不不不,我没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林景生捂住胸口皱了皱眉,沉重的叹息一声,脸上痛苦的神色明显。   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闷雷,吓的徐婡一惊,往林景生身边凑了凑:“我看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徐婡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么烧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烧成傻瓜。不过,即便是傻瓜也是个英俊的傻瓜。   林景生难受的厉害生生的疼醒,可还是抵不住头脑的昏沉,片刻间又想昏昏欲睡,徐婡赶快拍了拍他的脸:“别睡,林景生,我给沈颜姐打电话好吗?”   未婚夫生病,她想,沈颜是有责任过来的。   林景生有气无力的瞪她一眼,可徐婡并不知道此中深意,全当他是抵触去医院,这边就起身开始翻找电话。   “别打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可看上去明明是脸色惨白的样子,她才不相信睡一觉就好的谬论。   翻出电话完全无视林景生就要打,却被他夺过手机:“徐婡!”   他的语气有点着急,可也带着一点怒意,徐婡并不知道他的火气来自哪里,但他生病很严重是不争的事实,悻悻的收回手,还是想去拿手机,她不想让一个病人这样任性妄为。   “要么去医院,要么让沈颜姐过来,你选一个!你,你这样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沈……”   林景生咳了两声打断她的话,又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指节按在胸口看上去有些发白,低头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再提别人。”   徐婡思索片刻,有点怄气的嘟囔道:“说的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似的。”   “咳咳……”   林景生惨淡的脸上连怒意都不见,看不出一丝情绪,捂在胸口的手动了动,一把抓住徐婡的衣袖将她拉进怀里。   滚烫的唇包裹住她的嘴唇时,徐婡只愣了一瞬间,便下意识的推开了他,一个吻没什么,两个吻不代表什么,可他这种接二连三的献吻她似乎无法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很显然她并不能跟他一直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徐婡退了两步,见林景生面带笑意,顿时觉得有点羞怯和愤怒,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什么狠话,拿起桌上乱七八糟的药盒,看了他一眼:“那你早点睡吧。”   哐,卧室门关闭的声音似乎宣告着她的心情。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客厅,徐婡坐在沙发上茫然的看着窗外,阴沉的黑云遮住了月亮,远处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就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别墅里空旷无人的客厅此时此刻有些骇人,徐婡蜷缩在沙发上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林景生给的这些海市蜃楼,她似乎很是受用,明明是别人的未婚夫,却接二连三的给她这些扰乱心神的吻。   外面的闷雷开始像炸裂了一般,徐婡捂住耳朵,把头埋在膝盖上,烦躁的闭上眼,忍不住腹诽,这种鬼天气和这种鬼心情还真是相配。   林景生这种人是如何去爱别人的,和沈颜之间她似乎从来没有看见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这件事她每每想起总是难过,仔细想来要说这世上在林景生这里最受优待的,莫过于……   徐婡皱了皱眉,脑海里似乎逐渐有了拼图,可脉络太广,很多细枝末节早已无迹可寻,但比起沈颜在他这里收到的冷落和沉默,一切仿佛都有了最好的解释。   徐婡猛然抬起头,有些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也就在此时,客厅的灯突然被打开,眨了眨被亮光刺到的眼,就看到林景生正朝这边慢慢走来。   “明明害怕打雷,还要跟我怄什么气。”   林景生脸带笑意的过来她身边坐下,扳过她的肩膀:“别闹了,婡婡。”   他这种对付毛孩子的语气对她总是受用,徐婡撇撇嘴乖巧的任由他抱进怀里,刚才那些行为可笑的仿佛是在索求关心和怀抱。   “林景生。”她的语气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恩?”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徐婡贴着他的胸口狡黠笑了笑,她从未问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么多年她总把他们之间当作理所当然。   可世间哪有毫无因果的理所当然。   林景生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风轻云淡:“婡婡,我永远都会对你好。”   “哎,我不是问这个啦,我的意思是……”   “为什么,为什么啦?”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林景生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又是那副看笑话的样子。   “婡婡,我困了,回去睡觉吧。”   徐婡瞪他一眼,嫌恶的推开他:“你……你……”   “别闹……”   林景生连连打了几个哈欠,看上去真是困的睁不开眼的样子,徐婡有点失望的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重新拽回去跌坐在沙发上。   “别走……”林景生无辜的看着她。   “你的要求还真是多呢!”   “凭、什、么!”   林景生委屈的瘪瘪嘴,把她箍在怀里,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舒服的姿势:“凭我爱你,徐婡。”   感受到怀里的人突然僵硬的停下了反抗,林景生满意的又蹭了蹭:“好困,我真的……要睡了。”    ☆、三十五   林景生刚才说的什么?   徐婡撇撇嘴,眼眶一阵发热,他趴在肩膀上真的昏昏欲睡,额头上滚烫的温度提醒着他还是个病人,可她无法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只能反复斟酌他刚才的话。   我爱你,徐婡。   “怎么了?傻了?”林景生撑起身子歪着头看她。   “好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睡在这里了。”   林景生抚了抚她的头发,动作很是轻柔,什么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徐婡懵懵的看着他,似乎刚才的表白都是幻觉一般。   “林景生,我们,你……在开玩笑?”   “我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站起身拉着徐婡的手,一副认真的表情:“我爱你,很早很早就爱你,早到我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间。”   林景生怅然若失的笑笑:“徐婡,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外面的雨声逐渐大了起来,雷声渐小,雨花拍打在落地窗上,看着外面模糊一片,是雨的缘故还是有泪水遮住了眼,徐婡也分不清楚。   只知道林景生这些话,曾经是她一辈子可望不可及的,可如今他真真切切的在耳边这样温柔的私语,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她突然像个奔跑了许久的马拉松选手突然间到达了终点,而这种惊喜一时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咳咳……”   林景生的脸色依旧苍白,透过衬衣扣子的缝隙才看到原来他胸口一大片紫色,像是受过外伤的样子。徐婡瞪大了眼,解开他的衬衣扣子:“你跟人打架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咳了一晚上,她本以为是发烧的缘故,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林景生似乎并不愿意跟她解释那么多,系上扣子拖着她就往卧室走去,困乏的走路一直在打飘。徐婡不忍心再跟他多说话,帮他盖好被子想出去给他倒杯水,却被林景生抓住了手:“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我总是担心你还太小……”   “可事实是你正在长大。”   “所以我说的话,你也在期待的,告诉我是不是,徐婡?”   徐婡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看他强撑的样子心里难受的厉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睡吧,不要再说话了。”   他是真的累了,点点头便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徐婡苦笑一声,看他病成这样,会不会明天醒来突然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今天早晨走的时候说是回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会受了一身的伤回来,百思不得其解,徐婡只能起身去翻找药膏,她记得林景生的家里药品总是很齐全,这些年倘若他跟沈颜真的没什么,可他们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他的胸口,徐婡用指肚轻轻揉着,林景生的皮肤比想象中细腻,没想到他以前在部队那么多年皮肤还是这么好,大概是涂上药比较舒服,他的眉头舒展了很多,睡着时整个人轮廓变的都有些柔和,头发被他睡的屡屡顺顺,与他平日里的样子差得很远,徐婡看的有些愣,半天才回过神来,赶快给他盖上被子。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以前她从来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观察他,他的容貌他的一举一动她总是偷偷留意着,以前也总会想,那个被林景生爱着的女人该有多幸运……   夜雨的寒气开始上来,林景生的温度依旧还高,徐婡也不敢回房去睡,披了件衣服还是趴在床边给他换着冰袋。   雨声渐小然后只变成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屋里鹅黄色的夜灯显得格外温馨,没有惊心动魄的轰轰烈烈的经历,她和林景生之间像潺潺的溪流水到渠成的走在一起,一切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有一种人,他就是不会说你好美,我好爱你,可他却在平淡的生活中不断的说,你声音很好听,你做菜很好吃,你想怎样都行。   看来她的全世界,再也找不来比和林景生在一起更踏实的人了。   徐婡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林景生卧室的屋顶,徐婡惊坐起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林景生已经不见踪影,一下回想到昨晚的种种,脸上又烫了起来。   “醒了?”   林景生推门进来,脸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许多。   “我出去接了电话。”   他指指手中的电话,然后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坐在床上,这样毫不避讳的样子让徐婡反而觉得尴尬,动也不是不动还不是。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林景生勾了勾嘴角上了床:“我还没有睡好,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脸颊在她后背蹭了蹭,他们似乎昨夜才含糊地确定了关系。   徐婡僵着身子没有动,被他拉着躺下又被圈在怀里还任由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然后就听他嘟囔着说:“洗发水的味道真好。”   果然是他会说的话。   徐婡承认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早就期待的一样,她一点也不反感跟林景生更亲近一点,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能清晰的闻着他的皮肤,这是她贪恋的味道,也许从更早开始,肯定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早。   既然喜欢,何必惺惺作态。   徐婡把手搭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开始去解他睡衣的纽扣。反正早晚是你的,不如现在就全给你,这种无声的沉默似乎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景生握住她解扣子的手示意她停止,他还没有打算现在就讲小姑娘吃干抹净,可徐婡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听话,狡黠的抽出手继续去解他的扣子,没几下就将他的上半身暴露出来。   现在这是他要被吃了吗?   林景生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对她摇摇头:“婡婡,别闹了。”   徐婡干脆两只手一起去扒拉他的袖子:“我从来不知道你有一天会说爱我。”   抓住他的衣服扔到一边,开始去解自己的扣子。   “所以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   徐婡一边解扣子一边说着:“既然你准备要接纳我,那我也准备好把全部都给你。”   林景生错愕的看着她,他从未想过徐婡对他的爱是这样多的,在他眼里这个白纸一样的小女孩一直没有长大,他像呵护鲜花一样给她浇水,从来不曾想过要将她摘下来。   “从你把我带回来那天,我就属于你了。”   徐婡抱住林景生,皮肤紧紧摩擦在一起,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想要叛逆的瞬间,她从未如此强烈的像现在一样想要和林景生在一起。   对于这种事情她是生涩的,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她洁白的皮肤第一次暴露在林景生面前,即使伪装成如此奔放的样子,可还是尴尬的抱住他的脖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婡婡……”   林景生拍了拍她的背,扳起她的肩膀,看来他的确做错了很多事,从那年送她离开开始,不知不觉中徐婡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思想。   林景生托住她的下巴,慢慢的吻了上去,小姑娘的嘴唇软软的,小时侯总是会把冰淇淋吃的满脸都是,小舌头会一点一点的去舔奶油,然后带着满足对他笑着。   人类的原罪大概就是这样。   经过昨夜雨水的洗刷,空气格外清新,松山的树木被洗去了灰尘,别墅门前的地板散发着木头的香气,厨房的油烟机难得又工作起来,锅里滚着清淡的汤。   宋谨倒是挺意外这种和谐的气氛,进门时林景生坐在餐桌上看着电脑,徐婡在沙发上窝着,昨夜那种大战前夕的气氛也不知是如何化解的。   对待徐婡的事情林景生一向小心翼翼,而徐婡在感情上有些温吞,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可这种居家过日子般的和谐还是深深地震慑到他。   “来了。”林景生看他一眼打了招呼便继续工作。   “阿谨来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徐婡刚想起身,林景生就率先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去倒水。”   宋谨好快摆摆手:“不喝不喝,你忙你的。”   “让你喝你就喝,别等着跟你客气。”林景生硬是接了水塞他手里。   宋谨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阿谨,你还没吃午饭吧。”   “啊……”   宋谨也不知道该回答吃了还是没吃,正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景生瞪他一眼,站起身来:“厨房有菜有汤,赶紧去吃了一会儿带徐婡去医院送饭。”   宋谨僵硬地点点头,侧眼看看这两个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啊。   “林景生,你别忘了刚才怎么说的,你得跟我去医院做个检查。”   林景生无奈的蹲到沙发前面看着她:“乖了,今天不行,公司有很多事,我明天再去好不好。”   “而且你看,我已经好了,很健康。”   徐婡翻他一眼,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结果林景生疼的呻_吟了一声,徐婡立马皱起眉:“你看,你看,还嘴硬!”   “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林景生摇摇头站了起来,往厨房探了探头:“帮我安排下,今天不去公司了,去医院。”   宋谨正在盛汤的手抖了一下,这两个人昨晚必定发生了一件能让他们解除所有别扭和纠结的事情。想到这里,宋谨张大了嘴,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向林景生,却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真是活久见…… ☆、三十六   林景生不少来医院但很少为自己,一脸不配合的坐在长椅上等着宋谨去拿号。徐婡把午饭放下便急匆匆的出去,徐树棠来不及问干什么去,她就不见踪影了。   这孩子,慌里慌张干什么去了。   徐树棠打开饭盒,是他爱喝的骨头清汤,舀起来刚尝了一口,便皱起眉来,奇怪了,这不是徐婡做的味道啊。   午后医院人并不多,徐婡过来时林景生已经在做检查了,医生脱下他的衬衣在他胸前听诊,而后让他上了X光机,透过透明玻璃,似乎看见他腹部有个不显眼的疤痕,很细一条,早晨她都没看到。   徐婡皱了皱眉,印象中他没有受过伤之类的,揪过宋谨徐婡朝里面努努嘴:“这人什么时候做了什么手术?我怎么不知道?”   宋谨含糊其辞的说:“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别对我说谎,你们男人的谎言一点也不成熟。”徐婡撇撇嘴,不屑的看着他。   “哟,小样的你,长大啦?”   “别扯开话题,说,怎么了?”   宋谨往里看看,恐怕里面还得一会儿,看来不能指望他出来救命了,徐婡直直的盯着他,宋谨只好叹口气:“你怎么不自己问他?”   “我第一天认识他?他想告诉我早说了。”   “那你就让我来挡子弹?”   “阿瑾!”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但规矩你懂的。”宋谨无奈的看着她。   “安心啦,我会保密的。”   宋谨这才叹口气,扶上徐婡的肩膀:“当年你走那天的前一晚,他在蓝湾醉的不省人事,我送他回家以后实在不放心,就留下没走,不过,现在还是庆幸,还好我没走。”   徐婡听着表情渐渐凝固,直觉告诉他,这些年她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早晨他在卧室胃出血,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手机就在他身边掉着,我想他肯定是想要联系你的。”   “在那之后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状态一直不好,手术切了一部分胃,曾经有很长时间都很难熬。”   “所以,你觉得他会告诉你?”   徐婡捂住嘴,眼眶一阵发热,抬起头时眼泪已经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林景生是个傻子吗?喜欢她为什么不说……   这些年以来她看上去很充实,还不是在用忙碌的生活来忘记他,如果她不小心真的忘了他呢?   “如果我在国外跟混血的帅学长结婚了呢?”   宋谨摇摇头:“那正是他期待的。徐婡,你不懂,你们之间他不过是不想给你压力,你以为让他做出决定送你出去很容易吗?要不……”   宋谨说着嘎然而止,他做事一向不会捅娄子,滴水不漏,可却急切的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大概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他看着都着急,这么想着,宋谨心里有点犯堵,自己跑长椅上坐着去了。   徐婡在震惊中久久没有平复,甚至没注意到宋谨突然不再吭声,林景生出来的时候她还在走神,直到他手在她脸前摆了摆,她才回过神来。   “出来啦。”   徐婡抱住他,在他身上蹭蹭,被林景生揉了揉头发,他说话都带着笑意:“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徐婡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感觉我好几年都没见你了,很想你。”   “咳咳……”   刚刚的好气氛被林景生身后的医生给打断,徐婡这才发现她好像把医生变成了灯泡,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手,理了理头发:“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尴尬的笑笑,指着片子上肋骨:“看见没,这两个有裂纹,这个没办法用药,只能给你们开点止疼的药膏,疼的厉害就涂点,但效果呢不会很理想,要慢慢恢复了。”   “至于淤青呢,你们去买点活血化淤的药水揉一揉,还有炎症,这个必须去挂点水,不然退烧效果都不理想。”   林景生皱着眉,显然对医生说这一大堆极度不赞同,他可不想让徐婡把他当成重病号,倒是徐婡认真的听着,慌慌张张的跑去找宋谨去挂号,忙完又跑回来拉住他,确切地说是搀住他,有点担心的看着他:“走吧,我扶你躺着去,医生让你多休息,我看你最近就不要忙工作了。”   林景生头疼的看着她,大概还生病的缘故声音竟然有点软软的:“婡婡,我们回家吧?”   “不、可、以!”   徐婡态度坚定的拉着他,不由分说的往输液病房去:“你乖乖输液,然后我们再回家好不好?你配合一点,我待会儿还要去看爸爸。”   林景生被她拽着,又被她按在床上,强行脱了鞋子和外套,又盖上被子,徐婡这才蹲下把床又调起来一点:“这样才对嘛,你要早日康复,不然我会担心的,还要担惊受怕的熬夜照顾你。”   林景生眯着眼,咂咂嘴:“那好吧……”   徐婡看他这样子笑了起来,站在窗边把他额头的碎发拨了拨,准备收回手时却被林景生攥住,手心还是有点烫,徐婡想抽出手去给他拿个温度计,却被他拉着不放。   “别走,陪我。”   “我去看下药什么时候能配好。”   “宋谨不是在弄嘛。”林景生说着,反正就是不松手。   “喂!”   徐婡被他这样逗的不得了,没想到林景生身上还有这种属性,还真是有点意外呢:“林景生,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能耍赖呢?”   林景生笑了起来,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个病人。”   “是是是,你生病了,所以需要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徐婡语气柔和下来,手伸进被子里握着他的手,那时候她不在身边,他躺在医院究竟怎么样度过了那段日子。想到这里,徐婡心里闷的厉害。   林景生显然对她这样很满意,挂上水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再折腾了。消炎水滴速慢,徐婡没收了手机勒令他好好休息,许是躺的无聊还真有些困了,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徐婡看他睡的很沉,抽出手帮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来了。   “阿瑾,我去看看爸爸。”   宋谨在门口坐着,透过窗户看见他们两个偎在一起就没进去打扰,见徐婡出来,这才对她意味深长的笑笑:“我们婡婡真是长大了啊。”   “是吧,连宋谨都会听墙角了。”   “嘿,你这坏丫头!”   徐婡冲他吐吐舌头起来跑了,回到内科病房时徐树棠正在看报,见她进来低着头隔着报纸瞄她一眼:“丫头,鬼鬼祟祟的干嘛去了?”   “哎呀,爸,我哪有。”   徐婡脸红了一下到他床边坐下,收了他手里的报纸:“不要这么用功啦,你要多休息。”   “今天感觉怎么样?爸爸?”   徐树棠最近瘦了不少,可头发倒是没有怎么掉,精神和胃口大不如以前。   “婡婡,你还没跟爸爸说,你今天在忙什么?”   “没,没啦,只不过有点事情,已经解决了。”   徐树棠看着她,笑道:“你呀,爸爸太了解你啦。有事情你就忙,不用非得过来,徐霖一会儿就来了。”   “你是他爸爸,也是我爸爸,他来我也可以来喽~”   徐婡收拾完饭盒的时候徐霖刚好过来,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两人趁徐树棠睡觉的时候悄悄走到病房门口,徐婡才开口:“怎么了哥?跟叔叔婶婶他们生气了?”   “别提那个女人了,爸现在正生病不能生气,我不会跟他们计较。”   “哥,我在想等这个疗程结束检查结果出来,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去美国治疗好不好?我的导师和教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徐霖点点头,我也搞不放心的问她:“你在他那里怎么样?你现在大了,也不是小孩子,我想着会不会不方便?”   “哥。”徐婡咬了咬嘴唇,眼睛往上偷偷看着他:“我跟他……”   “我们在一起了。”   徐霖皱起眉来看着徐婡,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徐婡低着头拉起他的袖子晃了晃:“哥,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你……你别生气……”   徐霖叹口气无奈的说:“你想过没有,爸会不会同意?你们两个年龄悬殊太大,而且,林景生那个人背景太复杂,你这么小你能承受住多少?”   “我喜欢他,不在乎他什么背景,什么身份,况且,他又从来没有让我承受什么。”   “那他和沈颜呢?刚订婚就跟你在一起?”   徐婡撇撇嘴,似乎对这个问题无法辩解:“总之他对我是真心的,其他的以后再跟你解释吧。”   “徐婡。”   徐霖似乎还想说什么,徐婡又晃了晃他的袖子撒娇道:“哥……”   徐霖叹口气对她摆摆手,不愿再进行这个话题了。徐婡大概能想到徐树棠知道了什么反应,烦躁的抓抓头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一想到有什么事跟林景生一起面对,好想心里也就没什么害怕的了,反正她绝对不要跟他分开,不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不要。 ☆、三十七   医院有徐霖的照顾,徐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林景生按到沙发上休息,自己却钻进厨房去鼓捣晚饭了。   林景生的问题看样子远比想象要严重,虽然他自己坚持说没事,可徐婡看他喝着粥,突然放下勺子皱起眉,竟然说吃饱了,再问他他又说不饿。   徐婡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看他在书房的抽屉里翻了瓶药匆匆吞了,才靠着椅子脱力般坐下,手扶在腹部,怎么看怎么难受。   “林景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徐婡站在门边,话音刚落就见他猛地站起来,像是突然扯到了胸口,他表情一变痛苦之色难掩。   “喂,你慌什么!”   徐婡急匆匆的跑过来扶住他:“怎么像做错事被抓包了呢?”   走近才看到原来他额头上一层薄汗,屋里温度并不低,看样子不舒服有一阵子了。林景生缓了缓才觉得有点力气开口,又不想吓到徐婡:“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没事,就会说没事。”   徐婡嘟囔着扶他到床上躺下,那脸色看上去苍白的厉害,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可他的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她,明明刚在一起不久,可他们之间仿佛从来不是爱人以外的关系,林景生对她笑笑,大概心动永远都不算爱情,心定才是吧。   “看着我干嘛,还不睡?”   “因为秀色可餐啊。”   林景生满脸笑意,说的她脸色红红的,低着头瞥他一眼,起身倒了杯温水,塞进他手里:“对不起,林景生。”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刚刚吃的止疼药大概是起了作用,胃里叫嚣的疼痛迟钝了很多,林景生放下茶杯,拉起徐婡的手,小姑娘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的阐述这句道歉,他愣是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妥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不在的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   “林景生,你说我们为什么不早点在一起?”   她神色有点暗淡,一想到宋谨的话心里就慌的厉害,那个时候她总觉得当断则断,便刻意不再过问他的事情,而没想到他竟然在医院度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呢。”林景生揉揉她的头发,她真的不再是个小女孩了。   晚冬的天气已经不再是刺骨的冰冷,室内的茶壶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站在这里,徐婡总会心生暖意,总会感觉他们两个就像一直在一起,那些饱满的回忆都历历在目,她从小到大的时光,一直都有林景生在,这是件很幸福的事。   宋谨打来电话时林景生还在睡着,电话铃声不大但不至于听不见,徐婡觉得他这两天状态不太对,可又权当他身体不适的缘故。   徐婡接了电话,宋谨那边很着急,看样子公司有事要找他,徐婡这才翻翻看通话记录,已经打了好几个了。   “林景生,醒醒。”   他是真的睡的很沉,拉着他的手他也毫无察觉,徐婡有点心疼却也没办法,最终还是拍了拍他的脸,把他叫醒了。   林景生睁开眼,眼前昏昏茫茫的一片,头晕和耳鸣接踵而至,于是干脆又闭上了眼。   “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徐婡攥住他的手,有点紧张的问。可林景生却摇摇头,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他当然知道怎么了,那些止疼药的副作用通常会比胃疼折磨他更久,但相比之下,不论哪种方式,他总要做出选择。   他的状态看上去有点糟糕,可洗漱一番换上衬衣后好像又精神了很多,跟刚刚完全是两个人的样子,林景生跟宋谨通话时,神色很严肃,接过徐婡拿来的水和药,匆匆吞下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他把声音压的很低,徐婡用口型跟他说,我跟你一起。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等挂了电话,就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急匆匆地要走。   “出什么事儿了?”徐婡追上来,对他的状态还是不放心。   “公司的事,乖,你在家等我,或者出去玩玩,去医院?我可以先送你。”   徐婡摇摇头:“我哥在医院,我就不用去了。我在家等你。”   林景生笑笑过来搂住她,然后低头吻了过来:“我会尽快回来。”   “那好吧,我会准备晚饭的。”   尽管她一分钟也不想跟他分开,可是林景生这个大忙人不可能一辈子跟他窝在家里,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他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恐怕她也不会厌倦,给他洗手作羹汤这件事,她倒是乐意的很。   徐婡很快便安抚好自己,系上围裙,开始哼着歌打扫房间,这栋别墅虽然两层大多都空置,但好在打理的很干净,徐婡也很喜欢这里的厨房,窗外就是香樟树和草坪,怪不得林景生总喜欢没事到松山来住,这里总能让人心情愉悦。   林景生到公司的时候会议室已经炸开了锅,宋谨也顾不上他脸色不好,拿出一沓文件塞他手里:“就是这个公司。”   “高家不会犯这种错误。”林景生顿住脚步连资料都没看,这次美国的代理公司是高家的大公子掌权,高家老爷子在总参政治部,和林家的关系自然不用说,说起来连标底都透露过,怎么可能让别人得手。   “高总已经在你办公室等着了,看样子正在气头上,恐怕也不知情。”   林景生蹙了蹙眉,对他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高家麟在办公室里开了瓶红酒,坐在林景生的椅子上晃着酒杯,正琢磨着怎么跟他交代,就见他面色不善的推开门,把一沓文件拍到桌子上:“新年礼物不需要给我这种惊喜。”   “不不不,你得先听我解释。”   高家麟被红酒呛了一口,捂着嘴站起来:“听我说,我们被摆了一道。”   他翻开桌上的资料指了指:“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假的,我已经派人查了,市里那些人估计又见钱眼开了,这种事他们不掺乎也是不可能。”   林景生这才拿过资料翻翻:“诚融,这个公司没听说过。”   “注册了两年,跟那群美国佬没有什么关系,这点你可以放心,因为总部还没有消息,恐怕和我想的一样,跟市里那些人们脱不了干系。”   林景生看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说的,市里那些人从来不惹他们红区的人,可利益驱使下仍然有不怕死的往前冲。   “别这么看着我,我怕了你了。”   高家麟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市里和我公司的情况给我时间调查,总部的主管史密斯还在江城,那可是个play boy,我有个不错的主意也许能再次颠倒局面,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不过就是损了点。”   林景生叹口气坐下,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切,别告诉我你做生意这么多年还用我提点?”   “那可不见得,毕竟我可比不了你一肚子坏水。”   “呸,装呗,谁不会。”   高家麟鄙视他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就感叹道:“哎呀,这兄弟的酒喝了是得给办事啊。”   “不办就滚,哪那么多废话。”   “嗨!你这人,得亏我跟你是一起玩尿泥长大的。”   他这话可不假,他们的确是一起长大的,军府大院里长大这群玩尿泥的感情还真不是吹的,高家麟为他标底泄漏这事连拖美国佬下水这种馊主意都想出来了,林景生不禁皱起眉,又翻起了那份资料。   做生意这些年肯定得罪不少人的,但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兴师动众的夺他的标,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到底是什么新仇旧怨的,能让人冒着这么大风险来跟他作对,毕竟,被他发现的话,也就不单单是夺回来那么简单的了。    ☆、三十八   蓝湾的魅惑对于江城的人来说,并非是酒池肉林那么简单。曾经一度江城的人把这里当作梦想,男人们都想带着女人来顶楼的旋转餐厅一掷千金,可并非有钱就能踏进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   林景生拿出黑卡,服务生礼貌的鞠躬,然后引导他们从内部楼梯直达VIP楼层,高家麟礼貌的对史密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外国男人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连连比着拇指赞叹。早已准备好的包间里金碧辉煌,红酒在醒酒器里已经醒好,林景生用餐巾裹住杯壁,优雅的倒上酒递到史密斯手里,礼貌的笑笑:“高总的朋友都是我们的贵客,希望您今晚尽情享受。”   “嘿!我听高说过,这里是这个城市的NO.1,我很喜欢。”   酒杯碰在一起,林景生微笑着喝下,对他微微颔首:“只有听说是不够的,还请务必亲自感受下。”   史密斯显然很兴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在国外那些酒吧,比起这里他觉得这种环境才显得很有情调。   而不论他说什么,林景生都是笑着应和,高家麟出去忙活一阵子再回来时,带着几个姑娘。林景生随意瞥了一眼,心里暗笑。   这是顾辰这里的顶级货色,一般只有市里那些人才能有幸点台,别说一个史密斯,再来十个史密斯也可以拿下。   这个外国男人面对美女一点也不懂得内敛,倒像是一个饥渴许久的下半身动物。   推杯换盏间脸上已经开始红晕,大着舌头跟女孩们讲那些国外的趣事。林景生看看地上的瓶子,放下高脚杯,看来酒品这件事真的是天生的。   手搭上有点隐痛的胃,看了看时间,徐婡恐怕已经准备好晚饭还在等他。   高家麟把房卡塞进一个女孩的手里,对她使使眼色,那个女孩便攀上史密斯的脖子佯装醉意,邀他一起去卫生间洗把脸。   后者自然是乐意奉陪。   林景生站起身,眼前的灯光晃的有点发晕,扶住桌椅缓了一下,对还在端着酒杯的高家麟说道:“喝多了,我先回了。”   “你这不厚道了,我这可是替你办事。”   林景生摇摇头,拿下他的酒杯放在桌上:“你这是替你自己擦屁股。”   “在江城这件事出了纰漏,传出去,你的脸以后只能装进裤子里了。”   “你对兄弟可真够意思!”高家麟愤愤的翻他一眼,拿起酒杯又坐回沙发里去。   林景生踢了踢地上乱七八糟的酒瓶,皱皱眉:“少喝点,别误了事。”   “安啦安啦。”   高家麟对他挥挥手,显然是被坏了酒兴。今晚不知不觉又这么多酒喝下去,林景生扶住躁动的胃,有点发愁的想,一会儿必定先嗑了止疼药再回去,免得回去徐婡又要焦急的押送他去医院。   出了蓝湾的大门,林景生被凉风吹的一个激灵,刚才还算清醒的脑子也有点发懵,到宋谨过来给他披上外套,才反应过来看他一眼。   “喝多了?”   林景生点点头,在大衣口袋里翻出止疼药,就这水吞了下去。而后靠在座椅上,手搭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宋谨在后视镜看着他,把暖风开大了点:“要不要先去医院?”   林景生摇摇头,宋谨以为他睡了,半天了他又说道:“别跟徐婡说。”   宋谨无奈的想,要他跟徐婡说,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个人糟蹋自己身体这件事,年年月月似乎都是劣迹斑斑。   松山年关时总算热闹了点,平日里黑漆漆一片的别墅区好几家门前都有亮光。林景生回家时,厨房的灯光还没有熄灭,徐婡见他回来,放下遥控器就蹦跶着跑到门口来迎。   “加班了?怎么才回来。”   徐婡接过他的外套,却闻见了酒精的味道,不禁皱起眉:“你在外面吃饭了?”   “没有,我回来吃。”   他以为徐婡会埋怨他在外面吃饭,可没想到她撇撇嘴,把衣服挂起来,嘟囔着说:“在外面喝酒怎么不先吃点东西,你胃受的了嘛。”   “我想吃你做的,这不快马加鞭回来了。”林景生到餐桌坐下,徐婡把保温的粥盛出来,又把菜放进微波炉,侧眼看看他坐在那里,对着那碗粥,并没有一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倒是手无意识的老去摸着胃部,靠在座椅上怎么看都是昏昏欲睡的样子。   叮。   微波炉的声音响起,林景生阖上的眼又睁开,看徐婡端上来的菜,对她笑笑:“好香,你吃饱了吗?陪我再吃点。”   徐婡摇摇头,看他一脸困倦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快吃吧,不早了,一会儿早点休息。”   尽管他说饿了,想回来吃,可仍然没吃下去多少,剩下的部分显然就是在硬撑。   胃里因为止疼药的缘故不是特别的疼,但吃饭后坠胀的感觉却无法压制,林景生也不确定是酒的后劲还是止疼药的副作用,脑袋昏沉沉的。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徐婡已经收拾好,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在认真看电视,可频道里明明就是循环播放的电视购物广告,林景生到她身边坐下,揽住她的肩膀。   “什么时候对电动拖把感兴趣了?这房间你不用打扫,我安排人来做就行。”   思想正在放空的徐婡,听他这么说,这才注意到电视上的内容。她不过是在想,林景生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觉得,如果林景生能再为自己多考虑点,那样才好,而不是为了让她高兴,刻意来勉强自己。   徐婡侧头看看他,疲态明显,于是起身拉着他往卧室去:“我困了,不想看了。”   林景生被她拉着进了卧室,又被按倒床上,看着她开了夜灯,爬上床用被子将他们两人裹起来,然后又拱进他的怀里,这才舒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大程序。   “林景生,我们以后都早睡早起吧。我不赖床,但我允许你可以。”   收紧怀抱,林景生侧身面向她,亲了亲她的额头:“婡婡,你说怎样都行。”   徐婡笑了笑,黑暗中摸索住他的背,也搂了过去:“真的吗?无理的要求也行吗?”   “任何要求。”   “那好吧,你再亲我一下。”   林景生的唇在她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徐婡有点得逞的笑着:“还真是呢。”   “那你会不会永远都听我的?”   林景生点点头:“永远都听。”   “那我可得小心说话,我要是不小心说错话,你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林景生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微不可闻:“你要怎样……我都陪你……婡婡……”   枕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黑暗中徐婡的眼睛亮亮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她怎么可能会拉着他胡作非为,又怎么可能会有无理的要求,能得到他,已经是梦想成真的奇迹了,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人能梦想成真呢。   徐婡难得晚上早睡,醒的也格外早,林景生还在熟睡,她就到厨房捣腾着做了早饭,又给徐树棠和徐霖也准备了些装进保温桶里。   宋谨来的时候徐婡刚好盛饭出来,拉着他坐下,给他发了筷子:“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等着哈,我去叫林景生。”   宋谨咂咂嘴,语气酸了吧唧的:“别跟我这腻歪了,你们两个……”   “林景生最近挺累的吧,不去公司在家休息不行吗?”   “恐怕没那个时间,最近在竞标海外的项目,累倒是还好吧。”   徐婡叹口气对他道:“你们公司都是员工压榨老板的吧,你看你,脸上都有肉了,他可瘦了不少呢。”   徐婡说着转身走了,宋谨摸摸脸,郁闷的看着手里的筷子,这是让人吃还是不让吃!   卧室里的拉着避光窗帘,整个房间还像黑夜一样静谧,徐婡看他还在睡,蹑手蹑脚的去把窗帘拉开,准备让太阳直接把他给晒起来。   早晨的阳光不算刺眼,隔着外面的树照进来,屋里也瞬间亮堂起来了,林景生依旧是睡的很沉,连姿势都不变。   徐婡寻思着这人是不是昨天喝了酒,今天要赖床了,拍拍他的脸道:“林景生,醒醒啦……”   “起……床……啦……”   昨晚到现在,也睡够十个小时了,他皱皱眉迷迷糊糊的把徐婡往怀里拉了拉,眼看又要睡过去。   “喂,醒醒!”   徐婡的小巴掌在他脸上啪啪的拍着,这人终于受不住折腾掀开眼看着她,然后眨了眨眼,又慢慢闭上了,呼吸竟然跟着平稳了下来。   徐婡狡黠的笑笑,嘴唇贴上他的,小舌头试探的撬开他的牙齿,这个早安吻显然热情的有点过度。   林景生哼了一声,不情愿的睁开眼,等清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徐婡已经舔着嘴唇坐起来了。   怎么看都像是,他被她给非礼了。 ☆、三十九   林景生到公司的时候高家麟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沙发上被他睡出了褶皱,眼睛看上去有点红,头发也压的乱乱的。   “你这幅样子到我这里卖惨是何用意?”   林景生挂好西装外套,打开门对外面打了个响指:“迪娜,给我两杯咖啡。”   “卖惨?我昨晚在酒店等到今天凌晨,拿到后就赶过来等你,是真的惨!”   “不错,为了把面子找回来,也是应该。”   高家麟翻他一眼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吧,昨晚传来的消息,融诚下面挂靠的一个子公司法人,你应该不陌生。”   林景生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皱起了眉:“乔菲可没有跟我说过她的朋友还有副业。”   “看来她对绯闻对象不太诚实啊。”   高家麟揉揉眼角,带有深意的笑笑:“娱乐圈那些人,几句真话几句假话你心里还没数么。”   “跟女明星动了感情的弟兄,有几个全身而退的。玩玩算了,哪里有实话可言。”   “我看尔萨很享受啊。”   林景生关上手机屏递给他,还想说什么,眼前却突然黑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扶住了桌子。   “你这是闹哪样?”   高家麟站起来扶住他到沙发那边坐下,林景生恍惚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昨天喝多了吧。”   “放屁,昨天那点酒还能管你晕到现在?”   林景生摇摇头,迪娜端进来的咖啡他顺势接过一杯,喝了两口:“看来我得跟乔菲约个饭了。”   “那我就等着看明天报纸会怎么写。”   “你有这时间倒不如想想,怎么拿昨晚的录像跟史密斯谈合作。”   高家麟扶扶额,拿起咖啡一口干了,不急不缓的套上西装,拉开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摊上你的事,算我倒霉。”   “不过话说回来,你用不用看下医生?”   “顺风车坐不坐,我送你去医院。”   林景生对他摆摆手,在通讯录里迅速翻找着乔菲的电话,高家麟的话还在他耳边,他这个人虽然行事风格独特,看上去一副花花公子相,但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跟乔菲见面的时候林景生在蓝湾门口泊车,刚下车,乔菲的座驾就风风火火的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在他身边停下。   车玻璃摇开,车里的美女摘下眼镜,对他抛个媚眼:“帅哥,今天你务必要跟我讲点重要的事。不然我推了一个商演,还不知道招了多少黑粉。”   “太不划算了。”   林景生左右看了看,笑道:“明天报纸出来,他们就会知道,你为了约会推了商演。”   “那拜托你花点钱给我买水军,帮我洗白白了。”   “恐怕这个不用我来,有人倒是乐意。”   林景生本来想交代两杯咖啡,话到嘴边想了想又换成一杯白开水,胃里持续的隐痛不是什么好现象,就着水吞了几片,这瓶止疼药不知不觉就又吃到了瓶底。   乔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把包撂在桌子上坐下,面带笑意的看着他:“怎么,这么隆重单独约我。”   “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景生把手机推到她面前,是个女人的照片,乔菲看见就意味深长的对他笑笑:“哟,你这是跟我玩哪套呢。”   “圈里人都知道我们是闺蜜,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林景生把文件放到她面前,指了指法人的名字:“我对你这个闺蜜很感兴趣,能不能好好给我讲讲。”   “咦,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对我们圈里人开始感兴趣了。”   乔菲拿着文件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她做的投资挺多,我还真不清楚。”   “没关系,想起来什么随时跟我联系。”   林景生翻出微信,手指在朋友圈划了划,把手机递给她:“尔萨这个家伙最近正在边境悲春伤秋,听说是受了点伤……”   “伤哪里了?”   乔菲说完就翻了他一眼,叹口气:“算了,关我屁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帮我一个忙,我也有必要帮你一下。”   “这是医院地址,希望你去的不会太晚。”   乔菲攥住纸条揉了揉扔进了烟灰缸里,林景生站起身摇了摇手机:“你闺蜜的上家好像对我充满了恶意,如果你有什么线索,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在商场这些年,虽说为人低调,可毕竟很多人知道他的家底,来走动的人多,攀高枝的,笼络关系的,一来二去的自然就低调不起来了。   明里没人敢动他的奶酪,可私底下恐怕惦记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在江城,聪明人都知道他想调查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这样来挑衅他,也不知带着什么目的。   马上新年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林景生跟徐婡通了电话听她说徐树棠精神还可以,徐霖也在,她就在医院楼下超市买水果。   想了想林景生打了把方向拐到去医院那条路上,找徐婡去吃个午饭也不错,还能找裴少卿开点止疼药给他。不过刚分开一上午而已,徐婡已经开始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了,林景生勾起嘴角,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的。   年关了医院的人还是满满的,林景生在地下停车场绕了两圈还没见到车位,倒是看到了苏家印的车还在,车上落了一层轻薄的灰尘。他们家这个老年人还真的一天24小时不知疲倦的守在医院里。   “嘀——”   后面的两辆车按起了喇叭,林景生从倒车镜看看,车位已满,门卫便不再放行车辆进来,他的位置并没有碍到他们,空旷的停车场里,喇叭的回声听的令人心烦。   “嘀——”   后面的面包车越过他,在前面调转了方向,连同后面的一起,对他按起了喇叭。   “嘀——”   林景生开始察觉到不对,拿出手机便拨了快捷通话。外面发动机猛然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两辆车开足马力朝他撞了过来。   林景生快速翻转着方向盘,周围的两排车辆停的满满的,没有点头的位置,猛地一脚油门下去,那两辆车便直直撞上他的车身。   挂上倒档往后退了一点,试图再翻转方向,却被面包车再次挤在中间。林景生听见宋谨的声音,还未开口手机便滑落到座椅上,车被面包强行推着撞上了柱子,林景生头撞在侧玻璃上,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头上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前的事物跟着模糊了起来。   “医院……宋谨……”林景生摸到电话勉强说完,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停车场里恢复了安静,陆续有车出去,又有车进来。徐婡提着一袋子苹果回到医院时,就见门口停满了警车,还有些黑色轿车挂着市里的车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犯得着警察局都出动了吗。   徐婡不喜欢凑热闹,看住院部电梯口都被警察守着,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一个查看身份证,正寻思着出来包落在了病房里,没有带身份证,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麻烦却被一双手拽住了袖子。   “徐婡……你怎么不接电话?”   宋谨没穿外套,大冬天一个薄衬衣都被他跑的被汗水湿透,徐婡从裤兜里翻出电话,大概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静音。   宋谨跟一个穿着西装匆匆赶来的男人握了握手,他们带着花篮和果篮,看上去也是来探病的。   “你好,李书记,真是客气了,你们又亲自赶来。”   宋谨跟他们说着,把徐婡也拉着进了电梯,徐婡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幅样子,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哪个高官生病了,这么兴师动众。”   宋谨没好气的看着他,接过她手里沉重的购物袋:“别激动,听我说。”   “是林景生,出了点小事故,不严重,已经没事了。”   徐婡捂住嘴愣在原地,慌了起来:“小事故?小事故惊动这么多警察!”   “人怎么样?伤哪里了?严重吗?”   “淡定,跟你说了不严重,破了点皮,已经没事了。”   徐婡舒口气,等电梯门打开,拨开人群就冲了出去。宋谨拿着苹果在后面追着跑了起来:“诶你等等!你知道哪屋吗!”    ☆、四十   徐婡真想跟宋谨好好理论一下什么是‘小事故’,林景生额头上的纱布隐隐有血渗出来,他竟然说是‘破点皮’,徐婡眼眶一热眼泪就滑了出来,走到床前握住他的手,有点委屈的说道:“林景生,你醒醒。”   徐婡只顾着伤心,全然没看见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老医生,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在交谈。   宋谨把苹果放在桌上,无奈的走到她身边:“别哭了,大小姐,他只是胃病犯了。”   “可是他,为什么昏迷不醒。”徐婡抹把眼泪似乎并不相信宋谨安慰她的那些话。   “因为医生给他用了镇静的药物,所以睡着了而已。”   徐婡愣了愣,这才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那,那也不是破点皮那么简单的。”   宋谨抽张纸递给她,等她擦干净才示意她一起过去,给那些被她忽略的人打个招呼。   穿白衣的老医生看上去很和蔼,对徐婡笑了笑,问道:“小姑娘跟他什么关系啊?看上去这么伤心。”   徐婡抬头看看宋谨,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似乎不打算替她回答这个问题。奇怪咧,医生现在调查病人都这么仔细了吗。   徐婡想了想道:“是我男朋友。”   苏家印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在坐的几位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徐婡看的莫名其妙,又抬头看了看宋谨,他这才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   “徐婡,这位是景生的外公,苏院长。”   徐婡一脸懵逼的捂住嘴,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把宋谨骂了个遍,这个人连预警都没有给她做,就莫名其妙的见了家长。   “好啊,年轻就是好啊。”   苏家印笑着跟那些官员们打了招呼,又对徐婡点点头:“我先去开个会,随后再来看他。”   送走苏家印,宋谨让徐婡到林景生身边去坐着,徐婡看他在那边跟官员们客套着,叹口气握住林景生的手,小声嘟囔着:“来的人可真不少,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正关心你的。”   “生个病也不让人消停。”   林景生这两天看上去很累,眼窝有点青青的痕迹,早就需要好好的睡上一天休息下了,没想到生病了才有时间。   徐婡有点心酸的亲了亲他的手背,手指摆弄着他衬衣袖口的扣子。他睡的很沉,呼吸均匀,徐婡看着他觉得心里很是温暖,他这个人连睡着都是温柔的。   可她从来不知道,林景生的温柔只给了她一个人,那些棱角都给了别人。   徐婡无语的发现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医院里楼上楼下的跑着,看完爸爸看男友了。徐树棠精神不好,睡的也早,徐婡心情有点低沉,走到林景生病房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他像是醒了,正靠在床上跟宋谨说着话。   徐婡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宋谨有点恼火的声音传来:“这群废物,查案的速度要有他们送果篮的速度快,我也看的起他们了。”   “你呢?有什么想法?”   林景生沉默了一会儿,手臂搭在额头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跟夺标的是一伙人。”   “不然我也想不出,江城还有谁敢这样来找我麻烦。”   “有道理,明天我去警局再看看监控有什么线索。”   “眼下先把美国佬搞定,竞标已成定局,只能从美国那边着手夺回主权了。至于这个诚融,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花样对付我。”   林景生揉揉眉心,闭着眼没再说话,徐婡蹑手蹑脚的进来,对宋谨比划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的靠近床边,还未来得及下手,就看见林景生突然睁开眼,一把架住她的胳膊把她抱进了怀里。   “哎呀!林景生!”   徐婡拱了拱爬下床,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正笑着的人,剜了宋谨一眼:“还看,不怕长鸡眼吗?”   “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小姐!”   “林景生,你看看你,早上出门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徐婡愤愤的看着他,还有快到尽头的点滴瓶,又心疼起来:“你是不是胃又疼了?”   被抓到现形,林景生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又赶紧补上一句:“已经没事了。”   有没有事他自己心里清楚,最近吃的止疼药数量递增,可胃里的疼痛却从未消失,这种现象他太熟悉,心里也隐隐有点担忧。   可最近实在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   晚上尽管徐婡再三强调要让他住在医院,可林景生还是以睡不习惯为理由要回家,天知道他有多想抱着他的小姑娘一起入睡,待在医院这种地方浪费他的春宵,除非他傻。   回到松山又是深夜了,趁徐婡在洗手间的时候,林景生才翻出止疼药吃了点,医生遇见胃病的问题总是那些老一套的句子,什么胃病靠养,食疗温补,除了退休在家的老人还真不知道谁有那个时间。   徐婡洗完澡总是喜欢去倒腾林景生的咖啡壶,林景生这种睡眠不好的人,晚上从来不敢喝咖啡,想到这里,徐婡看他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总觉得奇怪,这两天他太反常了。   徐婡正想去催他回屋里睡觉,李麦却打开了电话,声音听上去还挺兴奋。   “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的实习申请下来了,虽然呢先是下商场里做市场部的调研员,不过我觉得离我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真的吗!太好了!麦子,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徐婡也难掩兴奋,李麦一直梦想能进这家公司工作,如今能顺利进去实习总归是值得庆祝的事,虽然徐树棠昨天突然开始没有食欲又没什么精神,可徐婡还是觉得要跟李麦一起庆祝。   “明天我请你吃饭好吗?庆祝你能够实现梦想的第一步。”   “必须的,老娘要吃的你捂住钱包痛哭流涕。”   徐婡笑着,看见林景生正看过来,挂了电话兴奋的跑过去跳上沙发,坐在他腿上顺势又圈住他的脖子。   “我的闺蜜麦子的实习申请通过了,明天我要请她吃顿大餐。”   林景生点点头,想了一下:“如果明天中午我有时间,我陪你一起。”   “天哪,真的吗?”   “真的假的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可以肯定现在我有时间陪你。”   林景生将她抱在怀里站了起来,也不管正在保温的咖啡壶里飘散出醇香的味道,关上卧室的门,把徐婡放到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婡婡,再跟你一起住下去,我的魂都要没了。”   说着解开了睡衣的扣子,伏下身来将脸埋进她的脖颈,贪婪的蹭了蹭,明明他们用的一瓶沐浴露,可他总是闻不够她身上的味道。   “林景生,你头上还有伤呢。”   徐婡小心翼翼的点了点他的纱布,林景生攥住她的手,摘了纱布随手扔在地上,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止疼药的作用开始发挥出来,胃里的疼痛渐渐隐去,林景生吻过她才抬起头,声音闷闷的:“婡婡,爱你。”   “呃……”   徐婡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头上勉强止住血的伤口,使把力把他整个人拉到床上:“我也是呢,怎么办。”   徐婡的眼睛眨巴眨巴,看向他的眼神毫不退让,这种坦荡的爱她从前不敢给,结果让他们两个人都过的不快乐,现在徐婡开始明白,与其活着做不了快乐的事,不能爱想爱的人,那样活着还有什么快乐。   一想到不能爱他,痛苦就要死掉了。   探探身子吻上他的嘴唇,徐婡还是有些生涩,但却以入侵的姿态宣告着主权,林景生很纵容她,唯独这件事他却不会由着她在身上爬来爬去,他习惯把她圈在怀里,像疼爱一个珍宝。   徐婡想,她肯定是林景生用肋骨做成的女人,单单是爱他这件事都能让她热血沸腾,兴奋到骨血里去了。    ☆、四十一   昨天说中午有时间会陪她们吃饭,没想到他还真的凑出了时间,听宋谨说他最近很忙,徐婡怕他累,可林景生还偏要陪她,还声称这是第一次见她朋友,必须要隆重点。   跟李麦约好,徐婡就老老实实的坐在林景生身边,埋怨起来:“为什么你要参加我们的午饭,地点还得由你来定?”   “因为我不能请你的朋友去吃你说那个什么串串?”   徐婡撇撇嘴:“明明很好吃的。”   车子在蓝湾门口停下,李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徐婡有点兴奋,下了车就奔过去拉着她的手:“原来在这里吃饭啊,太好了,麦子,你不是想来很久了吗!”   李麦对她笑笑,隔着她看见林景生正走过来:“徐婡,这就是那位疼你的长辈?”   徐婡回头看他一眼,笑的眯起了眼:“不,现在是我男朋友。”   林景生刚好走过来,搭上徐婡的肩膀,对李麦笑道:“你好,我是林景生。”   徐婡大概是长年累月的跟他相处,所以很多时候并没有多大感觉,倒是李麦第一次见过这么有气场的人,黑色的衬衣穿在他身上将他完美的身材包裹的正到好处,李麦看着他,脸红了一下,才道:“我是李麦。”   林景生阅人无数,只觉得徐婡的朋友必然是跟她性格差不多的,对李麦也是微微颔首,便带着他们到了三楼的vip房间,顾辰最近不在江城,唐翊文却在店里,难得他会跟顾辰分开行动,见到林景生来了,就催促服务生道:“动作快点。”   见林景生破天荒的带来了一个女人,唐翊文也感到惊奇,正在另一个包间里海喝的许昊和楚延那帮人不知怎么的也撞见了,贵宾房的走廊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徐婡?”   楚延饶有兴致的叫着她的名字眼神却看着林景生:“都长这么大了?”   徐婡对她印象深刻,却也是很多年都不见,连名字都想不起,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他点了点头。   “不过吃顿饭,用得着这么热闹吗?”   林景生不想跟他们多解释,推开门让李麦和徐婡先进去,又对他们道:“散了吧,我陪女朋友吃个饭。”   他这语气淡然,却愣是把外面这几个人震慑住了,啪地一声关上门,林景生对她们笑笑,道:“不好意思,外面太吵了。”   “诶,你这人……”   外面的人愣愣的看着无情关上的房门,半天回不过神来。   徐婡从有记忆开始,就很喜欢宋谨给她买的汤包,隔三差五的送到大宅去,可她的认知里,汤包不过十块钱一笼而已。   刚才翻着菜单看着天价的菜品,直到林景生安排了一大桌菜,中间还有一份她最爱的汤包时,才算意识到,这些年,她这个胃,是花了大价钱宠爱着的。   夹着汤包有点郁闷的看着林景生,徐婡忍不住叹口气:“知道了它的价钱,我怎么下不去口了。”   “麦子,你喜欢吃辣,多吃点这个。”   徐婡跟李麦两人很快就聊的热火朝天,林景生几乎很少夹菜,而是坐着安静的剥着虾往她碗里放着。   小时候徐婡想吃冰淇淋,徐树棠又不让她吃太多甜食,每次林景生带她出来偷偷吃个蛋糕或者冰淇淋,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吃着,吃到嘴角了还会用小舌头伸出来舔一舔,林景生就会拿着纸巾蹲下来给她擦擦嘴,脸上总是挂着微笑。   徐婡看他很少吃东西,就把粥推到他面前,不动声色的把碗里的勺子转到他的面前,她们两个叽叽喳喳讨论那些小女生的话题,他倒是听的津津有味,也够无聊了。   下午吃完饭的时候看着时间还早,徐婡准备去医院再陪会儿徐树棠,林景生送她过去以后,便朝着高家麟的公司去了,他得提醒一下这个散漫的家伙,做事要有效率,他可不相信在停车场这一幕都是巧合,跟这个夺他标的公司没有一点关系。   高家麟这里的确没闲着,以匿名的方式将中国区域的竞标黑幕举报到美国那边,史密斯恐怕是接到了总公司的通知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又在这时候收到了那天晚上激情的视频,自然而然的就怀疑到高家麟头上。   高家麟无辜的跟他辩解着,还毫不心虚的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么就把这锅给那个公司背,要么就把他在国内糜烂的生活传给总公司做调查,史密斯气的不轻,却也还是答应了他的合作。   毕竟,跟他这个有权有势的人合作,总好过便宜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要好得多。   林景生满意的看着总公司给他发来的邮件,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不错嘛,效率可以。”   高家麟翻他一眼,鄙视道:“既然大动干戈,我总不能白忙一场。”   干脆把这块肥肉全部拿下,他得他的标,他拿他的权。   “你早有这想法我们也不必再走弯路。”   “你瞧你,坏起来我都不及你。”   高家麟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从酒柜里抽出一支红酒,跟他指指:“怎么样?要不要来点?”   “来不了了。”林景生这两天也意识到,大概是止疼药服用的太多,胃里的痛反而愈演愈烈,这种现象他经历过,而且睡在医院连床都下不去那情景,还是记忆犹新。   “说起来,你这两年怎么身体差成这样了?部队里的底子都不够你糟蹋。”   “你是指没有以前耐打?”   林秋原的暴脾气和能动手绝不动口的传统,他在部队有深刻的体会,说起来也是可笑,他这辈子跟他父亲接触最多的时候确是在部队,却很少有在家陪他的记忆。   “得了,下午史密斯约了美国过来的经理,我安排在蓝湾见面,我们好好谈谈新的合作。”   林景生沉默了一会儿,高家麟安静的喝着红酒,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只剩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然而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就打破了宁静,林景生看见徐婡的名字,心里突然就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高家麟看他蹙着眉接着电话,神色严肃,听那边说要他才叹口气,语气难得流露着温柔:“好,我这就让宋谨安排送你们,我来订机票。”   “好,你不用着急,我安排完这里的事,我就过去。”   “放心,我很快就去找你。”   林景生挂了电话,给宋谨交代了一堆事情,这才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徐树棠的病情竟然在这个时候恶化了,昨天的检查今天结果出来,医生即刻要求手术,徐婡在美国的导师提出让他们去美国接受治疗,眼下徐婡必然是要陪他去美国了。   总感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沉默了一会儿高家麟试探着问他:“真在一起了?”   “恩。”   “佩服,佩服。你倒是真养了个老婆在身边,这些年砸的钱跟关系可都没白破费,敢情都是为了自己老婆。”   无视他这调笑的腔调,林景生又翻了翻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是他这两年联系的最多的美国号码,电话接通,那边就传来熟悉的言氏调侃:“你老婆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有事找我?”   “言子晟,你在哪?”   “呃……事实上顾辰让我一起去迪拜,最近某个亲王特意邀请他过去帮忙一个大案子,但是我嘛,中情局最近给我了一个报酬不错的大活……”   “少废话,你在美国?”   “哈哈,可以这么说,别激动嘛……”   “徐婡要回美国,我暂时过不去。”   “安啦安啦,交给我,替你们照顾老婆这件事,我是最有经验和心得了。”   林景生挂了电话,舒了口气,压了压疼起来的胃,顺手就去摸口袋里的药瓶,动作娴熟的倒出来一些吞下,高家麟惊奇的看着他,感叹道:“不用数数吗?”   “啊,忘了。”   “我去,你这人……自杀也别挑我这风水宝地啊!”   林景生把一次性水杯捏扁了丢进垃圾桶,站起身来:“走吧,早点忙完这边的事情,我要去趟美国。”   他刚跟他的小姑娘在一起几天,就要分开那么远,想到晚上不能抱着她一起睡觉,他就浑身难受的说不出的刺挠。    ☆、四十二   下午的商谈一切都在按着计划顺利进行,林景生从包间出来缓口气时,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宋谨去医院帮忙转送徐树棠,徐婡这一去又不知要多久,他一个寂寞很多年的人,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点了支烟沿着楼梯往下走了一层,二楼大多是唱歌的包房,林景生站在窗前,抽了口烟,松了松衬衣的领口。   外面的道路被蓝湾的灯光映的五光十色,马路上偶尔路过一些不良少年站在门口驻足观望,很快又被保安驱赶。遇上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唐翊文就会拦下保安,从腰间拿出平日里不会露出的折叠刀,在那些年轻孩子面前耍上几下,即便不认识他本人,可看见刀上有黑道出身的唐家的标志,足够他们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林景生冷冷的看着下面那些人,神色淡然的磕了下烟灰,走廊里洗手间的地方传来些吵闹声,听上去一个年轻的姑娘正被一个声音猥琐的中年人要求陪酒。   林景生本来是从不会插手这种事,他的人生还没有无聊到去给别人当救世主。可一支烟燃尽了,里面的声音仍然变本加厉的传来,男人猥琐的声音不断的刺激着他的耳朵,丢下烟,叹了口气,什么时候顾辰店里连这种层次的人都能进来了。   白天的蓝湾跟晚上的又不大一样,这里之所以被称为江城的天堂,除了老板的神秘背景,还有就是市里那些人给它带来的名声。   那些官员和诸多企业的领导身边的女人,大多从这里物色,店里这里的姑娘,掌握着整个江城的资源。   林景生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听着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有人,有人!”   男人说着大概又对姑娘动了手脚,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啜泣声,林景生仍旧不厌其烦的敲着门。   直到里面把门打开,男人并不想在这里惹事的样子,有些骂骂咧咧的要挤开他走出来,却被林景生一脚踹的跌坐在远处的地上。   林景生侧眼看了下,蹙起了眉。身边这个衣服凌乱眼眶红红的姑娘正是中午才跟他们一起午餐的李麦。无视男人坐在地上的呻_吟,把西装外套脱下披在李麦身上,林景生淡淡的问道:“没事吧?能走吗?”   李麦赶紧点点头,挤到他身后,林景生看着地上爬不起来的男人,随手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把她带到包房门口时,林景生左右看了看,且不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实在是不方便把一个受了惊吓的姑娘随便丢给别人,于是问了问李麦:“我这里还有事情没谈完,我给你找个包间你去里面休息一下?”   李麦摇了摇头,双手抓住他的衣袖,有些紧张的样子:“我能不能跟你呆在一块,这里,我不是很熟……”   林景生皱了皱眉,这里的确晚上会出没的都是些上流社会寻欢作乐的人,除了这空荡的贵宾楼层,可许昊和楚延都不在,唐翊文那里又怕吓到她,暂时的确没有可以托付的人。   于是林景生点了点头,带着她进了房间。   相较于楼下热闹的歌声,这里轻柔的轻音乐听着令人很舒适,林景生叫服务生给她送来些果汁,将她安顿在角落的沙发上,便重新回到席间。   高家麟在商场上套路很多,跟美国佬很快就打成一片,史密斯似乎开始觉得,他这个合作伙伴倒也不错,一直在他们面前力荐高家麟。   林景生应付着跟他们举杯,红酒滑进喉咙刺激着胃部开始刺痛,不着痕迹的用手压了压,美国佬谈到开心的地方,搭上他的肩膀,要跟他碰酒。   推杯换盏间已经开始有了醉意,等送走这些人的时候,高家麟已经晕晕乎乎的不省人事,把他交给唐翊文,林景生带着李麦上车时,已经有些脚步虚浮。   他的自制力一向比较好,在车旁抽了一只烟,让脑袋里清醒不少,这才重新进去,将暖风开大了点。关乎徐婡的一切,他似乎永远不知疲倦的想要周全,给她打了电话,那边赶着上飞机,匆匆两句便挂了电话,林景生本想跟她说李麦的事,可也觉得李麦未必就想让她知道,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车子启动时李麦看见路边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就让他在路边等一下说是要买个热饮,没一会儿便拿着杯咖啡过来了。   “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点……”   李麦把杯子递给他,林景生接过来放在杯槽里道了句谢谢。   她报的地址离公司很近,甚至说就在他公司下属的商场这里,离他的大楼仅仅隔了一个通道。胃里有些难忍的疼痛,林景生扶着方向盘的手出了一层冷汗,把车停在路边从口袋里翻出止疼药,李麦看他要找水的样子,便说:“我下去给你买点水。”   林景生摇摇头,拿起那杯咖啡就着把药咽了下去。温热的咖啡流到胃里有些暖意,把车停好,林景生拔了钥匙帮她打开车门:“住在哪里?我送你上去。”   凌晨的江城一片宁静,可不乏会有一些社会青年到处流窜,李麦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已经这么晚了。”   “走吧,一个人不太安全。”   徐婡这么多年关系好的朋友也就属她了,如果知道她遇上什么麻烦想必徐婡也是要担心的,尽管林景生晕的厉害,还是想着将她送到家门口比较安全。   “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徐婡,好吗?”   林景生看她突然开了口,也没有回应她。李麦却接着说道:“我不想让她担心。”   “嗯。”   林景生算是回应了她,走进熟悉的电梯,通着商场内部的职工公寓,林景生扶着电梯低着头想缓解一下头晕,却发现反而更加难受。   下了电梯便脚步虚浮的扶着墙,弯下腰大口喘着粗气,心率莫名其妙的加快,头晕目眩的感觉倒是大过了胃里的疼痛。   李麦看他这样有些担心,走近了点轻声问道:“你,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   林景生摇摇头,想说不用,却无法开口,无力感遍布全身,腿一软就想跌坐到地上,幸好李麦一把搀住他,有些焦急的说道:“怎么办?你先到我家休息下,我帮你联系徐婡。”   林景生听她声音也开始有些恍惚,整个人处在一种意识飘渺的状态,怎样坐到床上这段记忆都变成了空白。   脑海里浮现出徐婡的身影,林景生闭上眼再睁开,就见徐婡穿着睡衣走来,坐在他的腿上开始给他解着衬衣的扣子。   “婡婡……”   林景生嘟囔了一句,搭上她的肩膀,用手托住她的头吻了上去,而徐婡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下,脱下了他的衬衣便开始解着他的腰带,林景生将她压在床上头埋进她的脖颈,蹭了蹭,他平日里很喜欢这样,徐婡的发间总有他喜欢的味道。   尽管意识不清醒,可她身上这种带着些刻意的香味跟徐婡的相差甚远,林景生翻身坐起,摇了摇头,想要努力看清身边的女人,可头晕的厉害,身体也不受控制的燥热。   脑海中间断着闪现出今晚发生的事,林景生扶着床站起身,开始摸索着去找洗手间。   “景生……”   她追过来环住他的腰,贴近他的怀里,林景生拉开她,推了一把跌跌撞撞的走进洗手间,一把关上了门。   随着花洒的声音,冰凉的水顺着头顶淋了下来,寒冬天里这样的刺激顿时让头皮一阵发麻,身上滚烫的热度遇见冷水,林景生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可仍是将冷水顺头淋下,刚才空白的一段记忆才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四十三   有些忐忑的盯着挂钟,时间过了好久,洗手间的门才打开,李麦吓的心里一惊,就见林景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   “你,你怎么样?”   林景生不理会她的问题,径直走到床边穿上衬衣,不紧不慢的将扣子一个一个穿好。   李麦走到他面前,有些紧张的看着他,咬了咬牙:“就算你走了,我们之间也是不清不白的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多年对徐婡一心一意?”   “我们刚刚……”   “即便发生了关系又怎样?想爬上我床的,从来都不是你一个。”   林景生整理好衣物,走到门口又道:“若不是徐婡,你以为我真会送你回来?”   身上没有什么力气,林景生扶住门框闭上眼缓了片刻,李麦追过来拉住他的袖子:“留下,我不介意徐婡的存在,我可以……”   “放手。”   林景生抽出手臂,扶了扶额头淡淡的说道:“相信我,我睡在这里的话,你的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好。”   宋谨忙完便会找他,如果联系不到他便会惊动江城的很多人,他对自己的身体清楚,他未必能撑到他过来。倘若他意识不清的被发现跟李麦在一起,宋谨必定不会放过她。   他无力再多废话,摸索出电话上了电梯,林景生强撑着给宋谨发了个定位,待坐进车里时,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眼前一阵又一阵的黑暗,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让他忍不住发抖,林景生叹了口气,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徐婡从来不会温柔的叫他景生,从小她就是霸道又连名带姓的叫他,林景生早已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爱上了她,甚至不知道究竟爱她哪一点,好像只要是她,就会爱她。   从很多年前开始,生活里是她,梦里是她,满满的他的世界都是她,大概他真的欠了她很多,所以这辈子总显得偿还不完。   连日来一件事接着一件,明显冲着林景生而来,宋谨才是郁闷到了不行,且不说上次在停车场的事,这次又浑身湿透的昏迷在车里,他设想了一万种可能也无法理解这人是怎么回事。   高烧引起的肺炎让林景生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了两天,即便回到普通病房脸色依旧惨白没有血色,徐婡打来的电话都让他以工作忙给推掉,宋谨站在病房的窗前,也不知道第几次叹息。   “咳……”   林景生轻咳一声睁开了眼,大概是不太清醒的样子伸手就想去抓鼻子上连着的氧气导管,宋谨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道:“别动。”   他眯着眼睛看了宋谨半天才清醒过来,高烧的缘故头脑昏沉的厉害,待真正清醒过来,看宋谨一副等着你回答我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林景生恹恹的叹口气:“几点了?徐婡到没有?”   宋谨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把手机凑到他眼前指了指:“你应该问几天了。”   林景生撑着床就要起来,却被宋谨按住肩膀:“不要命了?肺炎,差点交待了知道吗!”   “徐树棠呢?怎么样了?”   宋谨摇摇头:“你急也没用,医生说他病情进展迅速,现在也在尽力尝试新的方法去治疗。”   林景生终究还是坐起来,手机上全是未接来电,高家麟的,徐婡的,还有一些公务号码。头疼的翻了翻,还是先拨出了徐婡的电话。   那边没响多久就接通了,声音听上去有点哑,显然是哭过的样子。林景生动了动嘴,还没说话,徐婡就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林景生,你怎么这么忙啊。”   “哭了?你别着急,我安排好手里的事,就过去。”   “我……想你了……”   徐婡小声说着,然后吸了吸鼻子,那边似乎有医生叫她,她又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林景生听着忙音,再也坐不住了。   “高总过来看过你,交代让你好好休息,美国那边合作的事他会跟进的。”   林景生扶着床使把力站了起来,睡的太久身上到处还是充斥着疲惫,揉了揉眉心对宋谨道:“我去趟美国,也趁这个机会去趟他们总公司见见那几个高管。”   “你疯了?”   宋谨扶他一把,单是摸到他的皮肤就烫的过分,肺炎这种病没有一周到十几天的调养根本不能康复。于是按住他让他坐下:“你这个样子连长途飞行都受不了,到了那边恐怕就会直接住进医院,你让徐婡照顾你还是他爸?”   “我去找裴医生拿点药。”   “宋谨……”   林景生叹口气,站起身去衣架上拿下他的衣服:“我不想在这种时候不在她身边,徐树棠快不行了,你知道的。”   “我一定得尽快去。”   徐婡已经没有了亲生父亲,徐树棠待她一直跟亲生女儿一样,感情深厚,倘若徐树棠这次没能扛住,徐婡恐怕也会难以面对现实。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很想她。   千万种理由抵不过一句,我很想你。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渴望的事情,就是徐婡能对她说这句话。这世间的感情从来没有公平可言,可他等了这么多年,换来一句话,他也是觉得值得。   时间上来不及,只能选择了夜里就走的航班,林景生上了飞机便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宋谨坐在一旁,林景生这个人长的太高调,总有空乘过来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宋谨冷哼一声,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人,怎么也理解不了。   林景生长途跋涉下来身体开始严重抗议,言子晟接到他时都忍不住调侃两句:“你老婆跟人跑了?瞧你急成什么样。”   宋谨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林景生靠在座椅上,紧闭着眼,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难得面对言子晟的话,也没有还口。   如果他平日里被他调侃,必定是两句话就将言子晟钉死在墙上。   宋谨知道林景生对于止疼药的依赖近日有些厉害,可万万也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事当成了吃饭一样的常规操作,熟练的摸出药来填进嘴里,动作太快他也没看清楚这人到底吃了多少。   脸上还有些病态的红晕,对于他这种拼上命也要坚持的事情,宋谨也开始沉思。他爱徐婡这件事,恐怕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更深,如果将来那些过往被揭开……   宋谨叹口气,不敢再想象。   徐树棠前些日子的精气神已经不在,基本上就是靠在床上维持着吸氧的状态,整个人已经靠营养液开始续命。   徐婡守在病房里,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心情始终无法平静。徐霖吃过饭回来,让她回宾馆休息,她随便点着头答应着,直到回了宾馆刷开房卡,看到地板上的男士鞋子,还有随便丢在地上的大衣,愣了半天才吓了一跳。   以为是走错了房间,刚想转身出去才意识到,这是她的房卡打开的房间。   屋里拉着遮光的窗帘所以一片昏暗,徐婡打开顶灯,就见床上睡着的人,是林景生。   被灯光刺到眼他哼了一声,捂住眼缓了片刻才支起身子:“倒了时差……有点累……”   “所以直接过来找前台开了门……”   “准备睡一会儿就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婡突然抱住,她撞过来的力气太大,林景生直接被她按在了枕头上,接着哑哑的声音便从他的胸口传来:“林景生,我知道你最厉害了,你说说,该怎么样救救爸爸。”   林景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联系美国最好的医生。”   “婡婡,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徐婡撇撇嘴,眼泪掉在他的衬衣上晕湿了一片,他一向对于任何事都是放心,没问题,好的,可这次他没有说。   也是,他从不对她食言,也不许诺那些做不到的事。尽管他在她的世界里一直无所不能,可他也像别人一样会面对生老病死。   徐婡吸了吸鼻子,抱紧了他的腰:“那说好了,永远不要离开我。”    ☆、四十四   林景生果然是说话算话,第二天最好的医生便赶来了医院,听汤姆斯教授说,这位医生是癌症方面的权威,尽管这样,徐树棠的情况还是不可预估的。   手术定在两天以后,徐婡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林景生已经在宾馆等他了,他靠在座椅上休息,听见动静,咳了一声坐起来。   “怎么不在医院多陪他一会儿。”   徐婡撇撇嘴,走过来将头埋进他怀里:“爸爸休息了。”   “你呢,退烧了吗?”   林景生点点头笑道:“医生的药都吃了,如果你能再给点药,那就好的更快了。”   “我哪有什么药,你呀,诶,诶,诶……”   徐婡正说着,被林景生的手按住脑袋,嘴巴凑了过来,唇齿之间有点漱口水的清香味道,是林景生喜欢用的那个牌子,这个人,是早早的回来等着跟她亲嘴吗?   “对了诶,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忙完了,所以准备带你出去转转。”   徐婡翻翻眼:“哪有什么好转的,在这里几年了……都……”   说着眼神黯淡了下去,但很快又笑道:“好啦,你带我去就去呗,反正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一起走在美国的街头。”   “呃……这种感觉……”   林景生费解的看着她:“这种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   徐婡笑着站起来,蹦跶着去翻他的行李箱,一边说道:“我看看你有没有带厚衣服,没有的话,就禁足。”   “不对,你今天穿这么薄就出去啦!”   林景生没好气的笑道:“走吧,大小姐,再让你说下去我哪也去不了了。”   拉起徐婡的袖子,攥起她的手一起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里,徐婡抬头看着他,低下头偷偷笑了笑。   “怎么,被我迷成这样?”   “就是,怎么滴~”   徐婡总觉得,一想到他和林景生在一起,是做梦都要笑醒的感觉。   “如果你这辈子都能陪在我身边,我绝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看来为了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我得努力以后24小时都在你身边。”   林景生低下头对着她笑了笑,如同街上橱窗里散发出的鹅黄色灯光一样温暖。明明中国快要新年了,国外却也张灯挂彩,连路上的行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如果不是医院突然来了电话,大概徐婡还会好好享受这个新年的气氛,只不过有时候,命运的捉弄似乎每个人都逃不过。   到了医院的时候徐树棠已经出了抢救室,虽然只是短暂的心律失常,可他看起来还是虚弱了很多。徐婡想进去看看他,可他却点名要见林景生。   不过时短短一段时间,徐树棠看上去已经很是衰弱,林景生站到床边时,还是被他这副样子震惊了的。   “看来,以后不能再跟你喝茶了。”   徐树棠看着他,摇摇头:“我没时间了。”   “林景生,算我求你了,放过徐婡吧。”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浑浊,鼻导管的缘故让他说起话来都很不舒服,可还是伸手抓住了林景生的衣袖:“离开你,离开当年的秘密,这样不仅是放过她,也是放过你。”   林景生摇了摇头,慢慢道:“我可以答应你保她一世无忧,但离开她,我觉得我做不到。”   “我们之间,就算离开也得由我们说了算。”   “你呀!”   徐树棠锤了锤病床,生气却也带着无奈:“我要走了。如果徐婡跟你早晚要分开,我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现实。”   “我不会跟她分开,也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林景生叹口气:“对不起,唯独这件事,不能答应你。”   “也不想欺骗你。”   他和徐婡哪怕最后不能善终,他也要在这之前好好的爱过她,不然这辈子活着,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也不能算善终吧。   徐树棠有些焦急,可毕竟是个病人,他想表达的话很多,可身体仍是不允许,抓住林景生的衣袖半天,却最终只是攥足了力气,说了一声:“滚。”   这一声,是林景生当年把徐婡带给他做女儿,是他栽培徐婡,疼爱徐婡,多年以来以这个父亲的身份,对林景生此时此刻的恨意。   “我妈活着的时候曾说,不是没想过离开我爸,但是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她才愿意留下。”   “人都是需要家的。”   “七情六欲,人之所需。”   “谢谢你这么多年把徐婡照顾的这么好,对于她的人生经历来说,足够了。”   林景生想抽出袖子,却被他拽的更紧,徐树棠老泪纵横的看着他,竟然有些哽咽,话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舒了口气,有些激动的道:“造孽啊……造孽啊……”   连在他身上的机器开始报警,紧接着医生们就推开门闯进来,徐婡紧随其后。   而徐树棠紧紧的拽住林景生的衣袖,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愤怒,悲伤的情愫都在这个濒死的老人脸上,徐婡抓住他的手,推开林景生跪在床头,眼泪决堤而下:“爸,你放松点,没事了……”   徐树棠的意识已经不再清醒,任由徐婡说什么他都没有了反应,家属再次被请出门外,林景生跟在徐婡身后,回头望了一眼在抢救的徐树棠。   这算是一个父亲用他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女儿吗?   胸口堵的难受,像是有团火焰在燃烧着,林景生坐在长椅上,靠着墙偏头看着徐婡。   她踮着脚透过玻璃往屋里看着,林景生伸出手拉了拉她的手,徐婡看他一眼,抽出了手:“我们的事,回头再说。”   林景生的手停留在半空,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徐树棠,说他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可老天似乎从来不站在他这边。   宋谨过来的时候林景生刚从洗手间出来,大概是活动多了林景生连胃都跟着不舒服,去水池那里吐了一阵,胃里没什么东西,大多是一些胃酸。   “帮忙联系,尽快把人运回去。”   林景生交代着,走到徐婡身边,揽住她的肩膀:“人都会离开的,我也会,你也会。”   “但只要活着的时间,是幸福的,就没有遗憾了。”   徐婡抬头看看他,眼神中有些迷茫:“我怎么觉得我爸爸是有遗憾的,只不过,我没有机会知道了。”   林景生低下头,顿了顿道:“我跟他讲了我们在一起的事,我希望你能得到他的祝福。”   “所以呢?”   “他祝福了吗?”   林景生怔了怔,还没有说什么,徐婡就躲开他去到了徐霖身边帮忙,装尸体的纯黑色袋子拉上拉链,被暂时运到医院的太平间里保管,徐霖等着推车走远,才过来。   “林景生,我爸他说什么了。”   林景生有些头晕,只能往后靠了靠,在长椅上坐下:“说什么重要吗?我们是老朋友了,总有些话要交代。”   “比如照顾好你们兄妹。”   “是吗?”   徐霖面色不善,可也尽量压制着语气:“爸爸跟我交代,徐婡绝对不能跟你在一起。”   “我不信。”   林景生觉得自己大概是身体撑到了极限,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别任性了,先把你爸爸带回家才是重要的。”   “宋谨,快去安排。”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爸爸的死,并不难过呢?”   徐霖冷冷的开口,站的不远的徐婡听见她这么说,身体僵了一下,看着林景生,似乎也很期待他的答案。   “我的难过从来不写在脸上。”   “如果可以,我比谁都不希望他这样死去。”   说完他就低下头,一直轻轻的咳嗽,然后变成压抑不住的深咳,呼吸大概有点困难,脸色也变的有点灰败,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林景生接过,抬起头,就见徐婡看着他,平静的说:“事情结束我等你解释。”    ☆、四十五   接下来这一天除了看着宋谨和徐霖在跑一些手续之外,徐婡意外的没有看见林景生。   宋谨也只是敷衍着说他工作忙,先走了。   可是这种理由他自己都觉得牵强,徐婡也开始忍不住怀疑,徐树棠死的时候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林景生身上似乎有着很大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而事实上,林景生大概是太作,所以身体已经提出了抗议,突如其来的高烧导致他不得不连夜住进了医院,被这些洋医生围在中间,一顿说教的时候,言子晟一阵狂点头,一副痛心疾首知错就改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早知道还不如和顾辰去迪拜,说不定还有浪漫的邂逅,总好过在这里照顾这个脾气不太好的病人,与其说脾气不太好,还不如说他站在整个人阴云笼罩,表情冷的要死。   听说他是的岳父临终时候点名要他进去,结果被他活活气死,这种碰瓷都能被他给遇到,也算是比他还要时运不济了。   “喂,大哥,你交代的事都尽心尽力完成了,你对我好歹也温柔一点。”   林景生翻他一眼,闭上眼,每次他都是急匆匆的从医院离开,可这次他却想躺的久一点。   有时候,他会想,把这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告诉徐婡,然后他去用余生弥补她,温暖她,可他又从心底担忧,这个秘密她一旦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   不论对她公平不公平,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   徐树棠的葬礼被安排在两天以后,徐婡回到大宅,翻了翻天气预报,刚好有雨。   楼下设的灵堂有很多人过来祭拜,徐树元和她那个婶婶,忙碌着仿若这个家的新主人。徐婡洗了洗脸,准备继续下去帮忙。   却收到了一个快递。   无名无姓的寄件者,收件人却是她,备注,林景生。   她没有网购,没有远方的信件,又何来一个快递,还能跟林景生扯上关系,徐婡拿着快递匆匆的上楼打开,包装很严切,里面却是一个小小的U盘。   心里一惊,徐婡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直到画面在她面前播放着,停顿在李麦问林景生的那句话时,他说,想爬上我床的,从来都不是你一个。   窗外天气晴好,徐婡往下面望了望,以前徐树棠和林景生就喜欢坐在树下喝茶,而她在上面偷偷的望着。   她曾经觉得,林景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有的潇洒,他有的沉稳和气质,没有人能够代替。   可现在只觉得,他对林景生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   听徐树棠说他是一个红三代,可现在他又是一个生意人,他在蓝湾里出入自如,他跟政界那些人牵涉不清,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她?   徐婡捂住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难过从来不是一种情绪那么简单。难过似乎一个撕心裂肺的过程,是语言无法表达,眼泪无法洗刷,爱她的离开了,她爱的轰然倒塌。   徐婡拨通李麦的电话,那边就很快的接起,是她了解的麦子,敢做敢当。   “你有什么对我说的?”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徐婡才淡淡开口。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无论他们谁来辩解,她都愿意相信。   “对不起。”   李麦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的说着,然后声音里也确实夹杂着悔意:“徐婡……”   “我爸爸他去世了,我又收到你这份礼物……”   “我很欣慰。”   徐婡听着电话那边焦急的倒着歉,匆匆的挂上电话,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人和人之间,总会有一种方式道别。   徐树棠的葬礼果然跟天气预报的一样,下起了蒙蒙的小雨。公墓这里,虽说离市区不远,可也有些颠簸。   徐婡一一跟前来祭拜的人点头问好,直到抬起头看见了林景生,她依旧是道了句:“谢谢您来。”   书画协会的长辈在悼词里说,繁华世界就此别过,我曾爱之弥深,即使一无所获,仍感不虚此行。   一个短暂的告别仪式,结束时雨又大了点,徐婡和徐霖在雨中给那些鲜花摆放整齐,又将墓碑上的照片擦了擦干净。林景生站在不远的树下打着伞,一直看着她忙完的时候,路过这里,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接你回松山。”   徐婡看了看他攥紧的手,还有他有些病态的脸色,摇了摇头:“我不回。”   “眼下你家里肯定是非比较多,等我帮你处理好,你再回来。”   “是非再多,也是我家的事。你跟我爸是好友,我爸如今都不在了,你也就不用插手了。”   “徐婡?”   林景生不解的看着她:“我没有……”   “他的死我真的……”   “我知道。”   徐婡点点头,朝车边的宋谨挥挥手:“快让他送你回去吧,不要再生病了。”   “哥,你等等我。”   徐婡喊了一声徐霖,跑快几步追了上去,挽住徐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她不敢回头去看,尤其不敢再妄加猜测他的情况,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和苍白的嘴唇,她不敢再去看,相信他或者怀疑他,都需要时间,而不是现在。   徐澜正在赶回来,他们姊妹三人,一定能一起度过难关。   雨水让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林景生咳了两声,就被送进塞进了车里。他刚勉强好点,就赶着时差飞回来,却接着这样一盆冷水。   宋谨用雨刮器刷了刷雨水,回头看他一眼,他低着头发梢有一点水珠滴下来,有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愈演愈烈。   “现在什么打算?”   “去高家麟那……”   “好。”   宋谨刚打了方向,却又听他小声说:“算了,回松山吧。”   “想睡觉……”   “好。”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可他似乎没有做的很好,林景生抬起头看看外面昏沉的景色,身上的凉意比气温还要低。   大宅里不出所料再无安宁,徐树元和苏梅拿出当年所谓的老爷子的遗嘱,便大摇大摆的收拾了房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行李堆在徐树棠的书房里。   徐婡在家里不受他们待见,刚好收到萧克的联系,便拿了包匆匆的跑了,临出门时,还听见苏梅在嘟囔着:“大哥尸骨未寒,你看这野丫头又急着去见男人。”   “树元,听说大哥是被那个男人气死的?”   “哟,这丫头真是……”   徐婡有点委屈,出门却刚好看见一辆车,萧克摇下窗户,看她眼眶有点红,摆摆手让她赶快上车。   “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没有及时赶回来。”   徐婡低着头笑了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而且那么重的病,离开,他也不用再受罪了。”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   徐婡侧头看着他,今天的打扮还算正常,一身黑色修身的休闲衣服,头发也是老老实实的黑色,帽檐压的很低,笑容依旧很温暖。   “今天我来就是想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开心的。”   “咦,你都这么多年没见我,你知道我喜欢哪里啊?”   萧克勾了勾嘴角,笑道:“我就算一百年不见你,我也知道你爱吃辣椒,吃奶油蛋糕和冰淇淋,不如今天我就带你去吃完火锅,再来个超大的冰淇淋。”   “骗小女孩去吧你。”徐婡说着,脸上却挂着笑意。   “你不就是小女孩喽~”   被他这样子逗笑,徐婡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她真的没有心情去想林景生的问题,在同时失去父亲和闺蜜,又遭到最爱的人欺骗时,她还好,有一个能给她快乐的人。 ☆、四十六   徐婡意外的被萧克带到了熟悉的街道,下车地方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堆雪人的位置。福利院虽说在郊区,但她鲜少回来,老院长已经回家养老,而当年的老师们大多已经离职,唯独不变的,还是后院的滑梯和宿舍小楼。   下过雨的冬天遍地结冰,萧克从不远处的小卖部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冰棍儿,是他们小时候爱吃的那种,一包里面好多个。   “老板的压箱货,夏天卖剩下的。”   他笑了笑,把可乐味儿的拿出来,塞进徐婡手里:“每人三个,不许惦记别人的。”   “切~”   徐婡接过后,对他吐吐舌头:“小时候你不是不爱吃吗?什么都给我!”   她说着,面带笑意:“现在想来,你总是把好吃的都留给我呢。”   “都是小孩子……”   “有谁不爱吃零食呢……”   徐婡说着,觉得眼眶有点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的心里有点难过,也许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值得她开心的事情。   “傻瓜,那也不用感动成这样。”   萧克一口咬碎了冰棍儿,摇了摇头:“其实真的挺难吃的。”   他走到滑梯的台阶上,一阶一阶的踩上去,他现在的身高,在滑梯上伸展开已经差不多快要挨到地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徐婡被他逗笑,拉着他的袖子说道:“你快下来,别把小朋友们的玩具压坏了!”   “我打算给他们买很多新玩具,但是这个滑梯我要带走,放我家后院。”   “哈哈,为什么要这个旧滑梯。”徐婡舔了舔冰棍,看着他。   “因为你小时候最喜欢啊,送给你,好不好。”   “喂,我已经很久不玩啦!”   徐婡没好气的看着他,的确她已经长大了,过往的那些回忆甚至都有些模糊,不知不觉这些年,她的人生已经被一个男人填充的太满,以至于她现在才发觉,自己早就迷失在他的深情里。   晚上吃完火锅再回到大宅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徐婡下了车,跟萧克摆摆手,可他却一眼看见了靠在墙边的林景生,正对着这里,夜色太深,路灯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徐婡回过头,局促的攥了攥手,才轻轻拍了拍车门:“晚安,萧克。”   “需要我帮忙吗?”他看向林景生的眼神,并不友善。   徐婡好快催促道:“你先回去吧,再联系。”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下意识的就觉得林景生会生气,可是……   连日来的事情在她容量不大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她还没有时间好好理清楚,就这样面对他,甚至有点想躲开。   她现在原地,看着他慢慢走过来,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四目相对,她也始终说不出话来。   林景生的手指划过她的头发,想把她拉进怀里:“婡婡……别闹了……”   他身上没有酒精味道,可手心却烫的厉害,徐婡退了一步,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沉默有时候比语言的力量更大,而林景生似乎就很不喜欢她这种沉默,又靠近一点,想把她拉进怀里,却再次被徐婡躲了过去。   “婡婡。”   他的声音竟然还带着些委屈,浓浓的鼻音听上去很难受,徐婡觉得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折磨,一开口,语气也带着点急躁:“你快回去吧,都半夜了!”   林景生显然并不听她的,他慌着追过来,步伐踉跄了一下,徐婡都看进眼里,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有他和李麦衣衫不整的热吻。   “我今天,有点累了。”   徐婡低着头,捏着背包的背带:“我想回去了。”   “那我呢?”   林景生挡到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急切的说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说过的。”   “别推开我,徐婡。”   他的声音听上去气息不稳,呼出的热气在寒夜里变成白雾,徐婡最终还是扒下他的手,退了两步:“宋谨也真是的,又让你一个人开车出来撒酒疯。”   “别说胡话了,快走吧。”   她毫不留恋的转身,在他的注视下关上大门。有了这个间隔,反而心里才有了安全感,徐婡背靠着门,竟然有些紧张的呼了口气。   过了许久,她才听见车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发动机猛然的轰鸣声,在这种老城区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已是深夜,地面结冰,听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车声很快就远去,徐婡按着心脏,感觉里面竟然扑通扑通的跳的让她窒息。   这么多年了,他在她心里神一般的存在这么多年了。   “喂,阿谨……”   “他……”   “不知道去哪了……”   “你还是找一下吧。”   担心他,已经是一种习惯,她可悲的发现,即便这样她都无法漠不关心的好好冷静一番。   宋谨那边喊着她的名字,说着别挂别挂之类的话,徐婡没有犹豫,还是关上了电话。至少现在,别让她听见林景生这个名字。   大宅里的盆景和树,已经只剩下枝干,唯独桂花的青叶蒙着些湿冷的灰尘,徐树堂的茶桌被前来祭拜的人洒上很多茶水,徐婡叹口气,去厨房拿了抹布,一点一点的擦了起来。   “爸爸,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看不见月亮和星星的晚上,只剩下满院来不及清理的冰渣,被带着灰尘的鞋子踩来踩去,看上去一片狼藉。   徐婡静静地坐下,回忆起以前冬日里的小火炉,和徐树堂泡的茶,那些暖意就像小女孩的火柴,燃尽后就停留在记忆里,身体却依旧冰冷。   “爸爸,我好想你……”   徐婡抱住头,蜷缩在椅子上,开始压抑不住的哭泣。曾经她是七岁那年初来徐家的小女孩,被徐树棠捧在手里疼爱着,如今火光熄灭了,火柴用尽了,徐树棠的音容笑貌在突然间,就消失了。   她一直都知道,徐树棠并不想让她和林景生在一起。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林景生这个外面年叱咤风云的男人,就像一匹野马,徐婡终于明白,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她有没有一个可以留住他的草原。   就像□□裸的现实里,她没有妖精一样的容貌,没有风情万种的诱惑,也没有翻云覆雨的本事,甚至不会说一句情话。   没有雪,没有浪漫的夜晚,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林景生的车在闯了无数个红灯后终于撞进了蓝湾的停车场,几辆私家车都受了牵连。安保人员过来查看,一看是他,赶快来跟他确认情况。   “林哥,你……”   “滚开!”   一把关上车门,无视掉身后那些被他吓到的黑衣人,林景生径直上了电梯,楼上的言子晟本来听到动静站在窗边看着热闹,突然被酒呛到,慌里慌张的放下酒杯,对着角落里淡定的喝着茶的顾辰吆喝道:“卧_槽,卧_槽,这是吃了□□么!”   “老大,砸店的来了。”   顾辰冷哼一声,敢在他这里闹出这动静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楚延刚回部队,温暖回了美国,言子晟就在他身边,许昊一向沉稳,而唐翊文被他派去了外面,用排除法推算出来人,顾辰头疼的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   能让这个人兵荒马乱的,除了那个小女孩,再没有别人。    ☆、四十七   林景生鲜少以这种方式发泄愤怒,他生气时大多是默不作声的将对方撕碎,可在徐婡这里吃了闭门羹倒还好,她跟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孩再次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竟然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对方那种挑衅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情敌。而徐婡竟然在这种时候,抵触他,给那个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真是让他浑身不痛快。   电话铃声一直响着,林景生攥紧了手,试图压制住内心蹿出的火气,这种坏情绪很快就让他的胃开始遭殃,一阵绞痛毫无征兆的袭来,本就发烧的身体有些沉重,扶住墙壁深呼吸了一下,等疼痛稍微缓解了一点,林景生才推开门,力气有点大的直接砸在沙发上坐下。   等他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顾辰和言子晟,这两人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今天不提供酒。”   顾辰薄唇轻启,递给他一个茶水杯:“我跟你说过,你早该预料到今后的事。”   林景生把杯子推到旁边,有些挫败的叹息了一声:“我知道我失控了……”   “可那又怎样……”   他早就开始发觉对于徐婡这份感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得到过甘之如饴,谁还愿意再恨之不寐。   可是他,就是愿意这样全力以赴的去爱她,也许照顾她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像他的孩子,或者说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是,千金难买你愿意。”言子晟抱着肩,没好气的看着他。   林景生有些烦躁,胃疼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能再这样下去,高烧未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出现无力感,楼下开始传来些熙熙攘攘的吵闹声,言子晟在窗边吹了个口哨,回过头来调侃着说:“你撞了六个车,那辆兰博基尼是邹市长家的小公子心头肉,特拉斯是祥记的掌柜,这会儿都在下面嚷嚷着找车主。”   林景生面无表情的听着他实况转播,头晕的闭上眼缓和一下,才又睁开:“我下去一趟。”   “诶诶诶,你回来。”   顾辰头疼的看着他,还好言子晟先一步挡在他面前,嬉笑道:“为了防止你下去欺负人,还是坐这里喝茶吧。”   顾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猴子,给宋谨打电话,赶快把这尊佛给我请走。”   他说着快速朝门口走去,摸到门时却又回过头来道:“把他弄去医院。”   林景生的状态的确不好,胃疼了一会儿开始变成持续的隐痛,而高烧带来的昏沉开始越来越严重,他在徐家大宅门口等候很久,大概是凉风吹多了,不仅没有让人清醒,却更加难过。   言子晟看出他的样子不对,探了探他的额头,被吓的弹起来:“我_擦,怎么这么热!”   “你一直没康复?”   林景生抬起头看些他,刚欲撑住沙发站起来,却突然间力气全无,险些跌倒,被言子晟拖住肩膀架了起来,耳边都是他的碎碎念,林景生恍惚了一阵,便觉得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事物由模糊直到消失。   “诶!林景生!你给我起来!”   言子晟欲哭无泪的把昏过去的人放到沙发上,这才摸出电话对着那边一阵狂吼:“快来救我!宋谨!被人碰瓷儿了!”   林景生浑身的温度高的吓人,言子晟感觉他一会儿着起火来都不意外,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最后只能靠着沙发坐在地上,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感叹道:“单身狗万岁……”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从顾辰又到林景生,都被这玩意儿折腾的不像自己。   已经是临近年关,江城的医院里也冷冷清清,住院的,即将住院的,除了急诊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回家过年去了。   病人也想讨个吉利,不愿在这种日子里待在医院。林景生被送进急诊室的时候,外面竟然开始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宋谨叼根烟站在走廊的床边,凉风把烟头的火星吹的忽明忽暗,而他脸色阴郁,小护士过来跟他说话,语气充满了试探。   “你好,先生,医院里不能抽烟。”   宋谨回过头,看小姑娘很为难的样子,又狠狠抽了一大口,却不想扔掉。   “今天心情不太好呢,我就站这里抽完,行吗?”   小护士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今天没什么病人,往常是不行的,一会儿麻烦你把烟头扔进垃圾桶。”   她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来:“先生,窗户这里是个风口,太冷了,不要吹风太久,会生病的。”   宋谨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关上窗户。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跟徐婡通个电话,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不该插手他们的事,徐婡太小,林景生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只怕他们中间会有变数。   林景生深知,徐婡心智尚不成熟,那些年宋谨问过他,为什么不把徐婡带在身边,自己抚养她。而他的想法实为简单,一方面避开林秋原,另一方面他只想给她个健全的人生。   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最大的变数。   大雪无情,明天的江城肯定又是一片冰冷。   徐家也在繁琐的后事办完后,迎来了真正的危机。徐树原和苏梅拿着父亲的遗嘱,跟他们摆明了立场。   而徐霖手里,徐树棠的那份遗嘱,被他们完全的无视。   苏梅生性刻薄又善妒,这些年在外面,老爷子不允许他们回家,不承认她的身份,已经是积怨已深,如今终于剩下徐树元这一个长辈,徐家这些小的,她自然不放眼里。   这几天大宅里看似平静,实际上早就是箭在弩上,徐婡跟徐澜跑了很多律师事务所,而徐霖则是去找了些徐家的亲信。大雪把老城区的街道全部覆盖住,老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徐婡总会有些恍惚,除了林景生突然不再来找她,他们姊妹三人在一起奔波这些天,仿佛都和过去一样。   苏梅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主,徐澜开始跟她好言相劝,她却高傲的厉害,完全不把他们这些小辈放在眼里。徐家在江城文人墨客这里也算是有些名气,如今家里有变故,大家多少都有所耳闻。   矛盾真正爆发起来那天,还是引得不少人来凑热闹。   苏梅声泪俱下的拿着老爷子的遗嘱,一点点诉说这些年在外的心酸,她将徐树棠如何不待见她形容的生动形象,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讨论了起来。   徐婡有点生气的想要过去跟她理论,却被人抓住了胳膊,回头一看,宋谨在人群里也不知多久了,将她拉了出来。   “徐婡,跟我走一趟,景生的律师在等着。”   徐婡看看他,低下头:“律师我们已经找好了,不用麻烦了。”   “不是,景生的律师是江城最好的,你跟我……”   “我不去了。”   徐婡对他笑笑:“谢谢你阿谨,我哥哥姐姐都在,家里的长辈们也过来了,总会解决的,我不能老麻烦你们。”   徐婡抱歉的说着,总觉得宋谨表情怪怪的,也来不及多想,就在这个时候,萧克的保姆车停在了门口,没多久后面七七八八的跟过来很多车,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过来,对徐婡伸出手道:“我是梓琳,萧克的助理,他不方便下车,不过给你带来了记者朋友们。”   徐婡匆匆跟宋谨打了招呼就跑了,那些记者便开始挤进人群里拍了起来,苏梅还在跟人们诉着苦,完全不知道舆论的力量有多厉害。恐怕明天微博上就会有人把她挖的祖宗十八代都见光。   宋谨盯着萧克的车,琢磨了片刻,这才离开。林景生在医院里昏睡两天都没有醒来,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徐家又闹出这种事,真是流年不利。    ☆、四十八   林景生终于在昏昏沉沉的度过了五天后才逐渐清醒,肺炎的折磨让他胸口沉重又闷痛,连呼吸都深受折磨。   宋谨见他醒来,默不作声的把床摇起来一点,把水杯递给他:“五天了。”   林景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宋谨接着便把报纸塞到他手里:“已经尘埃落定了。”   林景生接过,看着看着便拧紧了眉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立刻要求出院,反而是把报纸丢下,重新躺好。   “徐婡回美国了,今天早晨走的。”   宋谨看他突然一愣,才继续道:“回去办手续,听说准备回来上班了。”   林景生点点头,便闭上眼:“把资料准备一份儿,送到外公那,安排个好点的科室。”   “别说我做的。”   他又补上一句,宋谨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如何想的,只能点头:“你怎么知道她要应聘部队总医院?”   “他父亲待过。”   她就是个这样的女孩,善良又简单。林景生看上去很累,宋谨不知道他这个状态是真的极度不舒服还是他在逃避徐婡,总而言之他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果然跟他交代完他就又睡了,点滴瓶悄无声息的将液体输入他的血管,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色,宋谨觉得最近他的烟瘾大了很多,许是被林景生的心情给影响的,总感觉烦躁。   徐婡这次行程很短暂,几乎在美国没有停留,就匆匆赶了回来,律师在舆论下将这件事彻底平息,痕迹专家鉴定过后认定他们手持的老爷子的遗嘱属于作假,在每天不断变化着的江城,这件事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尘封了。   徐婡就如林景生说的一样,到了医院应聘,意外顺利的被聘用并安排到了医院的金牌科室,跟着儿科教授蒋大夫,做了她的关门弟子。   这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前段时间在松山住的时候,徐树棠的手表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她放在房间里,徐婡寻思着是不是应该去拿一趟,可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景生,两个人遇见的话,她该说些什么。   徐婡最终拿定主意,还是在白班下班以后,从医院出来时天空还是飘着小雪,路灯惨淡的亮着,她想去取点现金,看见ATM时却突然想起那个被劫持的晚上。   想到这里,徐婡看了下时间,用手机预约了车,便直接定位了松山。钥匙一直就挂在她的包里,她以前住在那里,总把那里当作她和林景生两个人的家。   她从小到大没有过生疏,可如今要回去一趟,竟然也要做很久的心理斗争。   这个季节松山住的人竟然还多了起来,快过年了,忙碌的人们也都回来开始了假期,很多门户里都透着灯光,唯独林景生这里,一片黑暗。   是啊,他还回来做什么。没有她这个累赘,他可以潇洒的在江城纸醉金迷的场合里,活的自由自在。   屋里的陈设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厨房的保鲜盒里还放着她上次买的小米,沙发的边桌上放着她那天看的书。   徐婡心里空的厉害,蜷缩到沙发上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平日里忙碌时不太明显,可到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林景生就又像蛊毒一样在脑海里肆虐着。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还有他的温言软语,在耳边的厮磨,竟然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徐婡心烦意乱的闭上眼,越想越觉得难过。   外面突然传来了车声,刹车很急。徐婡有点惊慌的坐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动作就已经快了一步,先把灯给关了。   黑暗中,贴着墙站的直直的,徐婡屏住呼吸,有些紧张起来。   她真的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可她似乎是多虑了,从他打开门走进来就花费了很长时间,徐婡听见他脚步不稳的停在鞋柜旁边,很久不见动静。   突然钥匙落地的声音传来,徐婡疑惑的悄悄探出头,黑暗中,他的身影有些摇晃,而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酒精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散开。   林景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徐婡很少见他这样失态,踉跄着走了两步便倒在沙发上,看上去有点难受的弓起身体。   “林……”   徐婡不由自主的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并没有听见,蜷缩着的样子看上去很难受,徐婡愣着还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林景生撑着身体依靠着沙发坐起,他闭着眼睛,在口袋里翻出一个很小的药瓶,她来不及制止,他已经把药倒进嘴里。   这个人,吃药都不用数一数吗!   徐婡有点震惊的看着他,咬了咬牙,打开了客厅的夜灯,灯光柔和暗淡,徐婡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药瓶翻开看看,罗痛定……   是止疼药……   林景生醉的不轻,迷茫的睁开眼视线很久都没有对焦,徐婡搀住他的胳膊想让他去卧室睡下,可他却抽出手,别扭的不肯走。   “林景生。”   徐婡小声的叫了他,他在恍惚过后不知是否清醒,但徐婡的声音他总认识,抓住她的袖子,林景生摸索着起来便把她抱进怀里,却因为步伐不稳连着徐婡也踉跄了两步。   “你喝醉了,林景生。”   徐婡轻轻叹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抱的很紧,没有给她挣脱的余地。   “我没有!”   他有点委屈,听上去更有点焦急,头不安的在徐婡的肩膀上蹭了蹭,然后身体却开始下滑。   徐婡撑住他的肩膀,想带他进屋里,林景生却不肯移动:“你别走!”   他抓住她的袖子,表情看上去很痛苦,徐婡抬了抬手,最终叹口气,落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我不走。”   “去屋里睡好吗?”   他大部分体重都压在她的肩膀,可手还是死死拽住她的衣服,大概胃疼的厉害,徐婡觉得他无意识的想要弯下腰。终于在床上躺下,徐婡却被他拉着圈进怀里,长腿搭上她的腿,他才满意的用额头贴上她的脸。   “你是不是胃痛啊?”   徐婡隔着衣服摸到他的腹部,冰凉一片,他刚才吃了那么多止疼药,想必胃疼的厉害,便想着起来给他倒杯热水,再找点胃药。可林景生即便疼的一直拧着眉毛,却还是不肯放手。   “林景生,我不走,去找点药行吗?”   徐婡说着,想起身来,却再次被他收紧怀抱,有点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又嘟囔道:“徐婡……”   “别离开我……”   徐婡侧侧头,看见他拧着眉的样子似乎是难受极了,几天不见总感觉他又瘦了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许是止疼药的作用慢慢发挥,他开始抵不住困意,却仍然抓了抓衣料,嘟囔着:“徐婡……”   黑暗的屋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喘息,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呻_吟,徐婡叹口气,果然还是喝醉了啊。   拍拍他的肩膀,很快他便睡熟了,抓住她衣服的手也终于松开。徐婡放轻了动作爬起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自己过来住,还是醉酒以后开那么远的车回来。   床头柜上摆着她前阵子帮他整理好的药盒,两颗小糖果是怕他低血糖特意摆在台灯底座上的,这些东西在她走后仍旧孤单的在这个房间待着,徐婡有点难过的撇了撇嘴。   林景生,该拿你如何是好。    ☆、四十九   她可以全力以赴的爱,却无法不遗余力的恨,对待林景生,除了躲的远远的,徐婡实在想不出还能怎样。   一见到他,她就沉沦,这是他们之间亘古不变的定律。   天刚刚亮起来,徐婡便匆匆的离开了,对于她来说,一件事情没有想清楚之前,不想轻易做任何决定。尽管她想得到林景生的解释,可她还是没有勇气跟他说,她收到的那个快递。   有时候人逃避现实,大概就是因为明知道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又何必去提问。明知道事实是什么,又为什么还要再去揭开伤疤。   林景生在头痛欲裂中醒来,手机上有很多宋谨的未接来电,慢慢坐起,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片刻间便从床上起来,以至于用力过猛眼前黑了许久,才恢复视力。   昨夜的酒果然又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后续问题,把止疼药吃下去,等待疼痛慢慢减轻,这才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林景生有点失望的坐下,开始怀疑昨天的那些画面,甚至都是他的梦。   不论他怎么想,他和徐婡似乎都开始了无休止的忙碌。   高家麟和他同心协力最终夺回了国内的主战场,送走外国佬,到接手所有的工作下来,林景生在疲惫中醒来,办公室里除了暖气十足,却安静的没有一点温度。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李秋实打来了不少电话,然后便是奶奶,宋谨被他勒令回家过年,恐怕是不放心他,又打来了不少电话。   除夕夜里,他想见的还有一个人。   大宅的门窗紧闭,林景生没有给徐婡打电话,而是将车停靠在附近的门店门口。这种时间,她如果不在家,应该也会和徐霖一起出去过年,或许在医院加班。   他这种漫无目的等待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林景生将车里暖风又开大了点,手肘靠在车窗上,黑暗中凝视着大宅的门。   如果这个时候徐婡打开门出来,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微笑,他此时一定会跑过去将她抱进怀里,再告诉她,永远都不想跟她分开。   林景生闲下来细想了连日来的这些事,虽然已经吩咐宋谨着手调查,越发觉得他和徐婡之间横亘的不是一个徐树棠和他们两家的那些恩怨那么简单。   徐婡那么小,遇见事情,她未必能毫发无伤的处理。   除夕夜里虽然已经没有了爆竹声,可家家户户亮着的灯火都透着暖意,林景生恍惚着在车里醒来,也不知时间指向几点,大宅依旧一片黑暗。他想,也许是徐婡很早就睡了吧。   拿起手机习惯性的刷了一下新闻,结果头条信息都被娱乐版占据。娱乐圈里的摇滚小天王和神秘女友现身酒店的照片,拍的很清晰,也很具体。   徐婡显然是并不知道被人拍了,但她在大堂办理入住,又跟萧克一起上楼,被狗仔们写成了各种版本的故事。   林景生攥了攥手机,又放下。   烦躁的拍了拍方向盘,调转方向。林景生觉得胸前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他怎么可能相信以徐婡的性格会去跟人开房,可是她这么小,对于善恶的分辨能力远远不够,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怎么能允许别人去碰。   怒火中烧这种感觉很久不曾在他身上出现,林景生到酒店时,天色已经渐亮,门口依然蹲守着许多记者,看样子,他们还在酒店里。   江城的G酒店都在高家麟名下,找来经理,林景生拿到房卡便急躁的按着电梯。   经理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他充满怒意的表情显然不是来慰问的。经理试探着开口:“林先生,萧克先生是我们的VIP……”   “现在起他不是了。”   林景生按上电梯,攥着房卡的手青筋凸起,他并不想动徐婡这个小伙伴,可是对方一而再的视他为情敌。   嘀的一声,房卡刷开,G酒店的特色,整齐的欧舒丹摆成一行,床铺上的丝绸缎带还未拆开,徐婡正在床边坐着,看见他进来,显然被吓的一愣。   萧克和一些工作人员,助理和经济人也都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看见林景生面色阴沉的进来,经理人慌张的跑过来拦住他:“不是说了吗,酒店不要干涉我们的私人行程。”   林景生看都未看她一眼,直奔着徐婡所在的地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她的表情中带着慌乱,对于他的到来显然是意料之外。   林景生叹口气,拽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的朝外面走去。   “喂,你带她走有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粗鲁?”   徐婡低下头看着被他攥的发红的手腕,头疼的对萧克摇摇头:“你……别说了……”   惹林景生生气显然不是好主意。   可他还是因为萧克的话顿住脚步,因为他气场的问题,屋里一时间安静的鸦雀无声。   林景生掏出名片,塞进萧克的口袋里,轻声道:“想跟我谈谈,可以预约。”   “你……”   萧克有些不服气的还想说什么,林景生拉着徐婡已经走到门口。他被经纪人拉住,余下的声音也被关门声彻底隔绝。   林景生和徐婡之间,也被一种奇怪的气氛笼罩着。下了电梯以后,林景生脱下外套,帮她披上,从侧门的员工通道带着她离开。   门口有些记者也守在这里,看见他们行迹可疑便追着拍摄。酒店的安保人员挡着他们,直到他们坐上车离开。   而他从头到尾黑着脸,没有一句话。   徐婡有点害怕他这样,昨晚的事已经被记者们写的乱七八糟,有些忐忑的想,林景生他会不会误会?或者说会不会相信她?   可眼下看他这个样子,很显然……   徐婡撇撇嘴,小声道:“昨天萧克说公寓被狗仔蹲点了,让我帮他到酒店开个房间。”   “可是不知怎么的,就又被狗仔盯上了。”   “怕……怕更多误会,所以暂时待在里面没有出来。”   徐婡说着,看他把车开的飞快,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有些委屈:“我也没做错什么,我之所以解释,是因为我不想任何人误会!”   尤其是林景生。   他们之间即便眼下如屡薄冰,也不要存在这种没必要的误会。徐婡咬咬牙,把眼泪憋回去,没在吭声。   她能感觉到,林景生真的在生气。他的沉默如同刀子在身上划过,连空气都令人不安。   一路飞快的开到松山,徐婡还欲说什么,都被他猛烈的刹车所湮灭。被林景生拉着手腕下了车,徐婡侧头看他,额头上有层薄汗,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随着哐的一声大门被关上,林景生扶着鞋柜站了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徐婡只觉得身体一轻,突然间就被他抱起,卧室的床虽然很软,可他有点急躁所以并不温柔,她被扔在床上时懵了片刻。   等她反应过来时,林景生已经开始脱着衣服,动作粗鲁。   “林景生,你要做什么?”徐婡往后面坐了点,拉紧衣领,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而他却等不及的靠近,按住她的肩膀,疯狂的吻了起来。她的衣服有很多扣子,林景生没有耐心再去解,他的手抓住衬衣轻轻一撕,那些扣子撒落一床。   徐婡想按住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很大,他很少这样没有理智的对待她,徐婡有点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然后顺着眼角流下。   “不要这样……林景生……”   他充耳不闻的继续从她的嘴唇开始向下掠夺,他的嘴唇在她脖颈里亲吻着,然后吮吸着。徐婡攥住他的胳膊,嗫嚅道:“求你……不要……”   而林景生却依旧向下,她酥白的皮肤正将他的魂魄撕碎,而他的冲动犹如20岁那年大雪中的牵手,从她襁褓里攥住了他的手指开始,大概就注定了今生今世的纠葛。    ☆、五十   林景生算不上温柔的解开她的裤子,尽管徐婡挣扎着喊着不要,可他还是没有停顿的直到他们之间毫无距离。   林景生脑海中有根弦,关于徐婡,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能做的他从来拎的清楚。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从没有过的无言,本来压抑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床第之事得到缓解,反而越发难受。林景生伏在徐婡身上喘着粗气,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徐婡的耳根,痒的她不自在的躲了躲。   他发泄完,徐婡便要坐起身,脱下被他□□的不像样子的衣服,徐婡沉默着径直去他的衣柜里翻找,随手取下他的衬衣套上,然后他们之间,又变成无话可说的样子。   “婡婡……”   林景生痛苦的神色明显,他穿好衣服,走到她面前:“我该拿你怎么办?”   徐婡退后两步,躲过林景生伸过来的手,低着头说:“今天还要上班,我得走了。”   “那就别去了。”   林景生又靠近过来,想揽住她的肩膀,却被徐婡的冷笑声打断。   “凭什么?”   “因为被你这么胡闹,我就不去上班?”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都为我选好了,现在我工作了,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了。”   林景生对她勾起嘴角,装若没事的样子:“别闹了,婡婡,如果你乖乖的,大学应该继续学艺术,而不是去医院上班这么辛苦。”   徐婡被他这种样子堵的一时无言,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顿时又觉得委屈,便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   可林景生却拉住她的手腕,力气有点大,她动弹不得。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为什么不见我?躲着我?”   他的口气坚定不容辩驳,徐婡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她也许从来不是躲,而是即渴望真相,又害怕靠近真相。   “林景生,我今天真的上班,我得去看看我的病人。”   即使她这样说,他今天依旧特别坚持,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的脸色此时还不如早晨回来时,苍白又有一层虚汗。   徐婡觉得跟他这种僵持下去,并不会有她要的结果。这次太久的避而不见,大概让林景生已经忍无可忍。   他想要知道的,即便她不说,他总会知道。无非有时候,他更想听她来说。林景生因为胃里的疼痛,有点站不稳,松开徐婡的手腕,又不想她多于担心,今天看来,仍是问不出结果了。   “你走吧。”   他快要没有力气,脚步虚浮的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颓丧的样子很明显。   徐婡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趾,竹地板因为地暖的缘故很温暖,他的大衬衣包裹到她的腿部,而此时她的弱小和无力,就像衬衣里的她,被无奈的情绪控制着。   徐婡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收拾好东西,拉开门的时候,林景生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轻声道:“我送你。”   徐婡本想拒绝,可他也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拿起钥匙就推搡着她上了车。   徐婡安静的坐在后座不敢吱声,林景生时不时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咳。徐婡知道他的习惯,胃疼的时候他总喜欢忍着,有时候疼的厉害,他便会咳嗽一下来试图缓解。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他一下,脸色除却苍白,嘴唇还有些发紫,待车停稳时,林景生没有动作,似乎是等她下车,半天不见她下去,这才回过头来:“怎么了?婡婡?”   徐婡咬了下嘴唇,叹口气:“你用不用到医院检查一下。”   林景生听她这么说,顿时勾起了嘴角:“你去上班吧,下班我来接你。”   片刻后又补充道:“我没事。”   “哦……”徐婡磨磨蹭蹭的下了车,便头也不回的跑着进了医院,且不说她逃跑是为了什么,单是她穿着不合身的大衬衣这件事都足够奇怪了。   林景生的脸色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徐婡跑到电梯口时,按下按钮,却皱起眉舒了口气。   她是一个孤单的人,因为林景生给他带回来,才有了不孤独的命运。跟他赌气可以,误会也罢,但至少不是他身体这么糟糕的时候吧。   徐婡松开手,便又头也不回的跑向外面的临时停车点。林景生的黑色卡宴依旧停在路边,隔着窗户她便能看到,这个止疼药惯犯,正把药吞下,然后靠在座椅上,疲惫的闭着眼休息。   后座的门被粗暴的拉开,林景生回过头来看看,便问道:“怎么了,什么忘拿了?”   徐婡不打算跟他废话,松山路程还远,一会儿他的药效发挥,他便无法安全驾驶。   “我今天不想上班,不去了。”   林景生舒展开眉毛,笑道:“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徐婡烦躁的看他一眼,对于刚才他自己又偷偷吃药的行为仍然耿耿于怀,他这么大的人又不是个孩子,对她的衣食住行可谓是从头到脚无死角的关心,可是他自己……   之前他们在一起她还可以照顾,可现在他们……   徐婡想着,心里便又矛盾起来。林景生发动车子,却没有开走,徐婡听见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心里顿时又把那些纠结抛到一边。   他有些抱歉的说:“恐怕走不了了。”   然后细密的咳嗽就一直传来,他捂住胃的手深深的陷进去,徐婡打开车门,想拉住他下车,他却浑身无力的险些跌倒。   “林景生,你坚持一下,我叫人来帮忙。”   徐婡看他实在无法移动,便掏出手机联系安远。林景生虚软无力的依靠着车座,汗水很快就湿了他的衬衣,白衬衣的胸口被汗水沾的透明,他的呼吸起伏很大,干呕了两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内容。   徐婡有些焦急的抚上他的胃,将座椅调成半躺:“休息一下,师兄马上就来了。”   徐婡翻了下他的下眼睑,没什么血色,脉博细数又无力,顿时心里一凉,拍拍他的脸:“林景生,听到我说话没?”   “听到就睁开眼睛看看我。”   “林景生。”   他听到声音费力的睁开眼,口鼻呼吸看上去很困难,却虚晃着手臂想要抓住她的手。   “别怕……”他说。   徐婡点点头,咬住嘴唇,焦急的朝医院那边张望,而林景生说完话,便又干呕了几下,伴着细碎的呻_吟,他眼角被憋出了泪珠,正平躺的身体突然一僵,深色的血液便从口中大量的涌出。   徐婡顿时被吓的六神无主,掰过他的头转向一侧,又是一大口血出来,他已经昏沉着闭上了眼,徐婡哭出声来,冲着他喊道:“林景生!”   “保持清醒!听到没?”   她拍着他的脸,而他本来被他握住的手,无力的垂下,搭在座椅旁边,整个人的生命力就像在这一瞬间流失,徐婡惊恐的跨上座椅,按住他的颈动脉,嘴里开始念叨着:“颈动脉搏动微弱缓慢……”   “对光反应……”   “对光反应微弱……”   “喂!”   “林景生!”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只是匆匆的跟她说,别怕。徐婡的手上都是血,他的血,无助的攥紧他的手:“我原谅你,好不好!”   “别这样对我……”   “别离开我……求你了……”    ☆、五十一   安远他们并没有耽误时间,推着医院的平车直接将他送进抢救室,徐婡便失魂落魄的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捂住脸。   眼泪顺着手臂滑落下去,混着他的血,一起滴在地上。徐婡站起身匆匆拍了电梯,直奔苏家印的办公室,她慌张到以为,他是最好的医生,就能救了所有人。   时钟从上午一直到下午,苏家印被急诊和内科的主任簇拥着走出来,徐婡记得上次见他时,他很有精神,白发被他打理的很整齐,很有派头。   而今天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却看上去老态龙钟,疲惫的在徐婡身边坐下,苏家印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婡,是吧。”   徐婡点点头,焦急的问:“林景生他……”   “好在这次不用开刀,内镜下止血了,也好在你送来的及时。”   苏家印叹口气:“这孩子,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怪我……”   “唉……怪我啊……”   苏家印感叹着,站起身对徐婡道:“谢谢你照顾他。”   苏家印毕竟是个老人,林景生被送进特需病房时,他就回办公室了。听医生说,本来是要进icu的,可是苏家印又不想他去那种地方,便安排了独立病房加特护。   林景生在昏睡中被挪到病床上,医生们七七八八的忙碌完,只留下安远调试了点滴,对徐婡交代道:“暂时还要观察,还不能算脱离危险,一会儿护士会进来24小时特护。你不累的话,也可以留下。”   徐婡点点头,勉强对他笑笑:“谢谢师兄。”   “谢什么啊,你看看你狼狈成什么样了,快去收拾一下吧。”   徐婡听他这么说,才低头看看自己,浑身的血迹看上去很骇人,站在床边看了一下林景生,这才匆匆的去洗漱,科里的值班室有她换洗的衣服,可是她早晨才打过电话说请假,现在只能偷偷溜进去换衣服。   想到这里,徐婡不禁有些后怕,如果她没有请假回去,便不会遇见林景生急性胃出血,他一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安远在病房里等着她回来,护士伏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写着病例,见她进来,安远忍不住又叹气:“打起精神,徐婡。”   徐婡怂拉着肩膀,在床边坐下,握住林景生的手抵在额头。   “师兄,你知道吗,我正在跟他冷战……”   “很久了……”   “如果我没有发现,他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了……”   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小护士也想安慰她,却无从下手。   “你救了他,徐婡。”   安远在椅子旁蹲下,对她笑笑:“等他醒了,就告诉他,不吵架了,这样不就好了?”   “不晚的,傻瓜……”   徐婡抽噎着,擦了擦眼泪,林景生惨白的脸色看上去令人心疼,嘴角还有点碘伏的痕迹,徐婡用沾水的棉棒帮他擦掉,有些眷恋的看着他的脸。   “好了,别秀恩爱了。”   安远按住她的肩膀,神色变的认真起来:“胃出血之前那么久,那些疼痛他应该能有预警的,他都没感觉吗?”   他嘟囔着,检查着监护仪。   徐婡黯然低下头,她早就发现他滥用止疼药,她还在跟他冷战着。而最起码的,作为一个医生,她也没有跟他谈过这个问题。   并不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她并不是……   徐婡痛苦的神色落在安远眼里,他咳了声继续道:“心律不齐,窦性心动过速,最快达到158。”   安远无奈的说道:“长期失眠或者是服用过镇静类药物?”   徐婡摇摇头,又赶快点点头:“止疼药……”   “好吧,他的胃已经做过一次手术,部分切除。现在经不起第二次手术了,所以等他出院以后,这些得注意了。”   安远跟她交代了很多才离开,徐婡疲惫的坐在床边,枕着他的手臂。   李麦也好,还有徐树棠和他之间那些事也好,在生与死面前,她总算明白过来。   徐树棠在天之灵,必定是想让她幸福的。可是如果林景生死去,她这辈子该如何去幸福呢。至于李麦,不管她如何爬上了他的床,也不管林景生是否在外排遣压力,抑或是应酬,她只要他活着就足够了。   不论李麦,刘麦,什么麦,只要他活着,睡多少女人又能怎样。   他在她的生命里,即便做不成爱人,也早就是亲人了。她可以不爱他,可以恨他,也可以不见他,但是唯独不能接受他死去。   林景生半夜里迷糊着睁了几下眼,徐婡本以为可以和他说上话,可他不太清醒,也根本无法和她沟通。带着遗憾看他再次昏昏沉沉的睡着,徐婡眼巴巴的等着,直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年初二,窗外还飘着雪,徐婡醒来的时候看林景生转了下头,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   她还不确定他是否清醒,护士已经按下呼叫器,叫来了医生。   “林景生,是否能听见我说话?”   “心律再降一下……”   “止血敏改成qd……”   医生们忙着为他检查,他却转过头目光四处寻找,直到徐婡挤到床边,握住他的手,他才罢休。   “你醒了,林景生……”   徐婡抚了抚他的额头,而林景生看见她的眼睛有点肿,不禁拧起了眉毛:“哭了?”   因为胃管的缘故,他刚开口,便被异物刺激的干呕。徐婡赶快捂住他的嘴:“你别说话。”   她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我就是怕你……”   “再也醒不来……”   她的眼泪掉进他的脖颈,林景生咳了两声,引的监护仪上心律一阵上升。   医生们进来检查后调整了一部分用药,等他们忙碌完出去,清醒不久的林景生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身体太虚弱,撑不了太久,徐婡明知道,可还是有些遗憾。   他们两个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的在一起。   他动动嘴还想跟她说话,可眼睛却一阖一阖的快要睡着,徐婡拿起他的手,脸颊贴住他的手背,安慰道:“睡吧,好好休息,我会等你醒过来的。”   他好像真的因为她的话得到了安慰,闭上眼便又陷入了沉睡。徐婡在空气中勾勒着他的轮廓,他俊朗的五官,他此时此刻柔和的眉眼,她怎么都看不够。   人生真的没有太多次后悔,有时候相比死亡来说,即便老死不相往来,她也希望他活着。   护士把氧气关小了点,导管的皮筋儿在他的脸上勒出了浅浅的印子,他的生命体征在监护仪上嘀嗒的响着,徐婡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   摸着他温热的手,总算感觉她才活过来。   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高大,无往而不胜的。小护士放下笔,看见她终于缓了过来,安慰的对她笑笑:“徐医生,你们感情真好。”   “一般呢,病人醒来喊的都是疼,你男朋友却急着关心你呢。”   徐婡抿抿嘴,点了点头。 ☆、五十二   黄昏的时候,宋谨匆匆赶来。徐婡正窝在沙发上,手里的茶杯早已凉透。宋谨先到床边看了下林景生,然后过来坐下。   “你怎么看上去比他还惨?”   徐婡放下茶杯,动了动嘴:“说实话,你也生我气的吧,阿谨。”   宋谨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气你有什么用,一个他还不够我气?”   徐婡抿抿嘴,叹口气:“我以前觉的我很了解他,但突然发现并不是。”   “他在我面前展现出的,一直都是最好的一切。而我想要了解的,好像是真正的他。”   宋谨想了想,真正的林景生?是那个商场上雷厉风行的总裁,还是部队里铁血的军人,或者说是江城公子哥里不近人情的林先生。   徐婡对他的了解,绝对远远不够,那些足够她叹为观止的东西,林景生从不带进她的生活。   “阿谨……”   “现在也许他对我还有热情,可会是他以后仍然想要的吗?”   “他那么优秀,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人肯定很多……”   宋谨没好气的笑笑:“你呀……”   “你在他面前从来不都是小霸王吗?”   “怎么越大越像个鸵鸟了?”   徐婡不争气的又红了脸,她就知道,她心里那些小想法说出来总会被嘲笑。   医生过来检查时,拔掉了他的胃管,林景生也被不适感弄醒,还未从梦境中完全清醒,眼神无法对焦。   模糊中徐婡的脸就已经在她视线里,林景生找到她的手攥住,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徐婡被他这样逗笑,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说好了吗,我在的。”   林景生总算清醒,却看见宋谨也在不远处站着,瞬间有点老脸一红的感觉。这个家伙如果知道他不在的几天他做了什么,恐怕难免会给他白眼。   可是,谁在乎呢。   他现在抓着的是徐婡的手,他绝对不要松开。   被人形手铐禁锢在床边,徐婡有点窘迫的挠挠头,在床边坐下:“喂,我不会走的,跟主任请过假了。”   林景生完全不理会她的说法,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有减轻,尽管他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力气,可徐婡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   得亏上特护的护士已经撤出病房,不然他这种赤_裸的表达,还真是令人脸红。   他这次住院,闹的动静不小,林景铭来病房的时候徐婡正在喂他喝水,景铭把东西放下,小心翼翼的站在他床前:“哥,怎么这么严重?”   林景生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躺着,脸色也是苍白的,看上去的确很虚弱。   徐婡听说过他的后妈,也听说过他的两个弟弟,却从来没有见过。大概都是部队上出来的缘故,景铭也是高挺的身材,在林景生面前,却显得有点害怕。   “你怎么来了?”   他不妨景铭会过来,这意味着林秋元和李秋实肯定都知道了他的事,大概看出他的担心,景铭赶紧道:“昨天跟我哥去看苏爷爷,听他说的。你放心哥,爸妈不知道。”   也难怪,过年的时候他们总会去看望苏家印。林景生这才点点头:“坐吧。”   景铭从小就害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怎样,林景生向来话不多,给人一种很难相处的感觉。可现实里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他们不好的事情,反而小时候闯过了还总是他瞒着,帮他们解决。   所以景衡和景铭都有点怕他。   “唉……哥,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我知道你忙,但是你也不能拼命啊是吧。”   “臭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婆婆妈妈了。”   他说话有气无力,但对于景铭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哥你如果能经常回家就好了,我知道,你不想回……”   “但是我们都想让你多回去……”   “老头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林景生惨淡的笑笑,对他摆摆手:“滚吧滚吧,不上班吗?”   “好吧,我也真是自讨没趣。”   他蔫蔫的跟林景生嘱咐几句便离开了,而徐婡对于他们家的事听的糊里糊涂。林景生看她若有所思,便道:“出院以后带你去省里住两天。”   徐婡这种时候哪有出门的心思,没好气的看着他:“你还是先好好养病吧,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吓人。”   不仅突然间吐血休克,而且还在她的面前,而他却不痛不痒的只顾着情爱这种事,好像疼痛都不在他身上似的。   明明那么不舒服,他极力压抑着不肯让她看到,虚弱的睡在病床上,还要装作不经意。   徐婡叹口气,搭上他的手背:“你先康复最重要。”   “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就像她说的,所有的一切都忘了,重新回到他身边。徐婡对他笑笑,趴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吧。”   林景生摇摇头:“不答应。”   “诶?”   “你照顾我。”   他大言不惭的说着,毫无羞愧:“我不会,所以要你来照顾。”   “如果你再不理我,我可能会更惨了。”   徐婡蹙眉看着他,这个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她无语的摇摇头:“真是无赖。”   “无赖爱徐婡。”   “切~”   她好像莫名其妙又被他下了套,虽然他是个大尾巴狼,但他现在的的确确是个需要被照顾的男人。跟她闹着显然他很享受,可他毕竟这次病的严重,聊着聊着就有了困意。   徐婡很喜欢在这种时候逗他,他平日里成熟又稳重,唯独这种不设防备的样子最让她喜欢,他迷迷糊糊的想睡,徐婡却在他耳边说:“医生说你明天可以吃饭,想吃什么粥呢?我给你做。”   他眨了眨眼,迷迷糊糊道:“你做的……都喜欢……”   “恩,那好吧,那你再告诉我,你最爱谁……”   他闭着眼笑了笑,声音已经微不可闻:“爱……徐婡……”   徐婡被他逗乐,再去跟他说话,他已经哼着皱起眉了,很快呼吸就变的平稳。也只有这种时候,徐婡才会觉得他真实的待在她身边。   在爱情里大概每个人想步步为营,可她在林景生这里,从来都是在他的光环下成长,可她也有小小的野心。   这个男人纵使在外面叱咤风云,她也想将他抱在怀里享受拥有他的小幸福。他和李麦的事,在她的心里就像一根刺,怎样都拔不出来。   爱情不是等价交换,她不能因为林景生对她好,她就不去计较他和别的女人床第之欢。爱情总归是自私的,属于自己的被别人恺视惦记这种感觉她也不喜欢。   可是他,明明又是一副离开她无法活下去的样子。   所以呢?徐婡长长舒口气,头疼的晃了晃脑袋,她果然还是适合简单的生活,感情这东西太复杂,林景生比她大那么多岁都无法过的洒脱,更何况她这个小女孩呢……    ☆、五十三   林景生一直不太喜欢医院,这一点徐婡知道,却不知为什么,在他强烈要求要出院却被医生驳回后,郁闷的躺在病床上睡觉。   徐婡看宋谨坐的端端正正的看报纸,便凑近他跟前:“林景生的妈妈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宋谨眼睛依旧盯着报纸:“医院工作的,最后去世在岗位上。”   徐婡睁大眼,努力消化这件事。   “所以你知道,你自作主张学医,又来医院工作……”   宋谨停顿一下,望了一眼床上睡着的林景生,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过了很久,宋谨的报纸都没有翻面,最终他还是放下,看着徐婡道:“任何时候你都不用怀疑他对你的爱。”   “如果你有一天真正了解他,你就会知道,在他的世界里,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唯独你是个bug。”   宋谨笑了笑,看徐婡一脸错愕的样子,摇了摇头:“他没必要大动干戈的去讨好一个人,除非他爱惨了。”   “可是我……”   徐婡撇撇嘴,委屈吧啦的看着他:“我哪里值得他这么喜欢?”   “不,我是说,他以后没准会觉得后悔……”   “或者说,觉得我幼稚……”   “哎呀!”   徐婡拍拍脑门:“总之就是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会喜欢我啦!”   她呜了一声,靠在沙发上,纠结的拧着眉毛,宋谨被她逗笑,摇着头站起来嫌弃的说:“那他喜欢的估计就是你这幅怂样吧。”   徐婡被她嘲笑的脸红了起来,干咳着起身,坐到林景生的床边,他刚好醒来,看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就露出笑容。   虽然病容明显,但他却笑的很温暖,这样下着大雪的新年里,外面即使很冷,这个病房里却也暖的不像话。   林景生得逞出院那天,徐婡刚好下了夜班,人们的假期还没有休完,街上人并不多,反而他出了医院就要求去省里,这让徐婡很费解。   高速上车辆挺多,宋谨尽量放慢速度不去超车,可林景生靠在座椅上还是有点出虚汗。在医院躺的天数太多,徐婡握着他的手,有点担心,真不知道他硬撑着要去做什么。   直到车开到军区大院,满头银发的老爷子从屋里迎出来,门口的士兵敬起了礼,徐婡在脑袋里转了几圈终于意识到,这是回了他爷爷的家。   下车前,徐婡有点紧张,林景生攥了攥她的手道:“走吧,见家长。”   林老爷子虽说年纪很大了,确是很精神,见林景生带个小姑娘过来,他有点意外,却也很快明白过来。   “爷爷。”   可以看出来,林景生很尊敬老爷子,徐婡被他牵着,愣了愣,也跟着开口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连连答应两声。   进屋的时候徐婡和林景生跟在老爷子身后,徐婡小声凑他耳边不明白的问:“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见你爷爷?”   他勾勾嘴笑道:“怕你没有安全感。”   “见见家长会不会好点?”   徐婡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哪里……”   突然意识到林景生怎么会这么说,徐婡脸更红了:“你怎么偷听我跟阿谨说话啊!”   “什么叫偷听?那是我的病房好不好!”   林景生揉揉她的头发,徐婡看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很柔和,心里顿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烟消云散。   纵然她不懂爱情,但一个爱你的人,他的眼睛不会说谎,即便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但林景生看她的眼神却永远坚定又深情。   小时候她不懂,总觉得他眼神有些悲伤,现在看来,这哪是悲伤,这明明是温柔。   林景生的爷爷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人,到了这把年纪依旧坐姿端正,腰身直挺,徐婡本是走些紧张,可他一开口,却如同别人家的老爷爷无二。   “怎么才回来,秋原那里去过了吗?”老爷子先是看了林景生一眼,才敛神轻咳了一声说道。   林景生喝了口茶,笑道:“他们一家应该回江城了,不在这边过年。”   说完,他又补了句:“在江城见过景铭了。”   徐婡注意听了他的措辞,那个‘他们一家’说的很是生疏,可撇了眼他手里的茶叶水,不动声色的拿了过来。   刚出院,又忘了。这个人连一点照顾自己的习惯都没有。   老爷子果然也很在意,声音里有点情绪:“什么他们你们的,还不都是我们林家的。”   “算了,不说了,你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老爷子面带微笑,他话音刚落,宋谨就搀着老太太进来了,她刚好听见。   “这还用介绍,我家大孙子,什么时候带过女孩回家。”   老太太乐呵呵的走到他们身边,打量着徐婡,亲昵的攥住她的手:“哎呀,这么漂亮,景生藏了那么久,都舍不得带回来让奶奶见见。”   徐婡抿着嘴笑笑,喊了声:“奶奶。”   “哎!乖!”   老太太美滋滋的笑的前仰后合,招呼着佣人说道:“今天中午我得自己做俩菜,给我这孙媳妇尝尝。”   徐婡脸上有点红,林景生看她这样,禁不住笑起来:“怎么,这就又怂了?”   宋谨在身后没憋住,也笑出了声。   “这老太婆天天闲的,你就该多回来让她乐呵乐呵。”   老爷子说笑完,便用手指的骨节扣了扣桌子:“走吧,操练操练!”   徐婡不知道什么意思,林景生拍拍她的手站起身,将外套脱下便道:“我可不会让你,爷爷。”   “哼,臭小子。”   说归说,真到了后院,徐婡才大开眼界。没想到这爷孙俩口中的操练,竟然是真的舞刀弄枪的那种操练。   老爷子的□□毫不犹豫的朝林景生刺过来,他闪身躲过去,徐婡听见他有点气息不稳:“爷爷,最近看来身体很好。”   老爷子一个回身,□□扫过,又被林景生弯下腰躲过去,他看上去很开心,手上的招式也没停下:“你放心,你爷爷我一百二十岁照样操练你。”   林景生笑了声,一手攀上枪尾,跟着老爷子的招式一起转身:“那挺好,那我能跟爷爷一起变老了。”   徐婡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可看他们这么开心,也就放下心来。对他来说,从来不提父母的事,却在爷爷面前,终于有点孩子的样子。   林景生疼她,可他也需要人疼。这种感情,是她给不了的。   爷孙两人闹了很久,直到老太太又过来说:“诶,老家伙,我宝贝大孙子回来一次,你们就要打一次,就不能让他歇歇吗?”   “平时够忙的了。”   老太太嘟囔着走了,老爷子把□□挂好,歇了口气:“老太婆啰嗦的我天天耳朵都堵了。”   林景生将衬衣的袖口扣上,手揉了揉胃,徐婡不动声色的过来,小声问他:“又疼了?”   他摇摇头,搭上她的肩膀,淡淡地说:“徐婡,爷爷跟奶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你也是。”   “你们三个都在我身边,我很幸福。”   徐婡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的心里荡漾,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觉得很窝心。   这世界上就是有种缘分让人感觉这个世界很小,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徐婡觉得没有一丝的距离感,反而有家一样的亲切。   就像她小时候,徐树棠,徐霖,还有徐澜,他们一家人坐一起,也是这种情景。   人生太短,时间太快,她突然觉得,能抓住一点幸福,很不容易。    ☆、五十四   吃完饭的时候,趁着徐婡去卫生间的功夫,老太太凑了过来,对林景生笑了笑,感叹道:“景生,这次是真的找到幸福了。”   林景生挑挑眉:“怎么,奶奶,我什么时候不幸福了。”   “还跟我装。”   老太太呵呵笑笑,摇头道:“到了你奶奶这岁数呀,什么事儿看不透?”   “那沈颜你带身边那么多年,姑娘看你的眼睛柔情的一股水儿,可你呢?”   “订婚订的像是上刑场,我都不用问你为什么,爱不爱,关心你的人,也就是一眼都能看透的事。”   “人呐,真是得自己成全自己。”   “我们老了,管不了你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也管不了你和你爸之间的感情,我只管你身体健康,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好好生活,奶奶就安心了。”   林景生握住奶奶的手:“真没发现,我家老太太原来早就看破了,看来我在老太太面前,还是太嫩了。”   “别贫了,我看你呀,看人小姑娘那眼神,简直要给人融化了。你呀,可是好好对人家,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   林景生点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在做打算。”   他正说着,徐婡过来了,老太太让她坐下等着,匆匆跑屋里翻腾了一会儿,出来时,手里拿着红包和一个盒子。   “徐婡,这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你收下。”   把红包塞进徐婡手里,老太太把盒子打开,里面布裹着的是一个翠绿的手镯,徐婡绕是不懂玉,但也知道这种颜色的翠玉现在没有大几百万,根本拿不下这种成色的手镯。   她忙摆手拒绝:“不不不,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傻瓜,你是奶奶的孙媳妇,是景生爱的姑娘,哪里是外人。”   她拉住徐婡的手腕,将手镯慢慢带上,神色中流露着幸福:“真好呀,你看看,刚刚好,这就该是你来带的。”   “这贵妃镯本来是一对儿,那个呀,景生妈妈过门的时候带着。”   “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我很喜欢,你爷爷的妈妈把这个给了我,我呢,就想着将来给我的儿媳妇留着。”   “现在呢,苏兰也有,你也有,我呀,也算达成愿望了。”   “这一家人啊,就是这样,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不止是这些东西,其实呀,还是我们的感情,和对你们的祝福。”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徐婡看看林景生,他点点头道:“带上吧,孙媳妇。”   果然他的调笑又让她脸红的不得了,乖乖的点点头,对老太太道了谢,徐婡觉得心里很暖,徐树棠去世后,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回江城的时候,上了高速就又下起了雪,宋谨把车速放的很慢,林景生折腾这一天,身体也开始吃不消了。   车里暖气很足,可腹中却往上蹿着凉意,胃里像是坠着沉重的的大石头。徐婡把手插进他的衬衣里,贴上他的皮肤,林景生有点昏昏欲睡,被她这么挨着,他勾起嘴角,往她身边又靠了靠。   知道林景生大概也是有点累了,徐婡坐直身子,让他的头靠在肩膀上,很快就听见他趋于平稳的呼吸。   手上的镯子泛着光泽,徐婡搭上他的手,手心温热,玻璃上有些哈气,慢慢模糊了窗外的风景。徐婡叹口气,垂下双眸。   生活好像真的因为他这次生病又安静了下来,可徐婡惆怅的是,他康复的太难。他这个人对于忙碌从来都是不会倦怠,这次却愿意把大部分时间拿来休息,看样子的确是力不从心。   到林景生开始每天去公司露脸,已经是过完十五之后了。   林景生很少去巡店,但这次事情以后公司业务上换了很多人,便决定亲自下去商场看看。这种寒冷的天气,莫名其妙又下起了雨,林景生带着几个经理到江城百货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们一行都是便装,但林景生再加上几个年轻的经理跟在身后,仍是比较夺目的。   商场工作人员很快就在监控发现,汇报了上级。圆头圆脑的负责人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抱着笔记本站到林景生面前时,有点尴尬的笑笑:“不知道总裁过来,有失远迎了。”   林景生没有停下脚步,侧眼看了他一下,冷声道:“场面工作倒是擅长。”   “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   他话音落下,便迈着大步走了。负责人擦了擦汗,对身边人使了使眼色:“快通知下去,大老板来视察,让所有人都注意。”   “已经让人去交代了,正跑着呢。”   平日里林景生很少下来商场,许多店家对他并不熟悉,今天这一通知,楼上那些商铺的导购遍都开始钻进柜台里补起了妆,可当真见到他本人时,还是足够她们震惊了的。   平时虽说江城百货这种高端商场来的人非富即贵,贵公子见过不少,长的奇奇怪怪歪瓜裂枣的倒也不少。林景生这种气质的并不多见,林景生他们刚上二楼,电梯口的一家服装店里,就看见一个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女孩正在七手八脚的帮店里的人撤掉折扣的展架,他们太过慌乱,并没有看到林景生他们已经上来。   负责人看到这场景,拧起眉毛拍了拍大腿,赶紧上前:“停,停,停,都给我停下!”   他挤眉弄眼的朝她们做着暗示,几个导购吓的不轻赶快停下,而那个挂着工作牌的女孩也站起身,抬起头的瞬间,便瞪大了眼。   林景生蹙了蹙眉,看见对面站着的李麦,走到跟前,拿起她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看了看。周围一片安静,似乎都在等着他发话。   林景生松开她的工作牌,看着几个导购,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总部跟他过来的经理开始怒斥这些导购人员:“私自混卖未经授权进入商标的品牌?谁给你们的这个胆子!”   那些导购都唯唯诺诺的样子,掺杂着负责人的解释,屋里顿时热闹起来,电话突然响起,林景生退到门外,扶着观景电梯旁边的扶手,看见是徐婡的电话,心情即可得到缓和。   “林景生,你在哪?下雨了,你知道吗?”   他笑笑:“准备去接你。”   “诶,不不不,我是跟你说一下,突然来了个急诊病人,我可能暂时回不去。”   林景生满心期待的表情顿时垮下来,语气里还带出来些委屈:“怎么又加班,那我怎么办?”   “你回家等我好不啦~”   “不好。”   林景生看了眼屋里已经安静下来的人,又看看手表,小声道:“徐医生,我也是个病人。”   “可是你已经康复了啊。”   “胃痛啊,医生。”   “……”   徐婡那边叹了口气,半天才道:“好吧……那你来检查一下吧。”   “好。”   他满意的挂上电话,也不等那些人处理完,就联系宋谨到门口等他,李麦不知所措的杵在商铺门口,没想到林景生将她忽略的如此彻底。   看他接着电话一脸温柔的样子,李麦抿了抿嘴,感觉眼眶有点发热。   徐婡,她就是一无所有,却拥有了这个别人梦寐以求的男人。   徐婡既然知道林景生和她之间的事,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在一起。她叹口气,看着林景生挂着笑容离开,心里突然对徐婡这个多年的闺蜜觉得陌生。   她为什么?她凭什么?   负责人过来,拉住她的袖子,意味深长的道:“小麦,你今天画着妆挺好看的,以后没事,上班记得化妆。”   她茫然的点点头,才意识到,他八成是因为林景生看了她的工作牌所以才会误会。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千千万万有姿色的女人供他选,他却偏偏爱慕徐婡那个性格如同温水一般的女孩。    ☆、五十五   急诊来的病人是个不满月的孩子,而带他来的是个大龄产妇,照理说她现在正坐月子,身边却没有亲人,甚至没有一个照顾她的人。   孩子被确诊为重度肺炎,直接送进了监护室,她身上所有的钱,只够办理住院手续,而后面每天的开销,对她来说,还是个天文数字。   她一脸愁容的坐在监护室门前,脚上穿鞋的还是家里的拖鞋,看上去很是狼狈。   徐婡端杯水到她身边坐下,把水杯递给她:“恕我冒昧的问一下,孩子的父亲……”   她擦了擦眼泪,绝望的摇摇头:“他精神不太好……”   徐婡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她指的精神不太好,恐怕是精神不太正常。   “真是造孽……让我这把年纪,又怀上孩子……”   “就不该让她出生,造孽啊!”   徐婡把一次性水杯塞进她的手里,安慰道:“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他存在的理由。”   女人摇摇头,嘟囔道:“你不懂,你不懂……”   “我为什么不懂?”   徐婡看她实在可怜,叹口气道:“我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可我并不觉得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好。”   “这位阿姨,不管有什么苦衷,我觉得既然生下她,就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要说她的出生是个错误?”   科主任刚才特意交代,临床上很多这样的事情,把孩子送来以后听说高额的医疗费用以后,家长便抛弃了孩子,偷偷离开了。   科里人便要偷偷的看住她,到了晚班接班的时间,接班的医生在长椅上看见徐婡时,冲她笑笑:“徐婡,你家林景生来接你了。”   “我看在护士站那里等着呢,快去吧,别让大总裁等你太久啊。”   “哎姐,你别闹。”   徐婡有点尴尬的回了她,对身边的女人道:“总之呢,我告诉你,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孩子这个病虽说严重,可并不是不治之症。”   “钱可以再赚,但孩子的命,一定得救。”   她站起身,摸摸口袋,把兜里打车余下的零钱全部塞进她手里:“你身上的钱都交医院了吧,这个你拿着一会儿卖饭的来了,你吃点东西。”   女人接过钱,愣愣的看着她,眼睛旁边那颗小小的泪痣看上去很生动。   “婡婡,怎么了?”林景生走过来,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林景生!说胃痛是骗我的吧!”   徐婡带着愠怒,转身就走,林景生赶快追着她:“你不回去,我一个人房间太空。”   “这算什么理由?”   徐婡昂着头,他笑着把她揽进怀里:“这不是理由,这是事实。”   他们说笑着,越走越远。   女人皱起眉,在嘴里念叨了几遍:“林景生……林景生……”   “哎,医生,医生。”   女人拉住接班医生的袖子,有点疑惑的问:“这个林景生,是什么人。”   医生翻了两眼病例,对她道:“他你都不认识?你不是江城的人?”   女人摇摇头:“对不起,我……”   “嗨……他呀,江城百货知道吗?卓越奢侈品商场,W酒店,大总裁。”   医生说着,叼起笔嘟了嘟嘴:“我们徐医生不错吧,林景生喜欢着呢。”   “这么说,他就是江城的那个林家人。”女人皱着眉,手慢慢攥起来。   “嘘……”   医生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在我们这种医院,红区的闲话还是少说。我们院长,是林景生的亲外公。别给自己找麻烦。”   女人瞪大了眼,细细琢磨着她的话,赶紧点了点头。   手里的钱还带着点余温,女人望了一眼监护室的门,沉重的叹了口气。   徐婡第二天早晨查完房的的时候,在监护室门口没有看见女人的身影,特意到处找了找,也没见。正纳闷着准备去找人问问,却看见她从楼梯道那边正走过来。   “大姐,你吃饭了吗?”   女人点点头,道:“徐医生,你叫我何惠吧,谢谢你了,多亏了你就给我的零钱。”   “我男人现在状况也不太好,但我让把家里剩下的钱都拿来了。”   “希望我孩子能早点康复。”   徐婡笑笑,点了点头:“当然了,她肯定会很快康复的。”   “哎,徐医生。”   徐婡转身欲走,何惠却拉住了她的衣服:“冒昧问一下,你那天说,你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是啊,怎么了?”   她有点紧张的捏着袖口,摆了摆手:“不,不,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一个故人。”   “你,你现在找到亲人了吗?”   徐婡摇了摇头,叹口气:“也许茫茫人海他们也在找我吧,但是也许缘分不够,所以这辈子,跟有缘的人做一家人也挺好的。”   徐婡神色黯然的说:“听园长说,我从小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福利院的阿姨每天抱着我,所以,根本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又从何去找家人。”   她说完,安慰的拍拍何惠的肩膀:“惠姨,一辈子能做一家人不容易,不要再说孩子不该出生这种话了。她知道,会伤心的。”   何惠对她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气话,我这么大年纪,男人又不太正常,这种时候还让我怀上孩子。”   “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疼呢。”   她把毯子叠好,把席卷起来靠到墙角。看来昨晚她就是这样度过的。徐婡有点心里不是味儿,便道:“我今晚帮你找个折叠床,你先用吧。”   她说完,转身便走了。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并不是因为说起孤儿这个话题,但是因为突然有点想念徐树棠了。   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浮现,任何人的缘分大概就是这么奇妙。芸芸众生里,她就那样,成了他的女儿。   那些幸福的时光都在心里,徐婡吸了吸鼻子,被兜里的铃声打断:“怎么了,大忙人。”   萧克那边很吵,他好像走了几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准备请你吃火锅啊,我刚从东北回来,冷死我了。”   徐婡笑了笑:“好哇,为了庆祝你演唱会成功,也庆祝我正式上班,我们去吃火锅喽。”   萧克笑了起来,他的声线偏于中性,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大概那时候正在变声,徐婡总觉得他嗓子哑哑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样,他这副嗓子,恐怕值了大价钱了。   徐婡本来打算给林景生交代晚上不回去吃饭的事,没想到这人却先打了过来,张口就是,今晚一起吃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都来找她吃饭?   徐婡撇撇嘴,对他道:“你今晚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林景生想了想道:“也不算,想带你参加个应酬。”   新的一年刚开始,很多项目都要落成,市里专门找人出头来邀请他,晚上去郊区的温泉山庄吃个饭,他自知这种应酬是什么目的,又怕醉的厉害徐婡会生气,便想着带她一起,还能当个不喝酒的由头。   徐婡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已经和萧克约好……去吃火锅……”   “……”   面对电话那端突然的沉默,徐婡赶紧解释道:“林景生,你不要生气,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我只是……”   “我小时候……把他当哥哥……”   “徐婡。”   林景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想去就去吧,他身份特殊,让宋谨送你过去。”   然后他又不放心的补充道:“再遇到上次那种情况,宋谨也能照顾你。”   “好。”   徐婡有点抱歉的叹口气,挂了电话,心里还是有点别扭。作为女朋友,她是不是更应该陪林景生?   可是她天天都和林景生在一起,总要有自己的朋友。   果然她这种纠结体质,每件事不论做什么决定,这么的都是她自己。    ☆、五十六   萧克这次总算严防死守的找了个清净地方,宋谨看着他们去了包间,想说去车里休息会儿,可没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的人他倒是不意外,昨天还刚在电视上出现。   “怎么了,乔菲。”   她轻笑了声道:“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对了啊,打林景生电话怎么无法接通,他交代我的事儿我这里有些情况,我想着是不是得给你们说下。”   宋谨听她这么说,坐直了身体:“他有饭局,你跟我说就行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确定啊。我前两天跟我朋友见面,见她手机上有跟萧克的合影,我琢磨着这俩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这俩人都是ABC新人的时候,合作过一个广告。我问了圈里人,听说萧克有不少投资,我闺蜜刚好也好这口。之前林景生说那个公司,没准跟萧克有点关系。”   宋谨眯起眼睛,消化了一下乔菲的话。眼下来看,她这种推测竟然意外的合理,如果那个跟林景生做对的人是萧克,好像一切都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挂了电话,宋谨便给林景生发了信息,同样的消息,也转发给了高家麟。   如果这些查证以后都属实,那么这个萧克回来,恐怕是来者不善。   宋谨冷哼了一声,这个毛孩子,大抵是觉得林景生在乎徐婡,他才揪住这个软肋。   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萧克的经纪人抱着一束花上了楼,宋谨在楼下吃完饭刚好看见,他皱起眉琢磨着,这个小兔崽子这又搞什么鬼。   徐婡跟他聊的正酣,两个人又回忆起福利院的趣事,萧克的经纪人梓琳却突然敲门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一大捧玫瑰,徐婡心里一窒,便有了些预感。   梓琳对她笑笑,把花束很自然的递给她,又对他们点点头:“放心吃吧,附近都已经查看过了,不会有记者的。”   特意换了车,又跑来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记者。   徐婡尴尬的抱着花,对突然冒出的这个环节,有点别扭起来。   “你害羞啦?”   萧克小声笑了笑,他的声线就像他的专辑里,那个唱着童年旧滑梯的少年一样,徐婡开始把他的出现,和他对林景生的敌意联系在一起,顿时心里有些慌乱。   “阿诚。”   她还来不及开口,他又笑了笑,今天的黑发和他略白的皮肤很搭,嘴角有个浅浅的酒窝,可徐婡却有点压抑,把花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想掩饰住慌乱。   “茸茸,你还真和小时候一样,遇事就怂。”   徐婡撇撇嘴,看了下时间。林景生还在城郊的温泉山庄,他刚康复,又有应酬,她觉得是应该早点结束去看看他。   毕竟他把宋谨也留在她身边了。   萧克看出她的心思,稍微敛了下表情:“你还有事?”   徐婡点点头,决定告诉他:“其实……”   “我和林景生已经在一起了。”   徐婡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有点不敢直视:“我很爱他,恐怕以后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萧克对她突然的真情流露没有惊慌和错愕,他反倒是笑了笑,道:“傻瓜,现在过好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我们都不要说得太早。”   “还有,这花是粉丝送的。”   徐婡有点囧的看着他,敢情她这是误会要被表白了啊。这下更尴尬了,耳边突然传来他的笑声,徐婡脸烧了起来,便撂下一句你坏死了。   结果却惹得他变本加厉的大笑。   临走的时候徐婡上了车,宋谨看见萧克下来,便走到他跟前,伸出了手:“你好,萧克。”   他冲宋谨笑笑,隔着宋谨看向车里的徐婡,风掠过他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眼睛,宋谨对这种感觉没来由的反感。   皱起眉,便再次迎上萧克和煦的笑容,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替我跟林景生问个好。”   宋谨觉得他这个毛孩子大概是人生走的太平顺了,或者就是经纪人给他们写的稿子太多了,他似乎对于沟通的话术,不太擅长。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宋谨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徐婡眼里,两人不过是寒暄的样子。   年后天气一天比一天转暖,夜里的风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刺骨,他们到达温泉山庄的时候,被安排在休息室里等待,听说他们饭局结束又在贵宾室喝了茶,徐婡脑海里还在回忆今晚的细枝末节,站在玻璃墙旁边望着外面的喷泉正在出神,却被林景生拉进了怀里。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眼神都有些水汽,身后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去跟宋谨交代了一些话,她能听见,无非是些喝了点酒,照顾好他这些客套的语句。   徐婡打心眼里讨厌这些官场的人,明明是攀附权势,又想跟着他捞钱,却说着心口不一的话,既然这么关心他,又何必这么多人伺候他一个人喝酒。   林景生面带笑意,看上去心情还好,跟他们打了招呼,上车便攀上了徐婡的肩膀,嘴唇含住她的耳朵,他笑着,热气便打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   “林景生,别闹。”   徐婡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宋谨,他认真的开着车,旁若无人。   林景生醉意明显,她这话反倒让他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道:“没闹。”   “好吧,那你的胃还好吗?”   徐婡有点担心他,这次闹的惊心动魄,她大抵是被吓到了,所以有点草木皆兵。   谁知林景生当真摇摇头道:“不好。”   “疼了吗?”   徐婡抚上他的胃,轻轻揉了揉,嘟囔起来:“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要喝这么多酒。”   林景生叹口气,靠在座椅上望着她,酒精的缘故,他开始有点心猿意马,尤其是徐婡脱了外套以后,素白的脖颈露了出来,锁骨那里佩戴着一块和田玉,是她12岁生日的时候,他特意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林景生勾了勾嘴角,按住她抚在胃上的手,他的确多喝了两杯,所以他才会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在这里就有吻她,要她的冲动。   车在家门口停下的时候,林景生望了眼外面,徐婡在门前摸索着钥匙,他下车前,对宋谨道:“给大明星准备点见面礼,越快越好。”   宋谨回头看他,他望着徐婡的眼神很柔和,一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于是点点头:“放心吧,这会儿就找人办。”   已是年后,宋谨的车声渐远后,整个别墅区又沉静了下来,四周不再有灯火,只剩下冷如瓷的月亮。   徐婡打开门,回过头来,就看见林景生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   他的呼吸有点粗重,面色虽说比起前几日好了许多,可还是有点憔悴,喝了酒的缘故他走路没有想象中稳,他们两个更像是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林景生撕开她的衣服时,徐婡叹了口气:“虽然不贵,但也是钱买的。”   然后她便被林景生解开了腰带,剩下的话都被他的吻湮没,他们两个身上都是她喜欢的沐浴露的味道,徐婡闭上眼,咯咯笑了起来。   林景生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撕起来手感不好……”   “诶?”   林景生笑了笑,抬起头缓缓道:“结婚吧,徐婡。”    ☆、五十七   徐婡早晨醒来时,看天色还早,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便看到各个应用推送的消息,都是娱乐圈的八卦。   萧克又上头条了,但这次不再是什么神秘女伴。   当今娱乐圈的四大小花里,众人都知道乔菲和米洛是闺蜜,乔菲背后有金主的传闻从来没断过,况且经常被拍到出现在蓝湾和红区的人有来往。   相比之下,米洛这种ABC出身的艺人,狗仔们总是会去拿她们做文章。这娱乐圈里,动什么人,怎么动,关乎着每个人的职业生涯能走多远。   米洛一直是娱乐圈的投资达人,和不少明星都有合作的生意,明里暗里,倒是靠着这点本事身价高了不少。   徐婡翻着新闻,几乎所有头版头条都是关于萧克和米洛的,除了一些吃饭开房的照片在,其中还有一段激情_视频,是国内的著名娱记工作室亲自发了微博的。   视频几乎没有拍到女性的脸,但是男人无疑就是萧克,两人的口音听上去倒是像ABC时期那种咬字不清的感觉,这种劲爆的新闻,微博上说,已经一度引起网络瘫痪。   徐婡坐起身,林景生睡的还熟,揽住她的腰并未醒来。   她便想着给萧克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样了,这种新闻对现在正红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致命打击。   可拨了萧克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徐婡烦躁的挠挠头发,重新躺了回去。   一天工作总是有点不在状态,医院里从医生护士到病人们都在讨论这个娱乐新闻,徐婡试过几次都无法联系上萧克,便放弃了。   也对,这种时候如果他的手机还能联络上,那还不得被打爆。   徐婡走到监护室门前时,何惠刚好吃完饭回来,见她过来,便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徐医生,我从食堂给你带的包子,快趁热吃吧。”   徐婡一愣,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一会儿自己下去就行了,你不用管我。”   “你看你忙的哪有时间吃饭。”   何惠把袋子塞进她手里,叹口气道:“你这孩子,我看着就觉得亲。”   徐婡对她笑笑:“惠姨,谢谢你。”   “谢什么,你叫我声姨,我听着心里也舒服。”何惠的表情有些复杂,最终却还是催促着她赶快趁热吃,也没在多言。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出来知道了何惠的家庭,原本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因为一些变故最后家道中落,甚至说是家破人亡。   她没敢问太多,何惠却主动告诉她,她有个姐姐,一家人已经全部去世,徐婡听的很动容,便更同情她,主治医生说她的孩子需要用几支高价药的时候,徐婡悄悄的去垫付了药费。   看着手里第一次启用的卡,这是林景生早晨硬要塞给她的,临走的时候他说,你不吃我的不喝我的不花我的,我没有安全感。   徐婡舒口气,装起卡片。开始回忆他昨晚的话。   结婚。说实话,如果对方是林景生的话,以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现在……   大概是有些不自信的情绪在心里,她始终觉得婚姻对他,也许是种禁锢。   徐婡晃了晃脑袋,这个问题她大概想破也想不出答案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景生说要过来接她,徐婡换好衣服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何惠,她正在劝一个孩子的妈妈,似乎这两天她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沉闷着唉声叹气。   总觉得她遇见了什么高兴事儿似的,也许是孩子病情好转,她心里高兴吧。   徐婡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林景生打电话让她下楼时,徐婡才发现手机里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她没看到,本以为是什么推销广告,无意的点开,徐婡顿住脚步站在台阶上,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   和林景生分手。   徐婡第一眼看到,便认为这是谁的恶作剧,拨过去电话,并没有人接听,但很快却传来了第二条信息。   我知道害死你父母的人是谁。   徐婡手一颤抖,手机应声而落。   父母……   这个词她的生命里很陌生,她这么多年已经深刻的认为她是徐树棠的女儿。   可是,她也会好奇,她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会将她丢了,为什么不来寻她。   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徐婡走近捡起,破碎的屏幕上仍然可以看到最新的消息,别和仇人在一起。   “搞什么……”   徐婡靠在楼梯扶手上,仔细想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短信。   林景生?仇人?父母?   这都多少年的事了,这种时候谁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呢。她拧起眉想了片刻,记下了号码。   犹豫半天,徐婡最终删除了短信。   出了医院的门,就见林景生车上贴着罚单,停在医院正门口。而他本尊,正悠哉的靠在座椅上望着她过来的方向。   他笑容和煦,徐婡甚至有种错觉,仿佛他就是这种温和的人,可她还记得他在那个寒夜里,跟劫持她的男人打斗的情景。   他狠厉的样子,也如修罗般可怕。   “怎么这么久,电话也打不通。”   徐婡抬头看他一眼,摊开手,破碎的手机赫然躺在手心,屏幕已是四分五裂了。   林景生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这个答案,帮她系好安全带,便调转了方向。   这并不是回家的路,徐婡看了看并没说什么,脑海里却控制不住的去想刚才的信息。   那个人即便是恶作剧,看样子他也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好的感觉,徐婡有点闷,便道:“我们要去哪?”   林景生对她笑笑:“买手机啊,傻瓜,不然我怎么联系你。”   “哦……”   他声音很温柔,徐婡却很恍惚。顿了一下,看着林景生道:“我今天累了,能不能回家?”   他正往左边并线,听她这么说赶快打回了方向,车子在路上晃了两下恢复平稳,林景生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不舒服?”   徐婡摇摇头,轻声道:“今天很累。”   “好吧,家里有个备用手机,你先用着。”   “嗯。”   林景生满意的笑笑,帮她调平座椅:“睡会儿吧,到家我叫你。”   他今天似乎很高兴,徐婡躺下看着他的侧脸,眉宇间的线条看上去格外柔和,她思来想去,觉得很累,却又无法闭上眼睡去,无形中,被真相隔离在外的感觉又包围着她,林景生有秘密,她从来都知道,可她从来不问。   比如说他为什么在那么多福利院那么多孤儿中选择了她,她想知道,却不敢说。    ☆、五十八   然后整个下班后的时光都有些慵懒的顺理成章,徐婡躺在沙发上,手里攥着的是刚换好卡的手机,是个纯黑色看上去很低调的商务手机。下意识的握紧在手里,这个陌生人的恶作剧,的确让她有些不安。   视线刚好能看见厨房里林景生忙碌的身影,徐婡看见他洗好菜的时候,沾着水的手在胃部按了按,然后皱起眉在桌子上靠了一会儿。   昨晚喝那么多酒,他今天会难受也不意外。   叹口气坐起来,徐婡拿过他手里的菜:“我来吧。”   “徐医生,你休息会儿,我给你做。”林景生擦了擦手,揉揉她的头发:“给我个做贤内助的机会。”   徐婡撇撇嘴,看他又接过去,水龙头冲洗着菜叶,他认真的清理着每一片叶子,额头上有一点薄汗,他轻咳了一声。   徐婡不用想就知道他又在忍着,靠在门边仔细的看着他,米白色的家居服柔软的质感包裹在他身上,看上去格外舒服,徐婡看了半天,直到他开始切菜,她才慢慢开口。   “林景生,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骗我?”   徐婡的口气带着玩笑的意味,林景生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徐婡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撅起嘴:“答非所问,哼。”   林景生擦切好的菜放进盘子,又轻咳了两声,脸色有点泛白,他却带着笑意:“别闹,去休息吧。”   徐婡从来对他言听计从,可此时却像个顽劣的孩子,偏偏凑到他身边:“林景生,你当初为什么去福利院带我回来呢?”   对于她的纠缠,他无奈的放下手头的事,揽着她的肩膀离开厨房,徐婡却觉得他更像是依靠在她身上,便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过分了,好像不该这样跟他闹。   “因为你最乖啊。”   林景生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长大了吗?开始藏心事了。”   他是肯定句,徐婡看他眼神很柔和,大概他今天早就看出了她的反常,也是,那么了解她的人,她又怎么骗的过。   反倒是因为一个没来由的短信,胡乱纠结什么,真是可笑死了。   徐婡爬到他身上,在他腿上坐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搂的紧紧的:“林景生,我有点害怕。”   “嗯?害怕什么?”他蹙起眉,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呃……大概是恐婚吧……”   “你真的想清楚会跟我一直在一起吗?”   “不会觉得腻?”   “或者说有别的原因?”   徐婡哼哼唧唧的在他的衣领蹭了蹭,贪婪的吮吸着他的味道,就听见他笑了一声,喉结轻轻的动了动:“那我该怎么向你证明呢,婡婡。”   徐婡转转眼珠,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在他身上赖了一会儿便催促着他去洗澡,明明不舒服还要给她做饭,徐婡躺在沙发上翻着外卖,寻思着找点什么养胃的晚饭。   许久没用的备用手机电量不足,徐婡正准备起身,却刚好看见林景生的手机在桌上放着,于是翻个身,够到了他的电话。   林景生的手机是商务专用,徐婡在广告上见过,一个手机里面有两个系统,能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开。   徐婡不会鼓捣,也不知按到那里,就弹出了输入密码的选项,她下意识的就输入□□的密码,竟然通过了。   她笑笑,都是她的生日。   徐婡点了些粥和小菜,又翻开抽屉给他找了点胃药,寻思着一会儿赶快让他把药吃下。   可林景生的电话却亮了一下,屏幕上闪过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然后又自动锁屏。   乐薇发了通稿,想约你见见,有时间吗?   徐婡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放下,配好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乐薇,难道是娱乐圈那个时尚教主,知名时尚杂志主编,被人称为女魔头,在娱乐圈很有地位的乐薇?   徐婡蹙眉,林景生的社交圈还真是她不可想象的庞大。   好奇心这个东西就是如此,徐婡上楼充电的功夫,突然想到刚才的信息,便打开了微博。微博上现在无疑都是萧克的新闻,而今晚占据热搜的却是乐薇。   以她在娱乐圈的地位,随便说点什么,也许就会随随便便的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乐薇的博文很简单,却指向性很强,她并没有提及什么名字,只是用了某男星这个代称,不论耍大牌还是卖人设这种形容,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却在这种风口浪尖发出来,人们自然而然就跟风去踩萧克。   乐薇的营销号们都开始转发,一时间微博再次进入了高峰。   徐婡深吸口气,放下电话,弯下腰捂住了眼睛。   为什么?林景生。   清粥小菜,举案齐眉,林景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桌上摆好的饭菜,便想到这个词。   到床边坐下,看徐婡已经钻进被窝,背对着他,林景生便凑到她耳边轻笑道:“先吃饭,再上床,好不?”   徐婡看上去有点困,摇了摇头:“累了。”   她今天不是一次说累了,林景生也不想再折腾她,便道:“好,睡吧,饿了我起来给你做饭。”   他还是有些失落的,今天格外想跟她一起吃顿饭,林景生无奈的有些挫败的叹口气,看来他口袋里的戒指,今天是没有机会送出了。   外卖送来了一会儿,粥已经变温,又逐渐变凉。他没什么胃口,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桌上的小药丸躺在水杯旁,他细细琢磨了一下,决定明天再好好问问她,究竟有什么心事。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总在恰巧的时机发生,意料之中的意外,意料之外的惨败。   林景生是被胃疼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徐婡就在他床边坐着,看上去醒了很久。屋里还暗,她开着台灯,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醒了?”   徐婡看他醒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血压有点低,除了脸色不好,连指甲也没什么血色。”   她叹口气:“能起来吗?我们得去医院。”   林景生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就像那天在车里吐血时一样,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刚胃出血不久,徐婡还是害怕再次出血,等他清醒了一点便匆匆扶着他上了车。   林景生没力气,又有些意识不清,坐在副驾驶昏昏欲睡的半阖着眼睛。   徐婡等红灯的时候拍了拍他:“别睡,你这样我不放心。”   他大概是听见了,睁了睁眼,又点点头。   徐婡无法想象他胃疼到什么程度,但是手掌狠狠的压在腹部,额头上渗出了些汗水。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天也才刚亮,林景生直接住进了内科的特护病房,一时间抽血的,输液的,检查身体的将他围在中间,徐婡扶着门框喘了口气,心里刺挠的厉害。 ☆、五十九   林景生的确是有些消化道出血,大概是出院不久便又喝了酒,止血的药物很快就被挂上。徐婡等他睡了,便联系了宋谨,匆匆回到科里去接班,常规查房。   何惠刚去听主任讲了病情,许是听到女儿好转的好消息她心情不错,看见徐婡便高兴的跟她道谢。   徐婡对她笑笑:“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徐医生,你没休息好吗?怎么看上去不太精神?”   何惠有点担心她,徐婡昨晚确实失眠了,等林景生睡着了她才混混沌沌睡了一会儿。心里一直惦记着萧克的事,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徐婡对何惠摇摇头道:“惠姨,我没事。”   “我……我男朋友住院了……”   “我有点担心。”   何惠听到她说林景生,便有些好奇:“徐医生,你跟你男朋友感情真是好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看你年纪挺小的。”   徐婡笑了笑,点点头:“认识十多年了……”   “其实,是他领养的我。”   何惠皱起眉,干笑着琢磨了一会儿,便继续问道:“孩子,你年纪还小,恋爱的时候不要太冲动。”   徐婡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何惠这是作为一个长辈的口吻在劝她,这种关心让人心里觉得很温暖。   “惠姨,你放心啦。他真的对我很好!”   “我们快要结婚了喔~”   她与何惠之间虽然萍水相逢,却也不该让她担心。徐婡心里的确有些别扭,可想了想终是没有说出口。   中午的时候不忙,徐婡去看了林景生,他清醒着,但没什么精神,宋谨在一旁打着电话,见她进来,他便回避到了外面。   天气有些阴沉,跟她的心情一样。   徐婡没在病房停留太久,林景生醒了一会儿便又睡了。她便准备趁着午休的时间回家里给他拿点衣服。   昨天发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她还没有时间弄清楚。林景生的确有足够的理由不喜欢萧克,可是明知道萧克是她在乎的人……   徐婡苦笑一声,不难想象,昨天那些网络风暴,始作俑者都是她枕边的男人。   收拾好东西,徐婡坐在沙发上托着脑袋,回想昨天那个奇怪的短信。   她可以没有父母,可是任谁恐怕都无法在得知父母的线索后,还能淡定自若。徐婡转过头,望了眼书房的门,慢慢的站起身。   人非圣贤,她也不过是个平凡的人。   徐婡知道林景生从公司带回来的文件都会放进书房的保险柜,不论是重要的资料还是机密的文件,他从来不回避她。她还记得帮他收东西的时候,保险柜里有个牛皮纸袋,他从来没动过。   徐婡在模糊的记忆里,能想起一些细节,大概在她前几年住在这里时,就见过他保险柜里的袋子,徐婡抿抿嘴,打开了书房的门。   保险柜就在面前,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今天如果她打开,便意味着对林景生的信任,轻易的就被她打破。   徐婡叹口气,她好像很了解他,却又不太了解他。她很好奇,却仍想相信他。   徐婡掏出手机,又拨打了昨天那个陌生的电话,依旧是没有人接听,可挂了电话后,很快就收到了短信。   「你父母被林家人害死,你和林景生不能在一起」   徐婡皱起眉,赶快回复「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父母出事时你还在襁褓里,是林景生把你送进福利院,又在七年后带你出去。」   徐婡心里一惊,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最可怕的不是这个陌生人的话,而是她听了以后,莫名的觉得,这个人没有骗她。   林景生对于她的身世从来没有主动提及,却也从不着急给她寻找家人,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样的命运。   徐婡输入自己的生日,保险柜咔的一声,打开了。   发黄的牛皮纸袋里面厚厚一摞,她将资料摊开在桌上,最上面,一张老照片里,有一对陌生的夫妇,抱着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旁边还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   徐婡马上就认出了他,林景生。   不敢想象,牛皮带里的资料竟然记录了一个人的二十多年人生。   从她的出生证明到福利院的手续,还有上学,甚至留学……   徐婡翻开那些政治文件,虽然很多东西无法理解,可是至少她知道了比较重要的事实,她叫柳清,她的妈妈,叫何玉……   而她和林景生,也绝非是领养与被领养的关系。   资料杂乱无章的堆放在书桌上,徐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家门,也不知道又是怎么到的医院。只是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前。   生活真是乱象丛生,徐婡悲哀的发现,在她认为自己该哭的时候,却没有眼泪。   她进来的时候林景生正在床上坐着,见她提着衣服,对她笑了笑:“婡婡,吃饭了吗?”   徐婡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下午还忙,我先走了。”   “好。”   林景生仍然面带笑意,看着她转身走了出去,笑容才慢慢凝固,直至消失。   宋谨从隔间里走出来,走到他身边,看他垂着头,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察那边已经交代过了,有购票信息会第一时间联系咱们,如果出境的话,就把人扣下。”   “但是,你确定要这样?”   林景生垂着眼眸,松开手,手机屏幕上仍旧是监控的静止画面。书房的书桌上被徐婡堆的凌乱不堪,他轻笑了一声,声音悲戚:“如果她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世界那么大,他要去哪里找。   “不,给她点时间……”   “不……我是说……”   林景生烦躁的扯了扯领口,深深的叹了口气,宋谨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徐婡的性格虽说温吞,遇事却很倔强,林景生即怕她离开,又怕逼的太紧。   昨天他就听出了异常,却没有刻意去掩盖,也许他从来没有打算骗徐婡,只是这些真相他不敢说出口。   有朝一日,等她自己发现,再回来做那个亲自宣判他死刑的人。   他说的对,徐婡会离开他,也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阴沉的天气看上去就像永远不会迎来太阳,林景生坐在病床上,扣上衬衣的扣子,手机就传来了信息。   林景生,分手吧。   随意瞥了一眼,他就装进口袋。护士进来看见被搁置在一旁的输液架,正准备呵斥他,林景生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而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空气被他周身的凉意带走了所有温度,宋谨跟护士倒了歉,匆匆跟上他。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宋谨自然是不敢说出口,以他对林景生的了解,现在的他最好不要去招惹。   有时候甚至连他也觉得,林景生只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他有什么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错?   徐树棠也是,林秋原也是。   不出预料,他对身边的事,也再无兴趣。在医院出来时被记者拍到,他也没有理会。   宋谨觉得,这才是他最担心的情况,终究是发生了。   林景生这么多年一门心思的都花在讨好徐婡这件人生大事上,如今耗去他太多精力的事情突然终结,不用谁来出手,他便轰然倒下。 ☆、六十   派出去的人打过来电话汇报,徐婡离开医院后就去了大宅,近来徐霖已经出去工作,诺大的宅子她回去也是只有她一个人。   宋谨挂了电话,看林景生安静的坐在书房整理着文件,这种反应倒是耐人寻味。   晚上的时候他才从书房出来,衬衣有些褶皱,他低头看了一眼,去换了身便装,便拿了车钥匙要出去。   走到门口时,才想起对宋谨交代道:“放你几天假,去吧。”   “哎!你这人!”   宋谨不放心的跟上他,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袖子:“你干嘛去?”   林景生被他抓的晃了一下,惨淡的笑笑:“我还能干什么?”   对待徐婡,他也胆小的可怜。   林景生脸色不好,宋谨想说让他注意身体,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他也会当废话,挫败的点点头,只能看着他上了车。   不用说,能让他舔伤口的地方,只有蓝湾。   夜色已深,整个城市沉寂的就剩下蓝湾的灯火,林景生以前喜欢开玩笑说,跟顾辰喝酒容易醉。   因为他们两个都是喝的多,聊的少。   屋里沉闷的只剩下酒杯轻轻碰撞的声音,顾辰看着窗外,时不时回过头看他一眼。   大概想醉的人,真的很容易喝醉。平日里酒品很好的他,今天怎么看都有点烦躁。   他不用问,就知道为什么。   林景生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喝了太多,所以才会从顾辰手里夺了车钥匙,一路飙到大宅门前,刹车足足滑了两秒才停下。   这种场景好熟悉。   林景生晃了晃脑袋,脚步不稳的走到门前,敲了敲沉重的锁。   他在爱情里也许从来都不够勇敢,才会爱了她那么多年,迟迟不敢说出口。   如果他勇敢,也不会每次都在醉酒以后,才敢站到她门前。   天气正在转暖,可夜风依旧寒冷,徐婡在听见那声刹车后,便知道门外有谁。   林景生的呼吸声粗重,甚至有些喘息,听上去跌跌撞撞的脚步,可以想到他今晚喝了多少酒。徐婡靠在墙上,听着他的呼吸,一时间觉得,时光交错,就像以前她还小的时候,林景生会在酒后过来,跟徐树棠喝上几杯茶。   她终于明白徐树棠的苦衷。   他跟她,怎么可能在一起。   恨他吗?徐婡想了想,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恨,她有什么理由不恨?   她是肯定恨的。   全世界只有她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是被抛弃的孤儿。无数个夜晚,她都恨过父母,恨过他们的狠心,可惜她不知道,从来不知道父母爱她多深。   除却爱上她这件事,林景生和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她转身离开门廊,装若听不到他的咳嗽和喘息,也许,他那种感情从来都不叫爱。   只是被愧疚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爱上了她。   林景生靠在门上,抬头看了下巷子的路灯,灯光惨淡,明明和以前一样,可他却等不来一个开门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徐婡总会听到他在夜晚时到来,又在天快亮时离开,她每天守在空荡的大院子里,不去面对外面那个兵荒马乱的世界。   连工作,都是他施舍的。   连美国收留他的老板,都是他的朋友。   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徐婡蒙住脸,憋了五六天,眼泪总算流了出来。然后怎么都止不住。   林景生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他的轨道,除却依赖止疼药和安眠药,他又有了新的爱好,便是在蓝湾醉生梦死的度日。   如果一切都能如屡薄冰的走完,也何尝不算是给人活着的念想,可偏偏徐婡总是他命里的变数。   宋谨接到电话时,林景生刚醒来,胃里的疼痛紧密,连头也跟着突突的跳着。几片止疼药下去身体竟然毫无反应,他捂住头,看见宋谨在他面前站定。   “跟丢了……”   宋谨看到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竟然带着些委屈,他心里动容,却也无可奈何。   “上了一辆商务,然后就掉包了……”   “应该是商量好的,顾辰派去的人也都是手下的老人了,不可能轻易被骗……”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景生就站了起来,也不知什么缘故,他身体晃了两下,缓了片刻才匆匆套上衣服就要出去。   “景生……”   宋谨追出来,想说让他不用找了,对方这么周密,一定是有过计划的。而徐婡,她心意已决,追上,受伤的不还是他。   可是林景生动作极快,宋谨骂骂咧咧的钻进车里,试图去追上他。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被感情给毁了。   “马_的!”   宋谨骂了一声,踩紧了油门。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徐婡的消息,林景生能活成什么样子。   但事实就是这样,如同宋谨说的,他们的确是计划周密,尽管全城都是派出去的警车和黑道的人,都再也找不到一个小丫头。   林景生到诚融公司的时候,萧克刚好也在。看见来人,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拜你所赐,我暂时不能回去唱歌,只能打理一下公司了。”   林景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冰冷:“她在哪?”   除了萧克能帮她,再没别人有那个能耐。   萧克摊手,然后冲他笑笑:“我知道啊,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啊……”   “你一定想知道,徐婡怎么会知道的吧?”   “当然,也是因为我。”   萧克笑出声音来,看着林景生强忍的怒意和攥紧的拳头,摇了摇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动我一指头,你都永远别想知道她在哪。”   这话,果然奏效。   林景生瞬间垮了下来,而萧克的拳头,却狠狠的砸了过来。   他一拳正中他的腹部,林景生弯下腰,便听见他说:“我恨你很多年了。”   他的确没有还手,可萧克却毫不留情。   “从你带走她开始,我就发誓!”   “我一定!会夺回来属于我的一切!”   “可是没想到,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么大的秘密!”   他再次打来的拳头被林景生攥住,他看见林景生的嘴角有隐隐的血迹,却激起了他更多的愤怒。   “如果不是我查出来!你还准备瞒她多久!”   林景生躲了一下,咳了几声,想开口,却觉得胸口似乎被堵住一样难受,只能扯了扯衣领,用力呼吸了几下,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压榨一样的疼痛,在胸口弥漫开。   身体晃了几下,林景生看见萧克抱着肩一脸愤怒的看着他,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可脑海里很清醒他今天为什么过来。   “徐婡……在哪……”   他从未低过头,哪怕是在邵将军面前。   萧克笑了下,吹了个口哨:“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告诉你?”   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无比强大的男人,被他踩在脚下,是什么可怜样。   林景生扶着桌子,压抑住胸口的疼痛,又看他一眼,淡淡的说:“她不是我的,也更不会是你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们一样,占有欲太强,却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爱,怎样才算爱她。    ☆、六十一   宋谨不知道他跑去找一趟那个小兔崽子,竟然会狼狈成这样。林景生这个到哪里都不吃亏的人,现在看上去一脸挫败。   “景生……”   宋谨想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无奈的挠了挠头,还在构思要说点什么,面前的林景生却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颓然倒下。   “喂!闹哪样!”   宋谨托住他的肩膀,赶快拨了急救电话,这些日子他的确过的浑浑噩噩,宋谨瞥他一眼,嘴唇有些泛着紫色,看着很是骇人。   医院这个地方,林景生最近好像特别有缘,宋谨听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诊断,蹙着眉,头疼的厉害。   大概就是因为他最近太作,睡眠不足又依赖药物,所以被医生诊断为神经紊乱,而他最近的头疼好像并不是什么好现象,苏家印请来的大夫换了一波,终于将他定论为,心理原因。   神经性头痛,大概是最难治好的病了。医生说,之所以感觉到疼痛,是神经细胞发出的信号,他没有生病,却总觉得疼。   内镜检查了恢复的不太好的胃,除却这个,心律失常这种毛病很容易引起心肌缺血。   所有药物的副作用开始逐渐显现。   宋谨把药放在桌上时,狠狠的瞪了一眼醒来的人:“恭喜你,药柜里又多了几样。”   林景生没什么精神,也懒得理他。只觉得脑袋突突的跳着,疼的他提不起劲。   “疼的厉害?”宋谨还是有点担心他。   摇摇头,林景生拿下氧气管,咳了两声,声音干涩无力:“帮我个忙。”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继续派人找。”   宋谨看着他,总觉得他连呼吸都特别费力。听他这么说完,林景生才点了点头,总算安分下来。   可是话说的容易,去哪里找。   那辆商务车的确是找到了,可是已经换了牌照,那天大概是套了牌,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宋谨看他现在的状态,没敢说出口。   全城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寻人,警察和黑道的人同时在寻找一个女孩,这件事一时间在江城也引起不小的风波,萧克站在公司的顶层,天台上风声呼啸,电话那端都能听到。   “我到了。”   听见徐婡的声音,他总算放下心来。笑了笑道:“那就好。”   “对了……他来找我了……”   “你没受伤吧!”徐婡知道那个人生气的样子,就怕他迁怒于萧克。   “我没事。”   他怎么可能受伤,今后的游戏规则只能由他决定。   萧克勾起嘴角,惬意的说道:“今天江城太阳很好,你那里呢?”   徐婡沉默片刻,轻声道:“晴天,很暖和。”   离开林景生的天空,原来也会有太阳。徐婡开始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大概是总惦记着林景生,才错过了很多美景。   寻人游戏进行了一段时间后,顾辰便来了医院。宋谨可以想象他对林景生说了什么,显然并不是他喜欢听的话。因为顾辰走了以后,林景生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   所有人都想劝他放弃。   他住院这段时间,整日里头疼的难以安睡,躺的倒是安分,身体却没怎么恢复。来看他的人不少,他愿意交流的并不多。除了昏昏欲睡的躺着,便是一言不发的坐着。   爱情有这么神奇吗?   宋谨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   如果说时间是治愈感情的良药,那么这句话真的要改改了。有些人大概生来就是为了还感情的债,终其一生,都困在其中无法解脱。   林景生就是这个人,不论时间如何走过,寻找徐婡这件事,仿佛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不管谁说什么,他始终不愿停下。   林景生在徐婡离开两年后的某天,突然消失在了江城。   所有人都无法联系上他,宋谨拨了无数次电话以后,也放弃了。   他大概又是听到了什么线索。   这两年时间,他不论听见任何消息,都要去走一趟。偏偏萧克总是找人放出来一些假消息,可是他仍然要去。   宋谨寻人未果,回到公司的时候,才看到他电脑上的邮件,来自楚延在边境的问候。   「不小心在村里看见了你的小美人,希望这个礼物你能喜欢。」   照片上,徐婡正在跟孩子们在一起看书,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很温暖。除了头发长了,她一点都没变。笑容仍然很恬静。   宋谨皱起眉,开始盘算这究竟算不算好消息。找不到,他即便找一辈子,也可以好好活着。找到了,如果徐婡再也不回到他身边,对他来说,也许更残忍。   边境的天气总是比城市里闷热,夏天刚过去,这一波热浪还没有彻底褪下。徐婡从宿舍出来的时候,便听说昨晚村里遭到了抢掠,有些村民受了伤。   边境这种事很常见,但是村里有些孩子,难免会在□□中受伤。徐婡背上药箱,跟着志愿者的队伍一起上了车。   这两年,在这里救过无数的人,也看过无数的人离开,医疗队的人也是来过一波又送走一波,只有她一直留在这里。   “小虎子,你怎么又不听话了。”   徐婡头疼的看着面前的孩子,不过是六七岁的样子,手腕擦破了点皮,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徐婡姐姐,我昨晚真的是去帮我爸打野兔,路过啊。”   “不是你又逞英雄了?”   徐婡敲敲他的头,有点生气:“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跟流匪对着干,他们一般只拿东西不伤人。”   “哼,我长大就要当警察,我要抓住他们,全部去坐牢!”   “臭小孩!”   徐婡帮他包扎好,催促他起来:“要不要跟我回宿舍,阿吉今天会带很多吃的上来。我托他买的零食哦~”   “哇!徐婡,那还不快走。”   他蹦蹦跳跳的窜上车,徐婡追在后面喊道:“臭小孩,你又叫我名字!你要叫姐姐,听到没!”   村里的医疗点说起来有宿舍,其实也不过是几间破砖房,小虎子和其他的孩子都喜欢在这里玩,城里来的医生们总有吃的和新奇玩意儿。   “我们去找书清吧,我想跟他一起吃好吃的。”   小虎子一溜烟的跑去厨房,老远就能听见他吆喝:“姨,今天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呀!”   徐婡叹口气,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零食就能得到满足。哪怕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也能开开心心的面对生活。   把东西规整好,重新整理了药物,村里药物稀缺,每次带来的都很有限,徐婡登记好,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   燕沛是村里的人,平时就在医疗点做饭帮忙,徐婡进来的时候,她正背着孩子在做饭。   “书清,燕奶奶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背上的孩子伸着小手,朝徐婡咯咯笑笑。外面传来了车声,是阿吉那辆能够拉物资的皮卡车,小虎子跑出去就要扑进他怀里。   徐婡走出去几步,才发现,他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徐婡蹙起眉,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车身都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心跳仿佛突然空了几个节拍。   徐婡捂住嘴,愣在原地。 ☆、六十二   如果说世界上所有的久别重逢都值得欢喜,那为什么她看到林景生却不会再泪流满面,曾经内心纵然有许多想问出口的话,现在也只想跟他,不再见面。   徐婡驻足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两年时间他竟然瘦了这么多,风尘仆仆,一脸疲倦之色。   可嘴角却带着笑意。   “阿吉,你回来了。”徐婡笑了笑,帮阿吉接过手里的袋子,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徐婡,这位林先生是我在镇上遇到的,他带了很多医疗物资,你快来看看。”   “好,放进医疗室吧。”   徐婡提着吃的进了厨房,里面马上传来小虎子兴奋声音。阿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林景生:“林先生,你不要生气,平时徐婡不这样的。可能……可能是今天村里病人太多了……”   “这边住的条件差,沛姨有两间空置的房子,你先住下。”   林景生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又往厨房里望了一眼,徐婡正在给孩子们拆零食,长发挽了一小束,剩余的便披在肩上,像乌黑的瀑布般令人陷入绝望的空洞。   “林先生?”   阿吉看他没有动,便以为是这里环境太差他住不习惯,有点抱歉的道:“不如我再帮你找个住处?”   “不了,这里很好。”他对阿吉点点头,从车上拿下行李箱,径直就往房间里走去。   “那就好,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长途跋涉的,待会儿让徐婡帮你看看吧。”   “好。”   林景生轻咳两声,对他摆摆手。他的确长途跋涉过来,又关了手机。不然医生的电话绝对会让他心烦意乱,拿出行李箱里的药,就着矿泉水服下,林景生环视了一下四周,条件简陋到不能再差了。   而这一切,好像因为徐婡在这里,而显得生机盎然。   他的心脏早就跳的无法控制,轻轻按住胸口,林景生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的疲惫接踵而至,有些无力的坐下。   面对徐婡,他竟然会怕。   医疗室这边住的人并不多,燕沛的房子虽然简陋但是至少每个人都有房间,几个志愿者和阿吉都是城市里过来的,燕沛负责给大家做饭。   村里的孩子们总会三五成群的过来,讨要一些零食。   林景生这个新面孔倒是引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午饭的时候燕沛把饭菜都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志愿者们陆陆续续回来,小姑娘们便开始对着林景生犯起了花痴,都要挨着他吃饭。   又听阿吉说他是过来送物资的爱心人士,便打开了话匣子,左一言又一语的林景生也有些应接不暇。   徐婡坐在他对面,正帮沛姨喂书清和另一个孩子吃饭,听见她们七嘴八舌的说话,徐婡有点烦躁起来:“吵死啦!让不让吃饭了!”   “哎哎哎,徐婡,怎么生气啦!”   几个小姐妹看她真有点生气了,吐吐舌头便也不在闹了,但还是冲着林景生挤眉弄眼的乐呵,林景生笑笑,心里又怕徐婡不喜欢他跟这女孩们多说什么,便站起身道:“不好意思,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他胃里根本感觉不到饿,这次又是从医院里急匆匆的跑出来,本身就没什么精力,若不是见到了徐婡,他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   也不顾小姑娘们问他什么,林景生点点头,便回了房间里。尽管环境不太好,床铺倒也干净,林景生歪歪身子躺下,挨着床便陷入了沉睡。   闭上眼的时候,林景生想,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这两年陪他的,除了安眠药就是酒精了。   林景生带来的物资的确是很多,也有些很昂贵的药品,志愿者们都很兴奋,村里大多是看不起病的人,这些药能帮助很多人。小姑娘们坐在一起聊着天,徐婡在一旁安静的登记着药品,心里乱七八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从来没想过林景生能找到这里,也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要跟他见面。所以这种情况发生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最可怕的是,看见他站在面前,除了了无尽头的恨意,却还有着爱过的痛惜。   徐婡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之间,怎么可能?   绝无可能。   从他带她回家那一天,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恨早就埋下了种子。她无法原谅一个欺骗自己的人,更无法原谅让自己失去父母的人,所以又如何跟他做一家人。   外面天色渐暗,阿吉跟孩子们回了村里,姑娘们还在聊天。燕沛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禁皱起眉:“徐婡,你是不是跟林先生认识?”   徐婡点点头,又摇摇头。   “孩子,你都在这里躲两年了,有什么恨能让人这么坚持的。”   燕沛叹口气,又说道:“你看他的眼神都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况且,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能吸引来这种大老板亲自来送物资?”   “这……”   燕沛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徐婡:“该不会他就是书清的……”   “嘘……”   徐婡左右看看,赶紧冲她摇摇头:“沛姨,你答应过我的!”   “哎哎!”燕沛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徐婡托住下巴,看了眼外面黑透的天,头疼的放下笔。却听见姑娘们有人突然问道:“怎么下午都没见林先生呢?出去了?”   “没有吧,中午回房就没见出来了。”   “不是吧,午饭都没吃呢。”   “不行不行,去看看他吧,我怎么觉得脸色不太好,不会生病了吧。”   姑娘们说着就要起身,燕沛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徐婡,赶紧拦住他们:“大姑娘家的,怎么往人家房里去!”   “你们别着急,沛姨替你们去看看。”   她出门前特意又看看徐婡,她盯着桌上的本子,看似在发呆的样子。   这两个人,到底生了多大的气。   燕沛想不明白。   林景生房里没有亮灯光,燕沛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动静,便想着他是不是出去了,正准备转身,却听见屋里传来的咳嗽声,声音不大,却听的很清楚。   燕沛有点慌了,匆匆忙忙的跑屋里拿了钥匙,就对徐婡道:“我咋感觉不太对呢,听着像是生病了,挺严重的。”   燕沛也不等她给什么反应,便赶快去开了门,灯亮了,才发现,林景生还在昏睡着。他的咳嗽声不大,却很深。燕沛推他两下,他也没什么反应,直到几个小姑娘进来,冰凉的听诊器挨到他身上,他才慢慢转醒。   “是肺炎吧。”   “这怎么行,得去医院啊。”   “林景生,醒醒,能听的到吗?”   小姑娘们七嘴八舌的问着,林景生揉揉疼的厉害的头,四下看看没见徐婡的身影,便又颓然闭上眼:“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他只不过是长期用止疼药的副作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们毕竟不是宋谨,显然对他的解释不够满意,仍然坚持要给他检查。   林景生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有药,谢谢。”   燕沛看出他着实是不想多说话,便打发着姑娘们出去,想了想,还是回来到床边帮他把杯子里倒上了温水。   “你把药吃了,我去给你做点饭。”   林景生刚想拒绝,她便继续道:“我呀,一直知道徐婡心里有个人,今天你过来,我就肯定了。”   “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但是既然都来了,就先照顾好自己,不然怎么挽回徐婡呢。”   林景生撑着床坐起身,想跟她倒句谢谢,刚开口,便是一阵停不住的深咳。   爱情和咳嗽,瞒不住别人,骗不过自己。 ☆、六十三   燕沛的院子本就不大,的确不怎么隔音,他的咳嗽声即便压的很低,徐婡也听得很清楚。   丢下笔,徐婡烦躁的回了房间。   那些流匪来过一次总能休息几天,大家便以为今夜肯定能睡个安稳觉。可没想到天还没亮,也不知几点,便有人在院子里喊了起来:“快起来,爷爷生病啦。”   流匪一般只抢东西不伤人,遇见了不反抗遍也不会有事。他们在这里,最多是给村里人检查身体,还有山里那几户人家。年轻人大多受不了贫穷出去打工了,留下的便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徐婡第一个起来,看了眼来人,是山里的小孩子,阿毛,他的爷爷毛大伯已经九十多岁,一直在山底下的老纸坊住着,虽说平日里身体一向硬朗,可毕竟年纪大了。   平日里他吃的药,都是阿吉给他送下去的。那条山路的阶梯修的很好,底下的老纸坊原本很有名气,毛老伯和他的兄弟在下面都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宅邸,如今他弟弟的已经荒废,而他的纸坊,平日里总有采风的摄影人去拍照片。   徐婡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盘算,这会儿下去得四十分钟左右,也不知道毛老伯病到什么程度。   “阿毛,爷爷自己能走吗?”   阿毛神色慌张,急的快要哭出来:“白天的时候摔了一跤,就走不了了。”   “爷爷说休息会儿就好了,可是我叫不起来他。”   阿毛每天五点会起来给爷爷烧水,今天迟迟不见老人起床,慌的他语无伦次。   志愿者听见动静都起来了,林景生头疼的厉害,醒的也早,外面的动静也都听了去,便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走吧,我跟你一起。”   他知道徐婡在想什么,这一群女孩子,谁能把老爷子背上来。林景生看她站着没动,不禁叹口气:“走吧,人命关天。”   燕沛也催促着他们,徐婡看她一眼,点了点头,跟上阿毛加快了脚步。   山里不同于别的地方,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没有灯火。阿毛这种山里的孩子都习以为常,不用灯光也跑的飞快,徐婡背个药箱,脚下被石头一绊,差点跌倒。   林景生扶住她的胳膊:“药箱给我。”   他声音低沉,听着不太有力,可说话的同时已经将她的药箱拿走,徐婡没吭声,只是看了眼他被他抓住的胳膊,慢慢抽了出来。   林景生将手机的手电打开,又咳了两声,才跟上徐婡的脚步。   徐婡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走那么慢,又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或许是拖延时间?   想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挺无聊的,她加快脚步,也不管身后的那束光能不能追上。   可事实就是,不管她走多快,他总能追上。   徐婡进屋就看见毛大伯的腿肿的很高,轻轻摸了摸,简单的听诊后,便对阿毛道:“我们得送你爷爷去镇上的医院。”   “我怀疑他骨折,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你能联系到你父母吗?”   阿毛点点头:“去镇上给他们打电话。”   “好,那我们就赶快。”   徐婡看了林景生一眼,他依靠在门框上,脸色有点白的不正常,他看检查完了,便走过来示意他们将毛老伯扶到他背上,老人家疼的开始无意识的呻_吟,林景生小心翼翼的托着他,把手机递给徐婡。   回去的阶梯虽然又高又抖,可他却比来时走的更快,可能是担心老爷子的病情吧。   徐婡跟在他身边,帮他照着亮,光束不小心划过他的脸,除却脸色苍白之外,汗水顺着脸颊都滑到了脖颈。   徐婡心里一紧,又听见他咳嗽两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徐婡脱口而出,说完自己才想起什么似的,赶快躲开了他的眼神,林景生连着咳了几声,然后他笑了笑:“缺乏锻炼,累了。”   徐婡把头扭到一边,没打算再接他的话。而他的咳嗽细密,在耳边如同悄悄话一般。   “走吧。”   他仅仅停了几秒钟,便又继续前进,黑暗的光束打在地上,徐婡看见他脚上穿着她离开以前买的徒步鞋,踩在碎石上咯咯作响。   他总是出现在她狼狈的时候。   夜里的山路难行,林景生的车却开的很平稳,虽说到医院花了不少时间,可并没有耽误大事。徐婡跟着急救平车一起到了急救室门口,医生让她去办手续交钱,徐婡这才一摸口袋,发现什么也没带。   徐婡记得刚才林景生往走廊这边来了,却又没见他身影。路过卫生间时,才听见洗手池那里有水声,伴着时不时的深咳,徐婡蹙了蹙眉,用手指抵着门轻轻推开。   林景生正撑着洗手台在咳嗽,被她这么一惊,赶快站直了身体,徐婡瞥见水池上还有些没有冲走的血迹,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林景生推搡着她出来,头晕的晃了一下,才定住脚步。   “你带钱了吗?”   徐婡不想看他的眼睛,就只能低着头,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了钱包,拿出了里面的全部现金。   “算我借的,回去还你。”   徐婡接过钱,匆匆的就跑了。林景生把身体靠在墙上,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他们两个,真的被她划清了界限。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检查,很快医生就通知了要马上手术,毛大伯的膝盖骨折,平时他身体硬朗,医生经过各项评估后,决定给他的髌骨装上一个内固定。   小医院,本就没有血库,为了保证手术中不出现意外,医生又让家属来献血,可徐婡血型不符,小毛又是个孩子,林景生也不等她再开口,便脱下了外套。   抽血的房间只拉了个帘子,徐婡能清楚的听到医生跟林景生的对话。年轻医生声音很好听,她轻声问林景生:“你血压这么低,不能抽血啊。”   他想说话,却开口就是咳嗽:“抽吧,我有药。”   “诶,你这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我看你病的比伤者要严重,不行你也做个检查吧。”   “医生,我就是有点累了,抽吧。”   他说着真打了个呵欠,往日里他就是晚上总要吃点安眠药,这个习惯已经伴随他太久,身体都已经养成了规律,吃了安眠药却仍是睡不好,总是到了天亮才有困意,与其说是困了,还不如说是熬累了,身体总要强迫他昏睡过去。   温热的血袋被送进手术室,徐婡走到手术室门前,安慰了小毛几句,从裤兜里摸出了一颗糖。她喜欢把糖装在身上,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这个。   林景生一只手按着抽血的针孔,低垂着头坐在长椅上,徐婡把糖递到他面前,他却没有接。   徐婡觉得奇怪,弓下腰,才看到他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胸口的起伏很轻,泛白的嘴唇轻轻的嘟着。他只有睡着时,看上去才没有那么重的心事。   徐婡叹口气,想起他刚才在洗手间吐的血迹,心里又一阵发闷。   看来她得离开这个待了两年的地方了。   对待他,她一分钟都不想心软。    ☆、六十四   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他贯穿在你生命里最美好的那几年。徐婡不否认,林景生是她少女时期的全部幻想,可是父母,即便素未谋面,却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她无法做到去原谅一个守住这个秘密的人,甚至说她连徐树棠也是有些责怪的。   回到宿舍,徐婡便收拾好了东西,隔两天阿吉再下去,便可以跟着他的车一起离开了。   午饭后燕沛把书清哄睡了,便过来找她:“你去给林先生看看?我觉得他病的厉害,但我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毛病。”   燕沛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却配合的点了点头,还认真的检查了下诊疗箱。   午后的太阳很好,林景生很困乏却没有睡意,给徐婡开了门,他有点意外她会过来。   “坐下吧,帮你检查一下。”   她脸上没有笑意,语气也没有温度。好像纯粹是为了应付一个不太喜欢的病人。   听诊器冰凉的贴在他的胸口,林景生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握住她拿着听诊器的手。   “你干嘛?”徐婡想抽出手,却被他攥的更紧。   林景生的眸子里没有什么光彩,甚至有些暗淡,他摇了摇头道:“别动,就一会儿。”   他拉了一把,将徐婡抱进怀里,她的头发和衣料上都传来熟悉的味道,林景生贪婪的不想放手,而怀里的人却挣扎的越发厉害。   “放手!”   徐婡猛的推他一把,本以为他力气很大,可她这一推,他身子一软,后背竟然撞到了椅子上,座椅撞击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徐婡拎起诊疗箱,起身道:“不愿看就算了,我走了。”   “婡婡!”   林景生叫她一声,试图拉住她的袖子,却被她躲了过去。   “对不起。”   他除了对不起,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些什么。   结果徐婡不怒反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你哪有对不起我?你养我,教我,爱我,你哪有对不起我!”   “你对不起的,是我的父母,是我们全家!因为你父亲的那点勾当,害得我父母双亡,家庭破碎,而你,却骗我这么多年!”   徐婡被这些话带出了怒意,脸有点发红,林景生张了张嘴,又低下头,他的话,听上去不太有底气,所以声音很小:“我爱你,婡婡。”   “你不配。”   徐婡对他笑笑:“一个瞒住我身世这么多年的人,我不相信你爱我。”   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哑口无言。林景生无力的垂下双手,咳了几声,身形有些摇晃。   他眨了眨眼,只觉得太阳刺的眼前发昏,而徐婡在逆光中犹如一个冰冷的黑影,抓不住,触不到。   “别再见面了,是对我们两个最大的恩赐。”   徐婡说完,便默默的离开了。林景生往后退了两步,按住胸口,深深的呼了几口气。   他的心脏总是跳错节拍,医生说,医学上叫做心脏早搏,他并不懂为什么,只觉得发闷。   林景生从未想过放弃,从他重新看见徐婡开始,便打算一直跟在她身后,即便被她厌恶,即便让她恶语相向,他就是不愿离开。   她就像他悉心培育了多年的花朵,如果一定要被摘下,那么也只能是他。如果成长的残忍是他给予的,那么他也要用下半生去偿还。   总之,他们不能分开。   宋谨的电话在半夜里打来,他们之间有种无言的默契。凌晨三点,林景生摸到电话,心里便开始发慌。   这寂静的夜,这漫长的生命里,总会有太多太多事令人搓叹和无奈。   徐婡被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惊醒,出来时林景生的车已经只能看见光点,她想了下,大概白天说的话有点重。   不过也好,正是她想说的。   裹紧了衣服,徐婡重新钻进被窝。既然他走了,她便不用再躲了,可以回到她自己的生活。   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之间,就这样挺好。   老天爷似乎对于近来的悲伤格外动情,阴雨连绵,空气有点湿冷。   老爷子的葬礼连续进行了三天。   当官的,部队的,受过恩惠的学生,连邵将军也是连续来了几天。   人生在世从第一声啼哭到归去,也不过是转瞬的事情,来吊唁的人走完,便也只剩下林家的几口人。   林秋原跟老爷子并不热乎,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多的悲伤,这些年他们两个想法不同,也背道而驰,一个铮铮铁骨,一个逐渐和军政们沦为一池之鱼。   李秋实把茶杯放到林景生面前,低声道:“景生,把水喝了,让小谨送你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没有休息,我看你身体熬不住了。”   林景生低头不语,胃里有些痉挛似的疼痛一阵盖过一阵,他有点听不清李秋实的声音,但紧接着林秋原就冷哼了一声:“哼,看看把自己作贱成什么样子。”   “我的脸都丢尽了,为了一个黄毛丫头在江城搞的人尽皆知!”   “秋原……”   李秋实想劝他一句,却被他瞪了回去。啪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我告诉你,林景生,不该拿到台面上的事,如果捅出去,我剥了你的皮!”   林景生抬头看了一眼他气红脸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喉头有点闷胀,他咳了两声,道:“看你这么厉害的样子,原来也有害怕别人知道的事。”   “你闭嘴!”   林秋原过来拎住他的衬衣领子,手上的青筋凸起,语气不善:“你不是着急和林家划清界线吗?我就成全你。”   “你跟林家再没有一点关系,以后那些丢人的事,就不要再扯上林家。”   他松开手,狠狠的推了一把,林景生后背抵上座椅,又咳了几下。从小到大,林秋原都希望他按照他规划的路好好走下去,可是他总要唱反调,在军队那些年,他们父子俩人也曾一起操练新兵,一起挥汗如雨,那些年的事大概时间过得太久远,在记忆里想起时,总像模糊的照片,已经远去。   苏兰也好,老爷子也好,这些能维持他们父子关系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林景生灰败的脸上,再难假装对他露出笑容,淡淡的说了句:“再见,爸。”   他回头看了看老爷子的屋子,从客厅的餐桌到沙发的报纸,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李姨,奶奶拜托你了。”   “哎,哎,放心,景生。”   李秋实赶紧扶住他的胳膊,直到走出门外才小声念叨:“别跟你爸一样,他说的气话,你不要伤心啊……景生……”   林景生没再回头,宋谨瞥他一眼,心里一紧。他眼角的水汽正汇聚成一滴眼泪,沿着鼻翼滑落到嘴角,然后他便扶住车身,深咳了几声。   暗色的血从他嘴里流了出来,在地上一滴一滴的绽开,宋谨匆匆过来他面前,他却摇了摇头。   说不出哪里不对,可宋谨就是觉得,一个人被伤成这样,饶是林景生,也缓不过来。   他草草的擦擦嘴靠在后座上,眼睛轻阖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了才轻声道:“送我回松山。”   他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可以见的人。人们都说林景生军政通吃,生意又做的如鱼得水,长了好皮相,还坐拥万贯家财。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宋谨觉得人要是没有奔头,也是件很可怕的事。便清了清嗓子道:“昨晚收到消息,徐婡回江城上班了。我看你忙,就没说……”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林景生睁开眼,半天又阖上,仍是不咸不淡的口气:“好,我知道了。”   “回松山吧。”   他说着话,声音微不可闻。宋谨还想说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下咳血的问题,再看他已经垂着头,似是睡着了。   阴雨连绵,这鬼天气真是让人烦躁。 ☆、六十五   林景生的状况,可能比宋谨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他不知道哪里疼,看上去有些焦急的翻着止疼药,上周刚开的药,已经所剩不多,他吞下药便按住额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样子令人担忧。   宋谨想进去劝他,还未走进门,便发现他正在颤抖,因为压抑的很深,那哭泣的声音便有些微不可闻,他的手挡着眼睛,却挡不住眼泪掉在地上。   宋谨叹口气,从屋里退了出来。   再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平静下来,点了支烟正在抽,他这个人从不在卧室里抽烟,一般都会去通风的地方或者专门的抽烟区,林景生对于生活的讲究他是很清楚的。   “累了吧?不休息会儿?”   宋谨靠在墙上,抱着肩无奈的看着他:“或者我让医生过来再帮你检查一下?”   林景生一支烟已经燃到尽头,把烟蒂随手扔进桌上的茶杯里,捂住头摇了摇:“你说徐婡到哪了?”   宋谨白他一眼:“医院,上班去了。”   他心里也犯嘀咕,这俩人在边境那种地方发生什么了,能让徐婡不再躲他,大大方方的倒是回来了。   林景生闷闷的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那你回家吧,跟着忙几天了。”   “你确定你行?”   大老远非要回来,回来了就这样又要出去?宋谨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问到:“你几天没休息了?她既然回来了,明天你再去也不晚吧?”   林景生惨淡的笑笑,摆摆手:“你回吧。”   宋谨看他开上车绝尘而去,郁闷的翻翻眼皮,打了个呵欠,他的确都要熬到崩溃了,可林景生却因为爱情的力量愣是又去折腾了。   明明还早,天色却很暗,这种天气怎么能让人打起精神来呢。   林景生这一路到医院没费什么时间,把车停在医院大门口不太显眼的地方。胃疼,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隐痛就像个□□一样,随时会在身体内爆炸。   几天没有合眼,身体早已透支,林景生揉了揉头上突突跳动的血管,看见徐婡和病人家属在监护室门前说话。   林景生不动声色的走过来,路过的医生看他过来,笑意盈盈的问道:“又来接徐婡了?”   他笑着点点头,看见徐婡回过头看他一眼。   “婡婡。”抓上徐婡的袖子,林景生气息有些不稳。   徐婡打量他一眼,这人真像是吸毒了一般,面色灰败,嘴唇没有血色,连眼窝也有一片青黑。   “又来做什么?”徐婡冷冷的拍下他的手,语气没什么感情。   林景生颓然低下头,大概是被徐婡这句话堵的无法开口,半天才说:“我可以把当年的事告诉你,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解释?”   徐婡笑了下,有些轻蔑:“那我问你,我父母呢?他们人呢?”   林景生抿抿嘴:“去世了。”   “跟你们家有关系吗?”   “有。”   他无力辩驳,徐婡咯咯笑出了声音:“那你说,我们还怎么在一起?”   “你难道不觉得,不再提起这件事,是对咱们都好吗?”   徐婡摇摇头,最终还是叹口气:“别作践自己了,好好活着吧。”   她有点决绝的甩手离开,林景生晃了下,靠在墙上。她说的对,她长大了,她说的每句话都很正确,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林景生的世界,怎么可能没有徐婡。   抬起头眼前蒙上一层黑雾,林景生想站在原地缓一会儿,却耳鸣的厉害。看了眼徐婡的背影,有点焦急的再次追了过去。   “在边境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也离开了,我以为你想明白不再纠缠了。”   徐婡没有停下脚步,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离开是因为……”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徐婡定住脚步,对他摇了摇头:“我不想听,也跟我没有关系。”   “林景生,这世界上比爱情重要的事情多了。”   “即使我爱过你,又怎样?”   “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徐婡有些烦躁,却也对他厉害不起来。亦步亦趋的在他身后太多年了,已经全然把他视作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该分开的,总要分开。   林景生不安的抓住她的手,在掌心揉了揉,表情怎么看都有些悲戚:“婡婡,别离开我。”   徐婡被他低沉的声音吓到,她从未想过在她的人生里会有这么一天,林景生会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这种话。   可,那又怎样?   徐婡甩了下手,想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林景生便踉跄了两步,不舒服的皱起眉,看上去有些恍惚。   “好好活着吧。”   徐婡不想看见他这种状态,总能触到她心底最柔软那个角落,而她也知道,林景生需要的并不是她的同情和可怜,而是她的爱。   她给不了,只能离开。   徐婡说完便转过身,插在白大衣口袋里的手,手指绞在一起,紧绷着。   医院的回廊在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徐婡快要走到转角时,便听见身后倒地的声音。林景生高大的身躯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低垂着头,嘴角的血滴在了外套上,像朵暗夜的玫瑰。   “低血压,用了升压药,今晚再观察一下情况。”   “潜血结果三个加号,止血敏加大了量。”   “肺炎进展期,昏迷的原因可能是疲劳过度,我查了下他的病例,这两年在裴医生那里的存档来看,一直在进行抗焦虑治疗?”   安远敲了敲病例,无奈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这个情况?”   徐婡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双手捂住脸,摇了摇头:“分手了。”   “还惦记呢吧,不然你管他干嘛?”   “义务帮忙。”   徐婡不想理安远,但心里却有点发闷,抗焦虑治疗吗?两年……   她走了以后,他当真过的这么不堪?   萧克赶来时,徐婡仍然在长椅上坐着,看他包着头,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土的掉渣的长袄,整个人看上去密不透风。   “你叫我来不是要跟我说,你打算跟他和好?”   萧克指指病房,无奈道:“这苦肉计你给多少分?”   徐婡剜他一眼:“他一直身体不好,你不知道。”   她说完自己心里一惊,不知不觉竟然又开始替他辩解,徐婡摇摇头,对萧克道:“我找你来帮我个忙。”   萧克看她眼神很坚定,有点疑惑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叫他来。   夜凉如水,病房的窗户有个小缝隙,林景生没有昏迷太久,便醒了过来。刚好看见徐婡在关窗户,又把夜灯调的暗了一点。   这种感觉很像以前,她照顾他总是很认真。   徐婡看他醒了,便走过来:“联络不上宋谨,我又不知道应该通知谁。”   “你明天有个内镜检查可能要静脉全麻做,需要家属签字,你想想看联系谁来。”   林景生没什么精神,却对她笑笑:“婡婡。”   他剩下的话,还在喉间,就见沙发哪里站起来一个熟悉的人。   林景生的笑容凝固,看着萧克揽住徐婡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轻轻的一个吻,他们相视而笑,萧克也难得对他客气地说话。   “茸茸值了一天班,也累了。你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林景生感觉血管里的血液突然间就沸腾了起来,心脏像是被电击过一样,猛然间失控,可脸上却依旧是僵住的表情。   徐婡叹口气,帮他调试了一下点滴,轻声道:“我准备放过自己。”   “试着接受他。”   “希望你也可以早点走出来。”   “我从没有希望你变的多么不堪,不在一起,我也祝你幸福。”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和病房里沉闷的气氛一样干燥没有感情。林景生按住腹部,咳了两声,头皮里的血管便猛然间压榨着疼了起来。   徐婡关上门离开,林景生一眼瞥见可床头柜上放着的麻醉同意书。   屋里安静的只剩下监护仪的声音。   他没有一个可以签字的人,怎么办。    ☆、六十六   徐婡知道林景生从医院跑了这件事,还是从安远嘴里听闻。早晨查完房,便听他说林景生昨夜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徐婡有点心慌,想了想他一身的毛病,总归她是个医生,无法面对不配合治疗的病人。   她想去找苏家印说一下这件事,可又听说他去美国参加学术研讨,已经半个月了,归来遥遥无期。   她便放弃了。他们已经分开,这样了断了最好,优柔寡断只会无限延长伤口。   宋谨接到林景生的联络,让他跟高家麟一起,去省城看新合作的项目。   他在电话里听林景生的声音有点哑,多心问了一句,身体怎么样。   却被林景生以没睡好敷衍了过去。   宋谨不放心,也没办法,他不去省里,林景生就要亲自去跑。这两年林景生与其说身体不好,倒不如说是精神不济,长期依赖安眠药和止疼药,有些小毛病看似不起眼,却很容易堆在一起卷土重来。   林景生挂了电话,咳了几声,抽了几张纸擦擦嘴角的血迹。从医院回来以后,便头疼的无法入眠,安眠药吃了好几次,吃到浑身困乏,却仍然无法睡着。   眼前的黑雾始终无法散去,他攥了攥手,冷汗起了一层。   萧克来到松山时,敲了很久的门,林景生才打开。他本以为林景生看到他会直接关门走人,可他却反常的没有。   萧克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似乎是眼神无法对焦,扶着墙一路走到卧室,便弓着腰坐下,而手,一直在太阳穴抵着。   “林景生,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林景生眨了眨眼,努力看看他:“她不爱你。”   萧克勾了勾嘴:“同样的话,我也还给你。”   “她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   林景生放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有气无力道:“你来就想说这些?”   萧克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在桌上,推到林景生面前:“你先听听看。”   他从不受制于人,却无法放下任何有关徐婡的事情。林景生配合的点开,就听见萧克继续道:“的确,她现在也许不爱我,可这不代表我们将来不会在一起。”   “昨晚她哭了很久,我也希望你听听她的想法,放过她。”   录音里已经开始出现徐婡的哭泣声,她似乎已经崩溃许久,声音里夹着浓重的鼻音。   “你说我怎么办?”   “我现在太痛苦了,我真的不能再看见他。”   “我知道,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在林景生身上,我只要放下,我就能重新生活。”   徐婡吸了吸鼻子,接着就传来萧克的声音:“他似乎不想放手。”   “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死心?”   “我不想每天睁开眼就要被那些无法抓住的往事狠狠扼住脖子,我太难受了,阿诚。”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又连绵的哭泣着,听的林景生心里仿佛缺失了一大块。   萧克关了录音笔,收回口袋。   “你明白吗?这已经不是你放手不放手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这样逼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占有欲?”   “哪怕这所谓的爱让她痛苦,你仍然要这样?”   林景生茫然地抬起头,太阳穴那里迸发出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_吟出声,扶住桌子的手有些颤抖。   萧克皱起眉,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但这痛苦并不是伪装的,因为疼痛林景生的脸瞬间转为苍白,手上的青筋凸起,指肚被他攥的发白。   林景生晃了晃头,眼前仍旧看不太清楚,连萧克的身影在他面前都有点模糊,他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从来没有这样爆发过的疼痛,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   慌乱的摸着桌上的止疼药,倒了一些吞下,不出片刻,他便再次拿起药瓶,将剩下的全部倒进嘴里,拿起杯子的手不停的颤抖,那些药丸在嘴里溶开竟然是格外的苦涩。   杯子放回桌上时,撞到已经空了的药瓶,滚落到萧克脚下,他拧着眉捡起,看了眼上面的字,瞬间骂出了声。   “我_草_你大_爷!”   林景生竟然在他面前,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萧克掰过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林景生,你都干了些什么!”   他因为疼痛本就无力,被他这一晃头更晕了:“止疼药而已,别大惊小怪。”   他声音不大,也直接被萧克忽略,拖起林景生的肩膀,萧克不打算跟他这个不太清醒的人多言:“你,你快给我吐出来。”   “你吃的是安眠药!”   林景生听他这么说,无辜的望了一眼桌上长的都差不多的药瓶,叹了口气:“看不清。”   “啊_草!”   萧克被他这幅毫不在乎的态度震慑到,有点抓狂的拉起他:“我送你去医院,赶紧的!”   大量的安眠药起效很快,短短三几分钟他己经开始脚步不稳,萧克慌里慌张的把他塞进副驾驶,看他摇摇晃晃的想阖眼,烦躁的喊了一声:“林景生!”   “保持清醒!”   林景生脑海里都是徐婡的那些话,徐婡走后,他焦躁不安,惶惶不可终日。许是安眠药的缘故,他竟然有些平静下来,尽管耳鸣的厉害,他听萧克的声音都有些恍惚,却仍旧淡淡的问道:“我让她很痛苦吗?”   萧克已经把油门踩到底,听他这么说,抓狂的喊道:“我现在就给徐婡打电话,你等着,你给我清醒点。”   他语速太快,林景生感觉脑袋很沉重,对于他的话来不及反应,甚至开始有些断片,他抬起头,想不起怎么会和萧克坐在一辆车上。   徐婡的电话很快接通,她正在医院忙着,萧克有些焦急的喊道:“我正在去你医院的路上,赶快,赶快通知医生,有急诊,要快。”   徐婡被他的慌乱吓到,不安的问:“你没事吧!”   “不是我!”   他大叫一声,看林景生微微阖着眼,赶快把电话塞进他手里:“混蛋,你不是想见徐婡吗?快点跟她说话!”   林景生睁了睁眼,茫然的看着电话,然后又慢慢阖上,头轻轻的靠在了座椅上,然后无力的垂在一边。电话顺着手心滑落,掉在了他的脚边,亮着的屏幕上是徐婡的头像。   “林景生!”   “你给我醒醒!”   萧克使劲晃了晃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车里有片刻的沉寂,徐婡攥着电话,心里一阵发怵。   “出什么事了?”   “回答我!他出什么事了!”   萧克听不见她的话,又不能停下车,下了松山的一段山路,他挑了去医院最近的路,一路按着喇叭闯着红灯。   “林景生!”   他带着怒意,却无法发泄。纵然这个人是他的情敌,他今天本是准备找他,让他认清事实。却阴差阳错的救了他的命。   林景生了无生气的被安全带束缚在座椅上,在车子颠簸的时候,他咳了两声,又有血迹在苍白的脸上,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萧克锤了一把方向盘,又带出了一串脏话。   “你他_妈_死了,徐婡会难过死的!混_蛋!”萧克咬着牙,恨恨的说道。   林景生可以死皮赖脸的追着徐婡,也可以一直存在她的生活里,萧克心想,这样他都有信心慢慢走近徐婡。   可他唯独不能死去。   林景生如果死了,徐婡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别人在一起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个想法,可他就是笃定。    ☆、六十七   尽管到达医院门口,急诊的医生们就已经在等待,可情况好像仍是比较危机。将林景生抬到移动平车上,医生探了探颈动脉,便翻身迅速上了车。   “颈动脉搏动消失。”   “对光反射不明显。”   “给氧。”   护士迅速给他带上氧气面罩,在快速推动的平车上,医生一把撕开他的衬衣,开始了心肺复苏。   徐婡茫然的跟在旁边,看到林景生垂在一旁的手,她犹豫了一下,小跑着追上然后握住。   冰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就好似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对不起,徐医生,你在外面等候。”   抢救室的大门被无情的关上,她在门缝里只来得及看到他们将心电监护连在他的身上,而他面容平静,跟沉睡了一般,没有丝毫痛苦。   徐婡走了两步,腿一软,跌坐在地。   脸上有些湿润,她摸了摸,原来是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他不能死。   徐婡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即便他们之间从亲密无间变成哑口无言,即便他们分开或者老死不相往来,他唯独不能死。   萧克托住她的肩膀扶着她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对不起……”   他想解释点什么,又担心越描越黑:“他不是要自杀,他好像是看不清楚,误食了安眠药。”   “你别太难过。”   徐婡捂住脸,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萧克挠了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徐婡冷静了一会儿,联系了宋谨,她的确不知道这种时候还能联系谁。   抢救一直维持了很久,医生才出来。急诊的主任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也亲自参与了抢救,他摘下口罩时,面色凝重,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徐医生,你未婚夫的情况……”   整个医院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拜林景生所赐,在她上班前便已经四处打点好关系。加上苏家印又是他外公,她跟着就出了名。   “主任,您有话就直说,我没事。”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沉重的说道:“虽然洗胃了,但是情况不太乐观。又有出血情况,马上要进行内镜下检查。”   “病人长期服用抗焦虑药物,有损神经,这次大量安眠药,虽说命能保住,但是……”   他犹豫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如果病人自己没有求生欲望,医生能做的也不多……”   “他怎么样了……”   “今天必须进icu。”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主任为难的看着她,安慰道:“这个真的不清楚,毕竟药量太大,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医生跟她简单的说了几句,徐婡看看走廊上的时间,手心被攥出了一层汗。   “徐婡!”   宋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扶住墙猛的喘了几口气,半天才缓过来。   “他怎么样了?”   宋谨面色带着愠怒,他一向很沉稳,也从不对她生气。徐婡被他吓到,摇了摇头:“还要观察。”   宋谨焦躁的踱了几步,然后一脚踹向走廊的长椅。椅子擦到墙面滑动了好几米,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很多人往这里张望。   他从高速上赶过来,用时一小时五十分。闯了无数个红灯,一直在超速。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林景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身体每况愈下,他真的怕林景生撑不下去。   “宋谨……”   徐婡凝眉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语气淡淡地说:“一会儿有个内镜检查,需要……家属签字……”   “他父亲……”   徐婡想了想,停顿了一下:“他爷爷奶奶都在外地,外公在国外,现在这种情况,不用通知一下谁吗?”   徐婡低着头,声音很轻。而宋谨却沉默了半天,然后轻笑出声:“徐婡……”   “他刚参加完老爷子的葬礼,老太太受不住打击生了重病,已经在省医住院。葬礼结束顺便跟有名无实的父亲断绝了关系,而你们苏院长,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   “他还能陪林景生多少年?”   宋谨有点崩溃的靠着墙蹲下,手肘撑着额头,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他,可你想想,他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徐婡看了一眼在走廊尽头抽烟的萧克,低下头。   “当年你在襁褓里,救你的正是林景生的母亲。”   “如果不是把你藏在福利院里,你以为,官场里连你父亲那么大的官都会丢了性命,区区一个婴儿还能活命?”   徐婡的手攥紧裤腿,咬了咬嘴唇:“可是他凭什么要骗我?”   “即便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我装作不知道,不知道他是林秋原的儿子,就对得起我冤死的父母了?”   宋谨耸耸肩,轻笑:“对,你说的对,我无话可说。”   “有些问题,你们自己想明白吧,谁也帮不了你们。”   “但是,算我求你,现在别让他死了。”   医生再次出来,拿着病例挥了挥:“准备内镜检查,徐医生。”   徐婡茫然的抬起头,接过病例,在家属那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可是阿谨,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也可以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爱他,可我……”   “也恨他……”   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跟他在一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   两年前她离开时,无意和何惠相认,结果才知道那是她的小姨,她妈妈的亲生妹妹。   从她口中得知,那场变故以后,他父亲死了,母亲受不了打击又被□□,也郁郁而终。她的姨夫因为受牵连丢了工作,又被调查问话,这个漫长的过程终于把他折磨的精神失常,而她的表弟,在学校受尽了流言蜚语,他们这个家族,都饱受了屈辱。   整个变故中唯独这个被“抛弃”的她,得以幸免,被好人家收养,养尊处优。   尽管这些事不是林景生的错,她又能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徐婡烦躁的皱着眉,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宋谨没接话,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又是上次那个小护士路过,轻声跟他说这里禁止抽烟,他也只是点点头,苦笑了一声:“是你啊,再破个例行不?”   小护士无奈的点点头,对他笑了笑。   医院从忙碌到午后的沉静,抢救室的大门才终于敞开。林景生被推出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些没擦干净的血迹。   氧气面罩紧紧扣着,被他的呼吸蒙上一层白雾。   徐婡扶住平车的扶手,攥了攥了他冰凉的手:“主任,结果怎么样?”   主任摇了摇头,拉长了声音:“徐医生啊……”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溃疡再恶化,就必须做切除手术了。他已经有过手术史。”   “这么年轻,如果癌变就不好了。”   徐婡心里咯噔一下:“那……那现在……”   “只能先送进icu观察,等他醒了我们再评估一次。”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经不住任何手术。”   平车被护士们推进监护室,徐婡跟在宋谨身后,往里面探探头,看见他们小心翼翼的过床,又帮他绑好血压计和指脉氧,氧气瓶里沸腾般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徐婡看着他安稳的睡着,突然就回忆起松山的那个咖啡壶。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安稳的像一壶温吞的咖啡,虽然也有苦涩,可味道很香醇。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处处周到,究竟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恶果,还是真的爱她到无法自拔。   徐婡心里开始明白。   可是明白又如何。人生,到底该不该不顾一切,只为了成全了自己。    ☆、六十八   ICU的大门将徐婡和宋谨阻隔在外,萧克待了一会儿便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走。宋谨虽说心里有气,可对徐婡他也发作不出。   就在林景生送进去将近二十分钟的时候,突然间许多医生和护士接到指示,跑进了监护室。   徐婡下意识的就觉得,是林景生出了问题。   看门的护士拦住她,徐婡也不想再讲道理,匆匆套上鞋套,便挤了进去。   气管痉挛。   她冲到病床旁边时,急诊科主任大汗淋漓的盯着心电监护,不断的指示着护士用药。   林景生即便在昏迷中也被折腾的出了汗,鬓角有点湿了。徐婡看见,便觉得心酸,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接下来,呼吸骤停,心律失常,指脉氧始终维持在临界点,就像一个个考验摆在他面前,急诊主任止不住的摇头。   他被医生护士围着,徐婡也无法走到跟前,突然想起,他总挂在嘴边的话。   婡婡,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徐婡从没有想过林景生会脆弱到随时会丢掉性命,这两年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无法想象。   身体的衰败一环扣一环,林景生看似没有波澜的昏睡中早已波涛汹涌。突然间大量暗色血液从口中涌出,氧气面罩瞬间被血溅成红色,护士一声惊叫帮他摘下,迅速将他的脸扳向一侧。   一时间血压骤降,监护仪开始嘀嘀嘀的连续报警。   急诊主任有点狂躁的把病例敲敲,大声呵道:“通知手术室,准备手术!”   “动作快!”   “通知血库,准备三个红细胞。”   他拧着眉对身旁的徐婡道:“徐医生,你得赶快签麻醉和手术同意书。”   “还有……”   他看了一眼正在连接微量泵的护士,急声道:“还有病危通知单。”   “我现在立刻去手术室准备,一会儿我亲自主刀,开腹探查,如果胃的情况不乐观,那么就要进行部分切除术。”   徐婡点点头:“我签字,拜托你了主任。”   徐婡深吸一口气,觉得嗓子堵的厉害,林景生吐了几口血,仍就是深度昏迷的状态,虚弱的再也不像他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徐婡跪在床边,握了握他的手,他的头发上,脖颈上到处都是血迹,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脸色除了灰败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徐婡伸手帮他拨了拨头发,声音颤抖:“林景生……”   “不要死……”   “求求你了,不要死……”   她小时候每次生病,林景生总会神奇的出现,喉咙发炎徐树棠总会把糖都藏起来,而林景生就会偷偷的给她带来些甜食,看着她满足的吃完。   徐婡伏在他的臂弯,身上有些止不住的发抖:“不要死……”   “给你买冰淇淋,奶油蛋糕……”   “好不好?”   他的脸颊冰凉,嘴角还有些血沫慢慢溢出,护士们不断的将各种抢救药品输入他的静脉,短短几分钟,徐婡已经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无力感。   “林景生,爸爸已经离开我了,你不要走了……”   “活下来……”   “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血迹很快在脸颊上结成痂,林景生紧闭的双眼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徐婡放声哭泣,摇着头喊道:“你听见没有!”   “不准放弃!”   “我不准你死!”   移动病床被调节好,护士捏着氧气面罩的皮囊跟着床跑,徐婡追了几步,被宋谨拉住。   目送着那辆载着林景生的病床进了手术室,然后大门紧闭。   刚才的慌乱仿佛从不存在,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沉默了许久,也不知到底多久,徐婡才抬起头,看到手术室上已经亮起的灯,手术中。   “擦擦。”   宋谨塞她手里一包湿巾,看她有些呆滞,便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   宋谨对她又像往日一般的温柔,拿起湿巾,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你看看你……”   他声音不大,听着尽显疲惫。   “活着的时候你躲他,现在你又舍不得他死。”   “这样折磨的不还是你自己。”   “唉……”   徐婡抱着腿靠坐在墙边,两眼通红,使劲摇了摇头:“我从来都舍不得他死!”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谁啊。”宋谨揉揉她的头发,又叹口气站了起来。   他侧身望着手术室的大门,然后抱着肩像是在沉思,徐婡看见他像是有泪水在强忍,便低下头,愈加难过。   “傻瓜。”   宋谨看着她,淡淡道:“你太小了。人生其实不复杂,别让自己背负太多。”   “既然和他在一起开心,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照顾你这么多年,无怨无悔,即便他有错,你再让他照顾你几十年,你撒气也好,闹脾气也好,他哪次不服软?”   “他已经跟林家形同陌路,你又忍心让他自己度过余生?”   徐婡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心里的苦涩慢慢泛开:“我跟他早就分不开了……”   “你们不明白……”   “分手了又怎样……”   “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又怎样。”   她有些委屈,又带着担心和紧张的情绪,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们……”   徐婡抬起头看着宋谨,长舒了口气:“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   宋谨皱起眉,心里盘算起了这两年的时间,他抬起手指了指徐婡,又放下,最后无力的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扯_淡的事情,然后叼起烟,独自去了走廊尽头的窗边。   手术没有进行到太晚,只不过主任出来时,洗手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他面色疲惫,对徐婡深深的叹息:“尽量的保留了大部分,只切除了小部分,残胃的护理还需要家属多费心了。”   “人体的修复能力很强,如果护理得当,他会恢复的很好。”   “他什么时候能醒?”   徐婡迫切的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是面对面对视一眼,也好过他兀自昏睡不醒。   主任擦了擦汗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你也知道,我不能给你准确的时间。”   “病人,求生意识并不强烈……”   他试探着看了看徐婡:“你也别太难过,抢救及时,目前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一会儿麻醉复苏以后,你去ICU看看他吧。”   “谢谢你,主任。”   徐婡对他点点头,乖巧的靠在门口,沿着缝隙往里面张望,她隐隐能听到麻醉复苏时,他痛苦的沉吟。   夜风灌进走廊,宋谨带着一身烟气过来,陪她守在门口。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面对生离死别。宋谨说的对,他已经照顾她这么多年,即便他有错,也要用余下的几十年来继续照顾她。   手术室进进出出了很多人,过了很久他们才等来林景生。输液架上除了几瓶药,还有血袋。   身体对这些不适感的排斥让他无意识的拧起了眉,徐婡跑快两步,在他额头匆匆落下一吻:“林景生,你要坚强,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医护人员很快就将他推进ICU,徐婡趴在门上张望了一会儿,直到什么也看不见,才作罢。   生死之外,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更大的事了。   她舒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的想,素未谋面的父母也好,还有宠她这么多年的徐树棠也好,最终她和林景生一样,也会离开这个世界。   她带着别人的期冀好好活着,宁可顾全了死去的,辜负了活着的。   林景生很痛苦,她很不幸福。   既然林景生有错,那么现在准备接纳林景生的她也有错,两个犯过错误的人在一起,蛮配的。   单是这样想着,她就激动的流泪,开始盼着林景生从这扇生死的大门里出来,亲口对他说一句原谅。    ☆、六十九   医院的走廊总是充满各种欢喜和别离,徐婡在儿科查完房,又收到了第二张病危通知单。平静的签下名字,交给ICU的医生,徐婡便开始打理病房。   他会好好回来的,她相信。   为林景生准备的单人病房,屋里已经消毒通风,徐婡把早晨买的鲜花放在床头,又让宋谨去松山拿了他的保温杯和衣物。   徐婡在心里盘算着这两天要不要见一下何惠,给她说说他们的情况,再着,等林景生好一点也好把书清接过来。   她还没想好怎么把这件事跟他坦白,毕竟是他的孩子,一岁多了他都没能见上面。   林景生总是不辜负她的期望,第二天一大早,医生便宣布他已经过了危险期,可以回到普通病房。可是他好像很疲倦,这一觉睡了三天仍然没有醒来。   护士们在病房里过床又连接机器,折腾好久,他才幽幽转醒。   徐婡也不管医生们要给他检查,先挤到前面拉住了他的手,嘴巴贴在他脸上先亲了亲:“林景生。”   氧气面罩已经换成鼻导管,徐婡以为他会动动嘴对她笑笑,可是他睁开眼,也不知是不是还不清醒,眼神直直的看着她,然后挪开了。   医生们在喊他的名字,他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深吸了两口气,好像才缓了过来。   紧接着,便又沉沉睡去。   “师兄!他这是怎么回事!”   徐婡愤愤的瞪着安远,后者一脸委屈:“他只是太虚弱了,伤口愈合情况良好,你别瞪我。”   徐婡这才叹口气,摸了摸他的脸颊:“别吓我了,快醒来,听见没有。”   安远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笑道:“不是关系很好的长辈吗?能好到这份儿上?”   “你挺孝顺的。”   徐婡知道他在调侃,又没心情理他,白了他一眼就关门谢客了。   林景生这一觉又睡了很久,等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徐婡跟宋谨在沙发上坐着,见他睁开眼,徐婡嗖的一下就站到了床前。   “你醒了。”   拨了拨他的头发,徐婡等着他回应。等林景生的眼睛有了焦距,看到的就是她充满笑意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对她笑笑,再喊喊她的名字。可林景生只是这样看着她,半天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身体太虚弱,张开嘴吸进来一点空气便开始咳嗽,扯动伤口又疼的拧起了眉。   “你做手术了,别乱动。”   宋谨站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婡攥住他的手,伏在他身边:“不过没事,咱们好好养回来,你身体一定能恢复的和从前一样。”   林景生咳完了,缓了口气,才终于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他好像是吃了药,被送来了医院。脑子里像一团浆糊,想的头疼也是模模糊糊的记忆。不过他只清晰的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萧克那天的录音笔里,徐婡痛苦的声音。   她现在,因为他,活的很累。   他开始意识到,他强加给她的爱,好像有点负担过重,即便她与父母素未谋面,可让她与有父母之仇的人在一起,也有些过分。   他总觉得他对徐婡好,她就会摒弃那些过往,可是这也算是一种道德绑架。   他的占有欲,对她不公平。   在他刚刚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朦朦胧胧间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些年他也真的有点累了,甚至想这样一睡不起,对谁也都不是坏事。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已经到了疲惫不堪的程度,他恐怕也没有能力再照顾她,留在她身边,也只是给她徒增负担。   林景生听着监护嘀嘀的报警声,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声音嘶哑。   徐婡凑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乖,不疼啊,别怕。”   林景生咳了两声,慢慢将手从她紧握的手心抽出:“分手吧,婡婡。”   他于心不忍,又装若淡定,眼神黯淡的看着白色床单。   焦虑,伴随了他两年时间,寻找徐婡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而如今,他看到她好好的站在面前,她还年轻,健康,生活还有很多选择,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能好好走,他便知足。   “……”   过去的那些年,他这种愚蠢的坚持,伤害了徐树棠,伤害了徐婡。林景生想到这里头又疼的厉害,一时间就像要爆炸一样,疼得他呻_吟出声,心跳跟着加剧,监护仪便开始报警,又引得医生们一大群跑进来。   “硝甘,微量泵入。”   “倍他乐克舌下含化。”   安远按了监护上的测量按钮,拍拍他的胳膊:“放轻松,林景生。”   “听我说,放轻松点。”   林景生兀自喘息了一会儿,才终于恢复平静,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徐婡捏了捏衣角,站到他面前,撇撇嘴:“你先好好休息吧,什么都别想。”   “我等你好点再慢慢跟你说。”   她还是蹭到跟前,拉住他的手:“对不起。”   林景生的沉默如同这周遭寂静的空气,他叹口气,然后闭上眼,徐婡摸摸他的脸,鼻息温热平稳,他又睡着了。   被宋谨悄无声息的拉到一边,徐婡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又被他没好气的眼神怼回来。   “他刚才说要跟我分手?”   “他不清醒。”宋谨看她一眼,这么说了一句。   “我觉得他挺清醒的。”   “……”   宋谨看了一眼,林景生已经睡熟,这才又道:“他有病,你得体谅。”   “我……”徐婡撇撇嘴,点了点头。   “唉……”   “你见过焦虑症吗?”   宋谨挠挠头,叹口气:“这两年他都是这样过的,大多数时候喝的不省人事,醒来就一个人闷在屋里,听见你的消息就出去一走好多天,然后失望的回来。”   “好几次半夜突然醒来,他都像濒死的人,呼吸困难,被送进医院。”   “这是心病,医生治不了。”   宋谨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去吧,回家好好洗漱一下,休息好了再过来,他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   徐婡这才又看了林景生一眼,点了点头。   在以往的岁月里,他们默不作声的相互陪伴,她从少女变成不再纤弱的女人,而林景生,已经驻足等待她太久。   徐婡出去的时候,在心里默默的想,爸爸,妈妈,徐爸爸,对不起。   这辈子就请允许我做个自私的人,守护我想守护的人。不论如何,她不想再折磨他了。   宋谨守在床边等来了他再次清醒,医生也无法解释他这种情况,大概是安眠药的副作用,他看上去随时都昏昏欲睡。   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积极的想要恢复的意识,这场病,看上去真的让他垮了下来。   林景生睁开眼,只跟他交代了想要见律师,然后他说着公司里那些需要移交的事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他没说完,便又沉睡。看上去,虚弱的随时会停止呼吸。   宋谨想跟他说点关于他和徐婡的私事,都来不及。以至于他这种状态,让他开始怀疑,林景生这种态度,有点像交代后事一般恐怖。   事实上他想的没错多少。   律师等到他短暂的清醒,林景生看见他,强打着精神,便道:“我之前让你准备的资料……”   “都齐了吗……”   律师点点头“齐了,就差徐婡小姐签名了。”   他摇摇头:“不用她签名,你去办吧。”   “总裁,你名下实业和房产总数下来数额巨大,你确定什么都不留,全部移交到徐婡小姐名下?”   他闭上眼,点点头:“全部,给她。”   “等等等等!”宋谨越听越不对,走到他面前,声音高了一点:“你,你们,你不能这样!”   “你活的好好的,交代什么继承财产的事!”   “况且,你们之间,都有……都有……唉,你不行!总之,不行!”   宋谨想跟他说孩子的事,又怕刺激到他,正寻思着怎么开口婉转的告诉他。他却咳了两声,按住额头:“不会给孩子,只能留给徐婡。”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    ☆、七十   他语出惊人,让宋谨瞪着眼珠望着他。林景生疲惫到了极点,拧起眉开始头疼。   “想给孩子,以后让她自己给。”没有保障,她怎么好好过完这一生。   “我累了。”林景生悲恸的扯了扯嘴角,疲惫的放低了声音,身体仿佛漂浮在空中,脑海中有些杂乱的嘶鸣,他这一生快速的在脑海里回放,最后定格在一个温馨的场景。   苏兰推着他走到一个襁褓前面,小婴孩攥住他的手,咯咯的笑了笑。   “景生,以后柳清妹妹长大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13岁的林景生点点头,捏了捏她的小脸,抬头是何玉温柔的眉眼,清润的嗓音很是动听:“将来让清清嫁给景生好不好?你看看她多喜欢你。”   林景生感觉脸上烫了一下,手指一疼,被她含在嘴里,没有长牙的小牙床轻轻咬了他,满足的吮吸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徐婡,在他最喜欢的何玉阿姨家里。   他还能想起苏兰想方设法把孩子放进福利院,后来那段日子他不知道苏兰重病,她却总是对他交代,时机成熟,要把妹妹带出来,找个好人家。   林景生有些难过,睡梦中眼泪从眼眶里溢出,宋谨不明所以的帮他擦掉,郁闷的嘟囔了一句:“做梦了吗?”   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在边境看到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他压抑着心里的激动,忍不住要相认。   现在看来,他装作不知道,是对的。   林景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虚弱,像是多年来的疲惫全部倾倒,他提不起力气,睁不开眼睛。   他想让徐婡摆脱过往,所以一直隐瞒,可是他错了。他想让她忘记过去跟他重新开始,可是他错了。她不仅没有开心,却陷在难以抉择的沼泽里,无法自拔,痛苦不堪。   徐婡再回来时林景生已经醒了,她看见宋谨脸色不善的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宋谨叹口气,摇摇头。   徐婡放下包,在床边坐下,揉了揉他的眉心,对他笑笑:“终于醒了,我好想你。”   她浅浅落下一个吻,看他恹恹的靠在床上,没有什么反应。徐婡听说了抑郁症的事,便不想逼他太紧。   “躺在这里着急吗?没事,我会陪你的。”   她把手里剩余的矿泉水灌进花瓶里,香水百合芬芳的味道充斥在周围,徐婡拧可把毛巾,开始给他擦洗。   柔软的毛巾贴合在皮肤上,林景生黯淡的目光始终没有回应,徐婡有点难过,却忍下了。她动作尽量放轻,然后一颗一颗去解他的扣子。   腹部的绷带干净整洁,徐婡舒了口气:“真好,伤口肯定恢复的很好。”   她擦拭完身体,便开始修剪他的指甲,林景生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知道。指甲刀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指甲并不长,所以徐婡剪的很小心。   她看看林景生,他放空的看着远处,没有任何表示。   除了头疼时他会强忍着,然后呻_吟几声,其他时间他都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心理医生过来时,徐婡在外面等着,尽管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他说任何话。   而医生出来,也是摇摇头。   徐婡本想鼓起勇气跟他说说孩子的事,可是意外总比希望来的要快。   清风从窗户吹进来,室内空气很清新,徐婡刚用湿棉签帮他湿了湿嘴,宋谨便挂了电话走了进来。   他眼睛通红的站在床边,叹息一声:“景生……”   “老太太……”   林景生眼睛一直看着外面,徐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宋谨即便不说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因为他突然闭上眼,拉了拉被子,平静的像是要睡去。   最后却哑着嗓子开口:“替我去一趟,帮我磕个头。”   “我……没有力气……”   “好。”   宋谨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节哀。”   他睁开眼,眼睛里有些血丝,还有些深刻的悲伤深深印在里面,徐婡看见他闭上眼的时候有眼泪流出来。   “对不起。”   “我想睡会儿……”   他的手开始狠命的按住额头,徐婡被他的力道吓住,好快拉来他的手:“你放松点,我帮你揉揉好吗?”   起初他还反抗,然后他摸索着想去抓桌子上的药瓶,医生并没有给他开什么止疼药,他抓来抓去也只有一些胃药。   “林景生,乖,你没病,不用吃药。”   徐婡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乖,你不要扯到伤口。”   “听话!别动!”   徐婡按住他的胳膊,他逐渐不再挣扎,徐婡揉着他的额头,小声在他耳边说:“哭吧,不开心就哭出来。”   “这里没有别人,我会陪你的。”   徐婡将他的头按进怀里,他以前总喜欢这么大力的抱着她,她从来不理解他眼里的悲伤,和那种担心失去的哀恸。   手心轻轻拂了拂他的头发,被他睡的有些卷翘,软软的,看上去有些乖巧。徐婡此刻才觉得这种心疼憋的心里泛酸。   “林景生,你还有我,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林景生的悲伤全然在她面前展现时,她总算明白,一个人从少年开始,就背负着别人秘密,这种感觉也并不好受。   林景生始终没有把眼泪流下来,任由徐婡拍着他的肩膀沉沉睡去,医生说他是长期用安眠药和抗抑郁药物造成的,副作用在身体不适免疫力低下时全面的爆发了。   可徐婡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睡又睡了好多天,整个人看上去清瘦了很多,安远不得不给他用上营养液,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也没有查出昏睡不醒的原因,最终心理医生只解释为,他自己不愿意醒来。   徐婡自己在病房抹泪,林景生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宋谨回来的时候,徐婡正攥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着话,宋谨满身风雨,看上去很憔悴,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徐婡开始觉得病房里安静的让人感到孤单,甚至有些凉意。   可预料外的,林景生竟然在天黑前,难得醒了过来。他终日昏睡,精神状况非常不好,眼神黯淡,医生进来检查过后,建议他吃点流食,徐婡便慌着去食堂买了碗小米粥。   林景生很安静,即便徐婡把床铺调的高了一点,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眼神放空着,伤口痛的时候他也只是皱皱眉。   徐婡把勺子递到他嘴边时,他眼睛定了定,然后摇了摇头。   “听话,张嘴。”   徐婡的勺子不肯退缩,而他也拒不配合。   “林景生,你没有生病,知道吗?”   “你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彻底垮掉的。”再这样衰弱下去,后果她不敢想象。   林景生轻轻吐口气,把她的胳膊推开,他没有什么力气,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弄洒了一勺饭。   徐婡没有吭声,默默把衣服上的饭擦干净,把眼眶里的眼泪憋了回去:“林景生,你得活下去。”   “我们,有孩子了。”   徐婡平静的说完,看着他的表情,本以为他会震惊,或是激动,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可总算是动了动嘴。   带出一串咳嗽,他声音不大:“对不起,婡婡,我照顾不了你们了。”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变的衰弱,他可以在只手翻云覆雨的时候给她庇护,现在的他,除了能给她余生的保障外,只剩下衰败的身体和折磨。   林景生握了握她的手:“分开吧,你不用再躲了。”   他活着一天,便会默默爱她一天。在别人眼里徐婡也许是他的爱人,可在他眼里,她就像他的孩子,他从来不忍心拖累她。   “你……不要孩子?”   徐婡眼泪掉下来,摇了摇头:“孩子的事,隐瞒你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想清楚了,以前所有的事,我原谅你,好不好。”   他摇摇头,咳嗽几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让他对徐婡说些残忍话,他又于心何忍。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之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徐婡擦了擦眼泪,继续把勺子送到他嘴边,林景生没有一点胃口,甚至看见饭就开始压不住的想吐,可徐婡一直僵持着,他便张了嘴,艰难的咽下。    ☆、七十一   一小碗粥喂了很久,他咽的很慢,每一口下去从食道都会泛出强烈的呕吐感。   徐婡还没有来得及手碗,林景生脸色变了变,伏在床头便要吐了。他胃里没有东西,带着血丝一起,这顿饭又全吐了。然后便脱力的躺下,昏昏欲睡。   徐婡心疼也没有办法,他并不是不吃饭,而是吃什么吐什么。   抱着肩坐在床边,徐婡看着他眼睛一阖一阖的样子,闷的透不过气。   这个人在外面叱咤风云,却为了隐瞒她一个秘密搭上了自己好多年,他费尽心思的骗她,比爱还辛苦。   徐婡揉揉他的头发,他本来阖上的眼睛又睁开,徐婡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声道:“我知道很难,但是你扛过去好不好?”   林景生重新闭上眼,室温不低,他的手却冰凉。   徐婡很想让他再握住她的手,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样纵然全世界都被冰封,她心里也一定是四季如春。   可接下来的两天徐婡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林景生对食物的抵触已经达到了病态,医生经过观察,他的诊断书上又多了一项,轻度厌食。   无论把什么食物喂给他,很快就会吐出来,然后他便大汗淋漓,累到昏睡。   宋谨不知道被他指派去做什么了,这两天鲜少过来,每次都是半夜才忙完回来。徐婡趁着他睡着的功夫去了科里一趟,有个快要手术的小病人,她想去看看。这两天午饭后林景生总是特别困乏,不论跟他说什么他都提不起精神,总是看着书或者喂着粥他就睡了。   徐婡心里郁闷,却也没有办法。任何病人如果到了只吐不吃的地步,她也知道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徐婡走了一会儿的空档,林景生迷迷糊糊醒来。中午他睡觉徐婡一般都会关上窗户,怕他着凉。可是今天窗外的凉风吹进来,他被凉意弄醒。   睁开眼,才看见一个女人站在他的床头。   他看着面熟,却也不认识。   女人见他醒来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情绪,那种仇恨的感觉深深的散发出来,让他不禁皱起眉,疑惑的问:“你是谁?”   何惠笑了一声,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你还记得柳清的父母吗?”   “何玉是我姐姐。”   林景生吃了一惊,可身体虚弱,他只是带出一阵咳嗽和干呕:“是你。”   “怎么?没想到?”   何惠冷笑道:“没想到我们一家还活着呢?”   “不过看样子你倒是活不长了。”   林景生勉强撑着床坐了起来,一只手捂住腹部的刀口,嗓音有着沙哑:“徐婡,跟你……”   “别伤害她……”   林景生断断续续的说着,何惠毫不领情的嘲讽道:“你说谁伤害她?”   “你们林家人才是罪魁祸首吧!”   “当年你们推我姐夫去挡枪,你们为了自保撇清干系,现在位居高官政要,你们可想我我姐夫,姐姐死的冤不冤!”   “我姐姐她那么善良!你们凭什么活着,让她死!”   何玉抓起桌上的茶杯,将早已凉透的水泼向他,一大杯水从发梢慢慢流下,林景生苦笑了一声,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你们,你……”   “我们不需要!”何惠大声冲他喝道:“人死不能复生!当初你们林家不肯拉一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去死吧,你死了,你父亲也死了,我们就扯平了!”   她有点抓狂的推他一把,林景生狠狠的摔倒在床,何玉却再次说道:“书清以后也是柳家的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们林家的,没有一个好人,别再害人了!”   她愤愤的说完,转身要离开,林景生还想解释,她已经走远。撑着床勉强走到门口,已经看不到何惠的身影了。   走廊的风吹到湿透的身上,冷的一阵哆嗦。林景生看了看远处,眼神有些模糊。触手一片冰凉,原来他,流泪了……   何玉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美女,她跟苏兰是很好的朋友。林景生到现在依旧记得,何玉以前做饭很好吃,他总喜欢去找何玉。   十几岁的少年刚是情窦初开时,何玉的温柔和美丽在他心里如同一汪清泉,直到徐婡诞生。那时候软糯的小手拉住他的指头,夏天她只穿了一个小肚兜,抱在怀里啃的他肩膀都湿透了。   他开始感到了生命的神奇,她的成长如同母亲的翻版,眉目间的风韵与当年的何玉一样,甚至更要惟妙惟肖。   那些年她在福利院,林景生总偷偷让人去福利院送吃送喝,他在林秋原的身边,虽说没有见过她,可心里早已有了她的模样。   也就是那时候,他决定离开部队,离开林家。苏兰说的对,他们母子两个一样,不适合林家。可他注定背负着何玉一家惨死的命运,久久不能自拔。起初的他也会觉得,自己对徐婡,是不是出于愧疚,或者是单纯因为,她是何玉阿姨的女儿?   可后来他才明白,哪有什么因为所以。他爱徐婡,只因为她是徐婡。这个小丫头,从一个小婴儿到落落大方的姑娘,都是他放在心里宠爱的。故事一开始就注定好了情节,他爱她,宠她,纵容她,原因只有一个,她是徐婡。   接到内科通知的时候,徐婡惊慌失措的从儿科爬楼梯上去,病房里空无一人。林景生身体那么虚弱,他能去哪!   听护士说有个中年妇女来访过,徐婡看见床上和地上的水渍,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不免担心起来。   时间不长,他不可能走远,徐婡心急如焚的跑到楼下,还未迈出医院大门,就在树下的长椅上看见了他。   还好还好,徐婡舒了口气,朝他走去。   天气不算冷,可是有风。徐婡脱下白大衣走近,才发现他头发和衣服几乎湿透了。脸埋在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景生?”   把衣服披到他身上,在他面前蹲下,拨了拨他的头发。   他,竟然哭了。   “林景生,怎么了?”   尽量用衣服包裹住他,徐婡使把力,掰过他的脸,泪水的痕迹还在脸颊上,强行把他的脑袋按在肩膀上,徐婡抱紧他,道:“没事了,没事了。”   “听到了吗?”   他挣脱了怀抱,仅仅跟她对视了一眼,那种难过的表情他大概也无法言表,徐婡看着就觉心碎。他撑起身体,还未站稳,便倒了下来。   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只是累极了。   徐婡拍拍他,没有任何反应,一着急,只能大喊起来:“救命!”   “快来人!”   身体刚开始好转的人,正在遭受着心理的折磨,却又被送进了急救室。徐婡擦了擦眼泪,看着匆匆赶来的宋谨,抱歉地说:“对不起,没照顾好他。”   “我想,带他回家,行吗?”   她不想再让任何人打扰他,她也想过跟他的二人世界,等他康复,他们也可以过三口之家,她都想好了。   徐婡踮着脚凑在窗户看了一眼,看不清楚里面,只能做罢。   一切从她爱上这个温柔的男人开始,她开始知道了什么是欲罢不能,什么是痛不欲生,很多人终其一生找不到爱的注解,一辈子惘然而过。   徐婡的眼泪开了闸怎么也收不住,有些失控的拍了拍门,委屈的说:“林景生!活下来!别离开我!”   别埋怨我,别冷落我,别忽略我,原谅我,爱我,好不好?   宋谨拉住她,宽厚的肩膀把她抱进怀里,拍了拍:“徐婡,别闹!”   徐婡捂住嘴,话语里带着浓重的悲伤:“阿谨,这辈子,如果你爱上一个人,如果她骗了你,你一定不要拆穿她!”   “你知道她费尽心思骗你,是得有多爱你吗!”   宋谨点点头,任由她撒泼:“好,我答应你。”   徐婡这才放弃了挣扎,坐在长椅上开始抹泪,时不时的望一眼禁闭的大门。   林景生,盘踞在她心里太多年,久到心脏开始有了记忆,再也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七十二   林景生从抢救室出来时临近黄昏,送进病房时他还在昏睡中,高烧导致他的脸上苍白之外还有些红晕,氧气面罩因为他浅浅的呼吸蒙上一层白雾。   安远敲了敲门框,示意徐婡能出来谈谈。   她回头看一眼,监护平稳,他眉目柔和安详,点滴正一滴一滴缓缓流淌进他的血管,这些日子,即便醒来他也安静的如同一幅画,徐婡抿抿嘴,轻轻掩上门。   “有什么打算?”   安远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依靠在墙壁上看着她。徐婡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沉声道:“我想等他情况稳定带他回家,大概会利于康复吧。”   “你也知道,情绪病不是那么容易康复的。”   “我知道。”徐婡神色晦暗,低下头开始沉默。   “我是说,你还年轻,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他真的想跟你分开,也许你再勉强……”   “我不会跟他分开的!”   徐婡抬起头,语气坚定:“我绝对不会丢下他不管!”   安远双手举起,赶快解释道:“好了好了,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明白的,临床上,这种病人,我们一般都会跟家属说,如果他坚持不下去,就不要再去勉强他。”   “但是这是你男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谈病情。总之,我希望你们好吧。”   “毕竟,他看你的眼神,不会骗人。我相信他是爱你的。”   徐婡回到病房时,宋谨躺在沙发上睡了,他被公司的事折磨的没有时间休息,徐婡这才明白,这么多年林景生活的真的很累,在这种情况下,还总会装作很清闲的出现在她面前,陪她去做很多无聊的事。   她记得过去的人生里跟林景生充满的各种偶遇,她不管去哪里,他总是会过去出差,刚好遇见,又刚好带她去吃喝玩乐。   现在才明白,缘分这东西其实脆弱的可怕,若不是他刻意维系,他们哪有这么多命运的巧遇。   湿毛巾被徐婡拧干,然后轻柔的擦拭他的额头,最近他瘦了太多,颧骨都变的明显,徐婡掉下一滴眼泪,刚好打在他的脸颊上,赶快吸了吸鼻子,最近她真的太矫情了,动不动就想哭。   林景生皮肤很好,属于怎么晒都不会很黑那种,而且皮肤细腻,她记得有句老话说,女糙男细,都是有福之人,可是林景生的福气去哪里了。   徐婡解开他的衣服,慢慢擦拭他的皮肤,高烧的原因他浑身发烫,指尖都没有什么血色,修长的手很脸色一样苍白。   最近输液太多,他的手上有些血管开始淤青,徐婡用热毛巾敷住,轻轻的揉着。   “林景生……”   她觉得有很多肺腑之言想跟他说,却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的眼皮有点颤动,徐婡以为他要醒来,惊喜的拍拍他的肩膀。   可是他并非要醒,反倒像是做了噩梦。嘴唇动了动,他无意识的挣扎了几下,被徐婡按住,虚弱无力的声音从氧气面罩里闷闷的传来。   “奶奶……”   “对不起……”   他的眉毛拧起,嗫嚅了一些模糊的音节后,眼泪渐渐从眼角溢出,表情竟然委屈的像个孩子。   徐婡的记忆里从来他都没有这样脆弱过,好像天塌下来林景生总有解决的办法。她心里跟着难过,可他现在任何劝解的话也听不进去。   “乖,我在你身边呢。”   徐婡的嘴唇贴上他的侧脸,抚了抚他的头发:“婡婡,在你身边,你知道吗?”   可惜林景生听不到,他情绪激动了一阵又陷入了沉睡,安静的没有一点存在感。   这些难熬的夜晚,徐婡总会想,她离开这两年,林景生是不是每天都会想她。正如同她怀着孩子,一个人在边境想念他一样。   徐婡看到新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宋谨难得能有时间留在病房,她帮林景生测了体温以后,在看到体温表上降下来的刻度,才放下心来。   新闻又是被萧克占了头条,这次绯闻女主并不是她,却是她非常熟悉的人,李麦。   徐婡皱起眉,看着照片上他们两个仓皇的样子,开始沉思。最近萧克是没来找她,可是他跟李麦,又怎么会认识?   徐婡迷茫中看到宋谨正看着她,从她手里拿走了手机,然后同样皱起了眉。   “阿谨,我脑子有点乱,但是我总觉得,我好像……”   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景生,李麦,萧克。这三个不该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会有交集。   徐婡开始仔细回忆事情的始末,宋谨没吭声,他看上去也在思考问题。徐婡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曾经收到过一个U盘……”   “是林景生在李麦的公寓跟她……”   宋谨皱起眉,直接道:“东西还在吗?”   “在我值班室的包里。”关于林景生的一切她都不曾丢弃,曾经多少次她想删除一切,却最终鬼使神差的留下了。   “景生是跟萧克在一起出的事?”   宋谨脸上露出冷咧的神色,徐婡见过这种表情,看上去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她太着急,忘了过问。现在想来,是太奇怪了。   “你不在的两年,萧克揪住他的把柄,把他耍的团团转。”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不堪,如果我查清楚这些跟他有关系,你知道后果。”   宋谨叹口气,对徐婡道:“你先照顾他,我出去一趟。”   “阿谨。”   徐婡叫他一声,看他身影顿住:“我去找他吧,我觉得我去问他,会更清楚。”   宋谨轻笑了一声:“萧克这两年做了些什么,你恐怕不知道。”   宋谨看了眼昏睡的人,回到沙发坐下:“如果你不爱萧克,还是说清楚的好。”   徐婡的U盘拿给宋谨后,他看着看着便攥紧了拳头,徐婡抿了抿嘴道:“我那时候以为……林景生跟我在一起,会觉得……”   “太无聊……”   宋谨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景生曾经救了你这位好闺蜜,却被她下了药,那时候他身体出了点问题,又担心你,所以坚持要去美国。”   徐婡低着头,拧起眉:“她为什么能接近林景生……”   她又为什么会和萧克在一起。徐婡心里有很多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仍然选择了沉默。   宋谨合上电脑,看着她:“ 我觉得你应该问问,这次景生为什么会出事。”   徐婡走到床边,在林景生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拿起背包:“阿谨,你照顾他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她从来不是心硬的人,可是她却不能容许别人伤害林景生。   从小到大的回忆都贯穿在这个男人身上,他就像撑起她整个世界的支架,一切误会和重要的人,在他的生命面前,都变的渺小微薄。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已经爱到这种地步。   徐婡咬咬嘴唇,拨通了萧克的电话。    ☆、七十三   徐婡总是能想起松山的房子,还有书房的窗户和咖啡壶,想念窗外的鸟叫声和晨曦,还有初夏微凉和林景生在屋顶喝啤酒看星星的夜晚。   那时候的他们幸福的就像永远都不会分开,简单,细水长流。   不论萧克,还是林景生,都在她生命里划过重重的笔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   跟萧克约好的时候他在大宅附近,徐霖这两天在家,徐婡想回去看看他,便省事的约到了家门口。   他像是对于这次见面有了预感,看上去腼腆又不多言,徐婡对他抿抿嘴,也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让李麦对林景生下药的?”   萧克有点震惊她的问题,却不狡辩,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虽然这是她自己想做的,但是的确没有我她做不到。”   “对不起,茸茸。”   徐婡摇摇头:“你处处针对林景生做什么,他也无心招惹任何人啊。”   徐婡说着声音里夹杂些委屈,萧克皱起眉,想给她擦眼泪,却被她躲了过去。她并没有哭,只是替林景生觉得委屈。   “他虽然很厉害,可是从来不去伤害别人。”   萧克沉默着听她讲,没有做声,他们之间的气氛变的有些奇怪,萧克看了看她,在心里生出一种恐惧,这好像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会面一般,徐婡的浑身都充满了疏离。   她并不想埋怨谁,也不想把每件奇怪的事情都拉出来总结一番,只说了两句她低下头,沉沉的叹息。   “阿诚哥……对不起……”   “这些年我已经和他纠缠不清了,只要我还活着,心里就会有他。”   “只能有他。”徐婡说着,又补充道。   萧克苦笑一声:“我也不行吗?”   “谁都不行。”   徐婡看着他,眼神认真,简单,纯净的一如当年的茸茸。这个世界这么复杂,人心险恶人人欲求不满,林景生他真的把徐婡保护的很好。   可是他也曾经让她孤单面对世界,措不及防,对她来说这种爱都不算负担吗?   徐婡她大概是明白的……大概明白吧……   他攥着的手摊开,把一个录音笔递到徐婡面前,无奈的说:“他只听了前半部分,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后半部分……”   “这是我送你最后的礼物了,茸茸。”   她需要林景生,他只能面对现实。   萧克抱住徐婡,轻声叹息:“真遗憾啊,没能跟你走到一起。”   他缓缓的背起吉他,对徐婡挥了挥手,这个世界总有人在流浪。很多人流浪不是流离失所,而是因为没有归属。茫茫人海里他和所有人没什么不同,看似幸福却不配拥有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他和徐婡,终究只能错过。   徐婡走了几步,视线追到街尾的转角,萧克始终没有回头道别,大概在他心里是不愿分别的。眼角清凉的泪水流下,徐婡低下头看着它们掉落在地上碎成泪花。   林景生等了她太多年,这次她一定要让他等到归家的人。   萧克,是她童年里唯一坚持下去的力量,而林景生……徐婡蹲下身捂住双眼,滚烫的热泪不断的涌出,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是林景生的肋骨。   因为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被他悉心照料,所以离开他以后,他们都痛不欲生。   徐霖对她和林景生的事缄口不言,徐婡也选择闭口不提,在家里陪他聊了聊家长里短的事,便又重新回到了医院。   刚才听了下那段录音,她终于明白林景生为什么对她选择放弃,大概能让他放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觉得累了,烦了,厌倦了。   正是黄昏,病房里很安静,夕阳透过窗户映进室内,他刚好醒着,余晖将他的发丝镀上金色,在眉眼上遮出一片阴影。看上去孤单又落寞。   “你醒了。”   徐婡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放下包就快步走到床前,林景生的眼神有些混沌,可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小声道:“我好想你。”   “我感觉一个世纪没见到你了,林景生。”   她抬起头,在他的脸上吧唧吻了下去,宋谨刚好进来,忍不住咂咂嘴,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迅速关上门闪了出去。   林景生苏醒不久,头脑并不是太清醒,徐婡紧握住他的手,力度很大,他动了动没能抽出,只能无声的叹息。   可他现在正处在徐婡的心尖尖,哪怕是细微的表情也没让她放过,从兜里掏出那个录音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然他沉思片刻,马上表情变的晦暗,刚刚安分的手又想挣脱。生病的人真是脆弱的不像话。   徐婡撇撇嘴,按下播放键:“对不起,知道你不喜欢,但你还是忍着听到最后吧……”   她揉了揉林景生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占够了便宜又凑的更近。   还是熟悉的令人绝望的哭诉,林景生无力的听着,然后闭上了眼,他没有力气,挣扎不动,只能任由她折腾。   “再这样下去我会崩溃的。”   “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死心?”   “我不想每天睁开眼就要被那些无法抓住的往事狠狠扼住脖子,我太难受了,阿诚。”   她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刺在他的心上,萧克说的对,当你的爱对她已经变成负担,你还要做无谓的坚持吗?   他不能容许徐婡不幸福,不快乐,所以他必须放手。   她断断续续的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差点睡着,却又听见她的声音:“可是我就是无法放手,我做不到……”   “我太爱他了,我真的太爱他了。”   “一想到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就要活不下去了,怎么办。”   徐婡安静的靠在他的怀里,看见他睁开眼陷入沉思,她微微勾起嘴角:“你要快点康复,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好不好?”   “但是现在我不能让你见他,因为他是个混世小魔王,绝对不利于你康复。”   帮他把床升起一点,蛮横的说道:“我没有想放弃你,所以你不要放弃我,因为这样我会难过的。”   她鲜少会有强势的一面,但是为了争取她的所有物,未必不可。   果然林景生愣了愣,虽然没有开口,却不再挣脱她的手。   “要乖,要听家长的话。”   徐婡顺顺他的头发,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笑了笑:“好吧,我可以试着讨好你。”   “你喜欢这样的,还是这样的?”   她给他一个热吻,又用舌尖撬开他的嘴,轻轻挑_逗他的舌头。   “别闹,婡婡。”   他声音虚弱,可终究是开了口,徐婡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再次按住吻了上去。   “我突然发现我好爱你,爱的一秒钟也不想分开。”   而且像个饿狼一般想把他吞下。   林景生的耳朵红了红,她得意的变本加厉的去纠缠他的舌头,直到他呜咽了一声,缺氧的喘了起来,然后无精打采的咳嗽又是干呕。   好吧,她学不会换气,看来跟她接吻真的不算享受。   他现在毕竟是个虚弱的病人,徐婡不甘心的趴在床边,又在他脸上浅浅一吻:“对不起,等你好了,让你还回来,我保证不反抗。”   她狡黠的眨眨眼,林景生也平静下来看着她,空气仿佛凝结在他们中间。爱与恨,哪有那么重要,这世界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你。   徐婡想着,不禁莞尔。   他注视许久,最后在她怀里安睡。徐婡亲亲他的额头,像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的说:“睡吧,这么多年你累了。”   “以后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嗯,我答应你,可以把你宠上天,即使你被宠坏了,我也不生气。”   徐婡听着他平静又安稳的呼吸,终于觉得这么多年,冰冷的心脏重新找回了温度。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缺了一个他而已。    ☆、七十四   松山仍旧是他们离开的样子,这些年不论他们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里都是平静如水。   林景生坐在沙发上随意换了几个频道,有些乏味的放空着,偶尔会提起兴趣看几眼无聊的财经报道。徐婡把细细的挂面放进锅里,时不时探出头看看他。   他就在眼前,她却没有安全感。   病来如山倒,这一次长久的住院让林景生没了精神,天天恹恹的模样。对于吃东西的抗拒,并没有因为徐婡的表白而减轻。   伏在洗手间吐完,林景生起身时有点头晕,徐婡给他泡了杯糖水,喝下去很久才得到了缓解。   “昨天律师找我了。”   徐婡帮他拨了拨头发:“虽然我很想下半生让你包养,但是依目前的财产状况来看,想实现这个你至少得振作起来再奋斗很多年。”   “不过你不介意的话,我包养你也是可以的。”   林景生最近扑克脸摆的太多,难得抿抿嘴唇,像是轻笑了一声。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我虽然不是富可敌国,但大概不用奋斗就能很好的过完这一生。”   “有个傻瓜男人用半辈子的努力给我的财产,我用来包养你,你愿意么?”   徐婡乖巧的伏在他的腿上,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林景生没有说话,徐婡却知道他想的什么。   “你订的那一块墓地我觉得风水不好,就退了。”   “我选了一个环境更好的,也更宽敞的,等我们老了一起住好么。”   徐婡知道不论她怎么折腾,林景生都不会生气。他果然愣了下,然后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连日来林景生的朋友都听闻徐婡对他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对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林景生即便坚持要自己洗漱,徐婡也放心不下。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他躺的太久,宋谨过来送一些食材,徐婡去给他开门,眨眼的功夫林景生就自己坐了起来,徐婡进来时他刚好站起身,身体晃了两下扶住了床头的桌子。   他精神不济,有时候听她说话听着听着就会睡着,徐婡只怕他低血糖晕倒,再伤到自己,只能拿宋谨撒气。   莫名其妙挨了徐婡一顿啰嗦,宋谨欲哭无泪,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躺枪的人出现。   楚延听说林景生的事,结束任务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从军营直接赶到了松山。徐婡放他进了卧室,去倒杯茶的功夫,听见林景生咳了几声,便匆匆赶紧来,嘴里嘀咕着:“奇怪,是空气质量不好吗?这两天明明不咳了。”   楚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摸完林景生的额头,又四处查看一番,最后蹙着眉在他身上闻了闻,淡淡道:“楚延,你身上怎么这么大□□味儿?”   “……”   楚延自持冰雪聪明,也没能马上领悟她的意思,低下头闻了闻军装,缓慢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你从部队回来一定累了吧,快去洗个澡,多擦几遍沐浴露,然后来陪林景生聊聊天吧。”   楚延直到回了家,洗完澡,才突然意识到,徐婡这是把他当成了病原体。   林景生大半生追求这一份爱,如今这也算得尝所愿了,不是吗。   厌食症这种病在医生说来,是心理的问题。没有得过心理病的人大概无从理解人为什么会对饭这种东西抗拒,徐婡亲眼看到林景生小心翼翼的把一勺粥咽下,没过多久便开始捂着腹部,然后呕吐,看上去连胃酸都吐了出来,最后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座椅上,头上的薄汗一层。   徐婡把他手里的勺子拿下,心疼的道:“不吃了,不想吃咱们不吃了……”   “不吃了……”   她抱住林景生的头贴在她的怀里,心疼的厉害,过了许久林景生才动了动,拍拍她的后背,这大概算是他唯一能给的安慰了。徐婡对于他的担心,已经到了严防死守的地步,他并不想让徐婡因为这些难过。   林景生看到这点安慰对她没什么效果,便道:“让医生带点营养也过来,没事,不用担心了。”   他这种安慰一点也不受用,徐婡心里更难受了,蹲下身埋在他腿上哭了半天才撇撇嘴道:“林景生,这辈子我咋也不勉强你做任何事,但就这一次,你答应我,不管有多难,你都坚持下去,行不行?”   林景生总算对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抗抑郁的药物和心理干预的药物副作用都很大,他每天睡的时间远远多于醒来,这两天虽然仍旧食不下咽,但是可能因为最近两个人朝夕相处,找回了以前那种感觉,林景生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徐婡帮他拉好被子,寻思着去厨房给他熬一点不太粘稠的粥,试试看能不能喝下。   也就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阿谨,你怎么又不带钥匙,我都说几次了林景生还在睡觉你这样会吵到他,你……”   徐婡打开门,迎面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林秋原,李秋实见过她,看到是她也并不惊讶。   “阿姨……”   徐婡喊了一声,又看看林秋原,抓住门把的手犹豫了一下,身子并没有挪开。   她并不确定林景生见到他父亲会怎样,往卧室望了一眼,也就这个功夫,林秋原已经迈步进来,好像并不打算等待她的邀请。   徐婡一时间有些无措,林秋原看上去人高马大很严肃也不苟言笑的样子,她自从知道了当年的事,对林秋原就心生恨意,虽未谋面可见到了,心里的怒火便聚集起来。   碍于林景生正在康复中,她并不想说什么。而林秋原,进来以后四下看了看,便在沙发上坐下,目光看向徐婡,她分明听见,他冷哼了一声。   “林景生在哪?”   徐婡攥了攥拳头:“在休息,请您声音小一点,不要打扰他。”   徐婡想说他身体不舒服,可眼看这个人也并不会同情他的样子,便把余下的话咽下了。   果然林秋原就像听了笑话一般,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婡。他的生命中,除了老爷子,还没有人敢跟他这样说话。   “景生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李秋实焦急的过来,附在徐婡耳边:“前几天我打电话他就没有回复,我有点担心……”   徐婡想了想,大概是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们给他打过电话。那时候他自己也是刚刚苏醒,却没有人知道他受过的伤,生活的病。   徐婡咬了咬嘴,轻声道:“他那时侯刚刚苏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所以跟外界,没有联系。”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看着林秋原,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期待的东西,可林秋原一直等他说完,脸色依旧平静无澜。   “连他奶奶去世也不去看一眼吗?当真把自己摘除林家族谱了?”   林秋原声音里透着愠怒,徐婡上前一步,不肯退让:“您到底是不在乎他的死活吗?”   “我说了,他那时也经历了一次抢救,差点就死了!”   “闭嘴!”林秋原怒目圆睁,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李秋实赶快将徐婡拉到一边,小声道:“他父亲也是担心他的,不然不会过来。你误会了。”   她轻轻捏捏徐婡的胳膊,示意她别再说话。一时间屋里安静的有些压抑。三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被凝结,徐婡呼口气,无法想象林景生这么多年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七十五   林秋原的声音太大,卧室传来点动静,林景生睡眼朦胧的出来,走到徐婡面前,不动声色的把她往身后拉了拉。   “景生。”   李秋实过来他面前,眼眶瞬间红了:“怎么瘦成这样了?”   林景生看她一眼,目光转向林秋原,凉凉的视线没有感情的落在他身上,林秋原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站起身来。   “病的不能去参加你奶奶的葬礼?”面对他的质问,林景生沉默不语。   徐婡总算看出来,他这个父亲,对他可谓是一无所知,也毫无关心可言。在他这里,他粗心到对他的身体毫无察觉,即便林景生看上去有气无力,面色苍白。   徐婡默不作声的搀住他的胳膊,手掌握住他的指节反复摩挲,她想给他传递点勇气或者是关心,林景生动了动指头,回握住她的手。   “别怕。”他轻轻说。   徐婡点点头,虽然她并没有害怕,可能林景生觉得林秋原这个人会令她害怕。   他父母与林家的恩怨到了林景生这一辈已经结束,如今她只想好好守着这个男人安静的度过余生。对于林秋原,她毫无畏惧。   林秋原在部队的铁腕她以前听宋谨说过,也知道林景生从小到大没少挨打,他这个人不说话严肃起来看上去的确很有威严,也难怪李秋实在他面前,从来不敢忤逆。   他走进两步,捏了捏林景生的肩膀,徐婡看他的手劲像是要将他的肩膀捏碎,而林景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倒是林秋原皱了皱眉:“怎么身体成这样了?”   林景生动动嘴,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挺好的。”   “你……”   林秋原习惯性的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刻意止住,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了一声,说出的话没有温度:“林景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请回吧。”   林景生往身边靠了下,徐婡担忧的看着他,营养液并不能供给所有身体所需,他的身体因为营养不足引起的贫血和低血糖,随时都会有晕厥的可能。   林秋原动动手,看似要挥过来,徐婡赶快挡在他身前,然而林秋原愣了下,又慢慢放下……   “我不是来跟你说闲话的,你李姨想来看看你,我今天刚好有时间。”   林景生重新把徐婡拉到身后,淡淡的对他点头道:“那……谢谢了……”   失去的温暖这种时候再来弥补,已经晚了。对他来说最需要父亲的那个年纪已经过去了,在他心里,最好的时光却不是苏兰还活着,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间。   因为她为了这个男人爱的太苦,林景生想,他也并非圣人,做不到没有一丝埋怨和恨。他与林秋原最好的状态,应该就是维持现状,这种关心和怜悯怎么看都有点多余。   林秋原也有气噎在喉咙,感觉闷的喘不过气,他的确不想来恶化眼下的状况,可惜他永远不擅长给他这个儿子一点温情。   林景生站了一会儿有点头晕,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徐婡有点担心,李秋实还是比较细心,看了眼林秋原,道:“景生也累了,咱们就先走吧,等景生身体好点我们再过来。”   她这才把手提袋放下,动作很轻:“景生,你爸特意给你带的虫草,这个补气,你平时要好好吃饭。”   徐婡抬头看他没什么表情,于是对李秋实点点头,扶着他便转身往卧室去。林秋原现在原地,一直看着他们进了屋,才沉重的叹息一声。   他好像从来不了解他这个儿子,他不像景茗内敛,也不像景衡温和,看上去总让人觉得琢磨不透,有些危险。   可他跟这个丫头在一起时,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林景生被徐婡扶着躺下,本以为他又要睡了,可是却刚好相反,林景生看了看时间,难得有兴致的对徐婡道:“在家里闷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会觉得闷吗?”   林景生摇摇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想让书清过来,可是怕吵到你,所以对不起,等你身体再好一点,我再去接他。”   徐婡看着他的脸色,良久,林景生抿嘴似乎是笑了一下:“为什么叫书清?”   “爸爸叫徐树棠,又一生跟文墨打交道,所以有个书字。”   “我……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是一个清字,所以,我想……”   “对不起,婡婡。”   林景生握住她的手,这还是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主动的去靠近她。   徐婡摇摇头:“从小到大,你总跟我说对不起,我都听腻了。”   “以后我们好好的,谁也不要对不起谁,好不好?”   徐婡说的兴起,看他眼睛已经阖上,有点遗憾他就这样又睡了,可是对于他们之间来说,她充满着希望。   徐婡接到李麦电话时正是黄昏,锅里煲着虫草炖的骨汤,她坐在床边安静的陪着沉睡的林景生,正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李麦约她去老城区那一家老火锅店。   这个约,无论如何她也要去的。等到宋谨过来,徐婡才匆匆离开,夜灯璀璨,老城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些在老建筑旁拍照的小情侣。   她最后一次来吃火锅,还是和林景生一起。   李麦点了她们最喜欢的九宫格,油碟,辣碟摆在她的面前,餐具已经被开水烫好,不大的房间里,她面带微笑的样子,徐婡一时间有点恍惚。   “你来了。”   徐婡喝口水,安静的看着满桌她喜欢的菜,心里一阵酸涩。   “有很多事情想问你,所以来了。”   李麦把毛肚涮好,放进徐婡的盘子:“高中的时候咱们有段时间每天都来,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压力好大,却每天过的很开心。”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希望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做错事。”   徐婡认真的看着她,开口道:“麦子,其实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唯独他,谁都不行,谁都别跟我抢。”   “我来这里并不是想叙旧,我只是,想确认当年,你和萧克一起串通,给他下药,又让我误会。”   “是萧克让你做的,还是你自己想做的。”   李麦放下筷子,对她笑笑:“你可能天生命好,理解不了我。”   “这么好的男人跟在你身后这么多年,你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知道不知道我在你身边这个样子,有多么卑微。”   “他连救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   徐婡皱起眉,小声道:“我命好?”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来她还在襁褓里,她愿意在父母身边好好长大,她愿意好好的追在林景生身后,而不是让他一生都走不出愧疚。   火锅店的胖大叔看见徐婡,过来打了招呼:“小丫头怎么好多年不来了,这出去念书,莫不是嫁到国外了,我还寻思着还要等你多久呢。”   “等我?”   徐婡疑惑的看他匆匆的跑去柜台,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厚厚的信封打开里面全是她的照片。而且是在美国念书时的照片。   徐婡拧起眉,仔细查看,照片的拍摄角度有些奇怪,没有正脸,几乎都是些偷拍,有几张角度好的,也不是光明正大之作。是谁能在美国给她拍照?   “你呀,那时候和你一起来的那个老板模样的人,你出国以后他总是过来一个人点个火锅。我看他也不是很能吃辣的样子,但是偏要尝尝。”   “你说这个小伙子也奇怪哦,看上去挺有派头的,怎么能看上我这家店,每次来了都坐好久。”   “最后那次来,他还带着行李,一个人吃了火锅又喝了不少酒,离开时被人接走,就把这个照片落下了。”   “我实在联系不到他,后来我路过你家,想见你一面,又听说你爸说你在国外一年都没回家了。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老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咂咂嘴感叹道:“这个人一定是很爱你,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到国外去偷偷给你拍了这么多照片,你们两个现在还好吗?”   徐婡愣愣的放下照片,吞吐道:“你,你怎么知道他去国外……给我……拍照……”   “来接他那个人,看上去脾气不太好。我还以为砸店的嘞,骂骂咧咧就说他身体不好,看管不严就会过来吃火锅。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因为贪吃被骂呢。”   “那个年轻人拖着他离开时说,一年去几次美国,下雨去,下雪去,有点动静就要去。后来啊,我看了照片,我就想,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不敢去见你,但我记得你们一起来时,那个人看你的眼神,可不会骗人。”   老板被厨房的伙计叫走,徐婡捧住照片,小心翼翼的装好,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看,我跟他真的分不开了这辈子。”   徐婡笑了笑,又有眼泪断开掉下,她提皮包,对李麦道:“我原谅你,麦子。”   就像原谅萧克那样。她的生命里已经失去过太多人,所有想守护的,只剩下一个林景生。漫长人生里,她最不愿的就是告别。   “对不起,我得走了,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徐婡刚转身,就被李麦重新叫住:“你不想听我解释当年的事了?就这样原谅我了?”   她不明白的看着徐婡,然而徐婡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不重要了,麦子。”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用飞的速度回去,赶快见到林景生。只不过一个小时,他与她又像隔了好几年没有见面。   这个男人总是做的多,说的少,可他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徐婡擦了擦眼泪,急不可耐的拨通电话,电波中接通就是浅浅的哭声传到那边,林景生似是被她吓到,焦急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徐婡捂住嘴,委屈的道:“在家等我,洗白白,立刻,我想死你了!” ☆、七十六   徐婡回到松山的时候,林景生在客厅里站着,宋谨没好气的坐在沙发上当大爷,看见她回来,两人一起看过来,林景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一脸眼泪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林景生。”   她最近在他身边强势了不少,很少再有这种软糯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腔,宋谨被无视的彻底,徐婡仿佛没看见他,扑进林景生的怀里,便窜着蹭着去吻他的嘴。   林景生被她吓到,愣愣的任由她推搡着按到墙上,双手顺势搭在她的腰上。   对于面前的壁咚宋谨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匆匆的站起身钻进书房,徐婡瞥他一眼,便推着林景生进了卧室。   一直到被按到床上,林景生才轻哼了一声,徐婡赶快起身:“对不起……哪里不舒服了?”   林景生苦笑一下,伤口早已长好,可是身体虚弱。但谁能受的了心爱的女人一阵冲锋陷阵的厮磨。   无奈的看了一眼下半身,徐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阵脸红。   小林景生竟然被她召唤了出来……   她一时任性,没想到竟然惹出这种事,徐婡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撇撇嘴:“那我们……”   林景生摇摇头,叹口气,拉住她的手猛一使力,徐婡便跌在床上,他顺势躺下,四目相对间她只来得及看见林景生灼灼的目光,然后便被他挡住眼睛。   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时,徐婡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她还没有准备在这种时候被他吃干抹净。可是事实证明,狮子即便休眠也还是狮子。   如果不是他病历上乱七八糟的诊断,她真会怀疑身上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装的。   徐婡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晚,窗外只有零星的几片夜云,她枕着林景生的胳膊,抬眼就是他的黑眸,夜灯昏暗,徐婡坐起来伸个懒腰,有点不好意思的咕哝道:“我是不是有点……”   “害羞了?”   林景生捏了捏她的手心,笑道:“宋谨做了汤,你去喝点。”   徐婡像个蜗牛般把脸埋进被子里:“我不要出去……”   “肯定被阿谨笑死……”   林景生笑出了声:“刚才不是挺勇敢的?”   “……”   她只是突然听闻林景生这些年默默为她做的事,有点冲动。   却没想到自己把一个病人壁咚了……   厨房里的汤味道很浓郁,整个客厅都弥漫着家的味道。宋谨在客厅看着电视,微信亮了几下刚好被徐婡看见,她起初没在意,然后看宋谨一本正经的回复起来,随后问道:“谁呀?”   “这个时间还给你发微信?”   时钟正指着十点,徐婡探究的看了眼无视她的宋谨,又回头望望林景生。就见他满脸笑意:“阿谨在跟我的责任护士探讨一下我的病例。”   “诶?”   徐婡仔细回想一番,好像医院里是有个小护士经常会跟他接触。那时候林景生在生病,她无心留意,现在想来,确实是有猫腻。   “阿谨,你谈恋爱了?”   徐婡好像发现新大陆,兴奋的坐到他身边:“我以为你是和尚!或者说你是弯的?这么多年除了林景生,真的没觉得你还在乎谁?”   宋谨没好气的翻她一眼:“你们夫妻俩够了,别辣我眼睛了。”   他做了一个自戳双目的动作,起身去把汤盛在瓷碗里,整个屋里很暖,徐婡在林景生喝汤时盯着他的侧脸看的有点愣神。   从小到大的这些年,仿佛已经过去很远,可是看到林景生,一切又仿佛都只在昨天。   她命运注定孤苦,可是却有他的出现,而变的从此不同。   也许人生真的有因果,从她在襁褓里握住他的手开始,他们便有了最亲密的联系。   她过的并不差。   亲人是他给的,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还有这甘于沦陷的爱情,也是他给的。   天气在冷热交替中有雨天也会有晴天,他们之间从此以后除了相互陪伴再没有任何阻碍,徐婡舒了一口气,林景生刚好把凉好的汤推到她面前。   爱情是什么,是病。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愿治好,一生惘然。   徐婡看他面容平静的喝下几口汤,压了压胃,虽然看上去不是很享受,可是他没有吐出来。   医生说,所有一切都是心病。   徐婡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看,你没病,我是医生,我知道。”   林景生点点头,笑道:“谨遵医嘱。”   如果人生早晚要走到尽头,但愿我是那个比你先睡的人。   即便徐婡觉得是爱情的力量,可很多年后这件事仍然被宋谨调侃:这世界上,没有一场翻云覆雨解决不了的矛盾。如果不行,那就两场。   不管怎样,林景生还是从终日睡睡醒醒,逐渐恢复。宋谨也开始筹备婚礼,徐婡在手术室跟着教授和导师在手术室泡了一天一夜回家时,屋里空空如也。   林景生的行李箱不见了,打电话又是关机。   从他生病以后他们从没分开超过一天,徐婡有点焦急,仔细翻了电话才看到在众多垃圾广告中,有一条他的短信。   到西雅图见个朋友,签完合同就回。   徐婡有些懊恼,他虽然好转许多,可是长途出差她又不在身边,万一不舒服没人照顾这可不妙。   可是不出三分钟心里就有了主意……   林景生以前总会回忆一些过往的事情,因为那些回忆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他放不下苏兰,也放不下对徐婡的谎言。   他似乎从来没有像如今一样,能够放下沉重的包袱。身处在西雅图阴晴不定的天气里,身边是浓郁的咖啡香味,广场上的白鸽停在小孩子的手腕上啄食手心的谷物。   高家麟在这里谈了新项目,听说林景生现在是个名下只剩下一辆保时捷的穷光蛋。于是深刻的跟他说,男人不能一生吃软饭,小心被抛弃。   所以他刚好转便被揪过来。   胳膊被一个小指头戳了戳,林景生侧身看看,一个华人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焦急的想要抓一个小皮球,正好卡在他的椅子下面。   林景生无奈的笑笑,把球拿出来,小家伙笨拙的站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他手里的球。   林景生看清他的小脸,只觉得一阵发懵。往四周望了望,抱起小男孩。   “小东西,你妈妈呢?”   小家伙拿到球只顾着开心,小嘴吧砸吧砸开心的喊了两声:“麻麻、麻麻~”   林景生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走到广场上,钟楼刚好响了起来,林景生回身时看到徐婡蹲在长椅上,托着下巴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小家伙看见徐婡,挣脱了林景生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奶声奶气的喊着:“麻麻~”   “唔……宝宝乖……”   徐婡抱着他的小脸吧唧亲了一口,对林景生挑了挑下巴:“他实在太重了,高家麟说你在这里享受单身汉的下午茶,我只能先过来了……”   “呃……况且你现在破产,我特意赶来包养你。”   “感动吗?”   林景生无奈的笑了声,蹲下身把林书清拉到身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好,儿子……”   林书清懵懵的看着他,很快又专心的去宠幸那个小皮球,他跑起来,惹的周围的白鸽成群的飞起。   咖啡馆里飘来古老的爵士乐,他小小的身影迎着夕阳的余晖在广场上留下浅浅的阴影。   林景生坐到徐婡身边,揉了揉眉心。额头被徐婡有些凉意的手搭上,然后她清润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有个傻瓜男人给了我很多钱,多到我这辈子都花不完。”   “这么多年他都深陷在过往里渡不上岸……”   “我想谢谢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肯定不会完整。”   林景生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冷峻的面容温暖又柔和。   书清被白鸽逗的咯咯笑起来,林景生用手机帮他拍下一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我儿子。   他又趁徐婡不注意,拍了张她的侧脸。于是朋友圈又有了第二条动态。   我老婆。   他这一生听过很多人说,不行,不可以,但是他都没有放弃。也许爱她会让两个人都伤痕累累。可是比起失去,他宁愿选择重伤。   爱情是一场豪赌,在他心里从未想过放弃,这次生病也在他意料之外。   可结局他赌赢了,这样就好。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林景生站起身走到林书清面前,捏捏他的小脸,对徐婡道:“你为什么只教他喊麻麻~”   “你难道没教过他叫爸爸?”   徐婡看着争风吃醋的男人,一脸郁闷:“呃……学说话的日子刚好在我小姨家养着……”   “……”   徐婡耸耸肩,推着行李跟在他的身后。林景生一把举起林书清,让他坐在肩膀上。   小家伙兴奋的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喊着。   林景生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徐婡勾起嘴角,想起书里的一句话。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幸福,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方式相遇,只要是他,就爱他。   广场上的摄影师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下一张照片,他们的故事别人并不知道,如今那些过程也不再重要。   可以肯定的是,人一生总要遇见一个人,能让你舍下一身的行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